“呦，來啦，坐下說，坐下說。”畢晶站起來，往那個旁邊擠了擠，順手抄過一凳子來放下，心裏卻說，這位啊，我從神雕俠侶裏請的，你是別想了。那老板卻完全沒有坐下的意思，隻是盯著洪七公不妨，跟個執拗的孩子見到喜歡的玩具一樣。畢晶很是無奈，隻好指指洪七公：“這位洪爺，我們店後邊主廚，平常隻管盯著廚師做飯，我都頭一回見他親自動手。”

  那老板眼裏放光，看著洪七公道：“不知道這位洪爺……願不願意來我們店……”話沒說完，忽然一捂嘴，大概其是覺著自己說這話不老合適的。果然畢晶笑道：“哥們兒你當麵挖牆腳啊？”見那老板訕訕地不好意思，又指指洪七公：“你跟他說去，他要樂意，我沒意見。”

  那老板喜出望外，眼裏冒著光看著洪七公。洪七公放下一根簽子，毫無形象地抹抹嘴，指指畢晶樂嗬嗬道：“我是無所謂，不過我吃他家的喝他家的，就這麽撂挑子走了，你覺得合適？”

  這話就等於直接拒絕了，那老板麵露失望之色，一個勁搖腦袋，喃喃道：“我怎麽就沒這麽早碰上這樣的高人呢？”接連歎了好幾口氣，忽然又一抬頭：“要不……要不，您肯不肯教教我那幾個烤串的，就當扶貧成不成？”但越說聲音越低，底氣不足的樣子。本來也是，那家飯店肯把廚師借給別人做培訓，把堵門絕活兒傳得滿世界都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怎麽辦，人家還做不做生意了？

  這時候其他幾家店老板也聽見信兒了，紛紛走過來，也不客氣，直接抄起烤串就吃，剛吃兩口就目光大亮，隨即神色變得複雜起來。聽見那老板這麽說，登時就不幹了：“憑什麽就教你一個啊，我們還想學呢！內什麽，畢老板你開個價！”說完一起盯著畢晶，等他決斷。

  這幫人這是鐵了心要學了？畢晶念頭一轉，也就琢磨過來這裏的道道了，不說別的，大夥兒可都是在一條街上混飯吃的同行，平時大家水平都差不多，生意上你好我也好。可這時候突然冒出一個比他們強得多的主兒，要不真學點東西把菜弄得好一點，以後還怎麽競爭？本來今天晚上鬧了李雪彤這麽一出，這幾家店就有點吃不住勁了，再要出來一個廚神級別的，那生意還怎麽做，難道搬出園子街？

  這麽一想，畢晶也就有了主意了。還是那句話，有錢還得大家賺！不說那種林鄰裏關係要好好處和氣生財的話，單說整條街水平要都上去了，哪家最後都吃不了虧不是？這是現實生活，不是毛衣戰，也不是人罵你一句你就殺人全家的某點爽文，沒必要搞得你死我活的，非把競爭對手都掐死不可。

  現在唯一的不確定就是洪七公願不願意，畢竟這家夥無論在射雕裏還是神雕裏，都是出了名的好吃懶做。當下指指洪七公：“還是那句話，你們問他去，隻要他沒意見，我個人表示樂見其成。”

  就在這時候，好幾個食客順著香味也湊過來了，眼巴巴瞧瞧桌上的烤串，又看看洪七公，又想吃又不好意思的樣子。聽見幾個老板的說法，有那膽兒大的就慫恿道：“老爺子你就答應了唄！這麽好技術不得好好傳下去給您揚揚名？”

  畢晶嗬嗬笑起來，抓起最後剩下的幾串肉塞給幾個人，對洪七公努努嘴道：“看見沒，這可是人民群眾的呼聲，您可想好了再回答。”

  那幾個食客肉串到手，當即狼吞虎咽的，一邊吃一邊對著洪七公瘋狂點頭。

  幾個老板見來了這麽些幫手，頓時膽氣大壯，但終究有些患得患失，齊刷刷看著洪七公，不知該怎麽說才好，目光卻十分熾烈，估計就算看到一穿著十分清涼的美女都沒這麽渴求。洪七公那麽大一高手，啥世麵沒見過，愣是給這幫人看得渾身不自在，抹抹嘴歎了口氣道：“真想跟我學？”

  這是有門？幾個人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楞了一下才喜出望外道：“當然是真的，什麽價，什麽條件，您說！”

  “錢我還真不需要，我一孤老頭子，好吃好喝就成了，要那麽些錢幹什麽？”洪七公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隨即話鋒一轉，嚴肅道：“條件嘛，我還真有兩個，你們好好想想，能答應咱們就幹，答應不了，咱們該幹嘛幹嘛去！”

  “那您說！”幾個老板同時用上了敬語。

  “第一，別拿那些爛材料糊弄我，糊弄過來吃東西的，我丟不起那個人。”洪七公看了幾眼對麵那幾位，神色很是鄭重。那幾位一愣，但很快同時拍拍胸口：“這個沒問題，我們本來救不是搞假冒偽劣坑人的，什麽東西都絕對真材實料。”

  洪七公點點頭：“要不是剛才我看你們的東西都還過得去，你以為我會跟你們廢話？民以食為天，吃這個字兒，天底下最大，幹咱們這行的，誰敢糊弄人，誰就是罪人！”

  畢晶聽得隻撇嘴，什麽叫幹咱麽這行的？你什麽時候真成了廚師了？不過你還別說，這老叫花子還真是吃貨本色，沒聽見嗎？吃這個字兒，天底下最大，這可比孔聖人牛多了，人家還知道說句“食色性也”，把吃法和那啥並列在一塊說呢。

  “第二，甭管誰想學，都給我老老實實的，認真點學。”洪七公說出第二個條件，“笨一點沒關係，學得慢也沒關係，本人老子見的多了，但誰敢偷懶耍滑，立刻給我滾蛋！”口氣雖然很嚴厲，但嘴角卻不由自主露出一絲微笑，畢晶估摸著這是想起郭巨俠來了——要說整個武俠世界，甭管金古黃還是梁臥溫裏的，隻怕誰都沒洪老爺子的這位高徒那麽笨，可是誰也不敢說，自己的武功就比郭巨俠高。

  “嗯！老爺子說得在理！”幾位老板同時點頭保證：“那個小兔崽子敢偷懶，不等您動手，我就先開了他！”這幾位胸口拍的山響，畢晶看得心驚肉跳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胸口拍爛了。

  “第三。別小氣材料。”洪七公繼續說道，“要想跟著我學，就得達到我的要求。但凡不合格，寧可倒泔水桶裏也不能拿出去給客人吃，以你們現在的水平，我估摸著不耗費個千兒百八十斤肉的，肯定啥也練不出來。”

  幾個老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了一下，又齊齊咬咬牙：“成，您怎麽說怎麽辦！還有呢？”

  “還有？”洪七公慢慢悠悠站起來，“還有就是咱現在就開始練！”

  幾個店老板沒想到這老頭說幹就幹，登時喜出望外，恭恭敬敬道：“您請，您請……還沒請教，你怎麽稱呼？”

  洪七公嗬嗬笑道：“我？我叫洪七公，你們管我叫洪爺七哥什麽都成。”

  洪七公？幾個老板和幾個吃完肉串正砸吧嘴回味的食客麵麵相覷，都一臉的苦笑，正常人有叫這個名字的麽？畢晶急忙打圓場道：“洪爺姓洪（呸，這不廢話嗎！）叫洪順興，打小兒就佩服洪七公（啊呸，老頭兒都七八十了，他小時候金老爺子寫了射掉了沒？），年輕那會兒斷了個手指頭，更了不得了，整天拿自己當九指神丐……你們瞧瞧他那樣子，有沒有點像某電影裏的洪七公？”

  幾個老板看了看，忽然哎呀一聲：“你別說，還真有點像那個……那個歌神版的！嘿，有點意思哈！”

  畢晶這才偷偷擦了把汗，媽的老子這麽實誠一人，編瞎話太難為人了！暗戳戳瞪了洪七公一眼，也不知道這老家夥是不是故意的，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真的好麽？

  洪七公毫不在意畢晶那幾乎要吃人的目光，笑嗬嗬地晃晃悠悠走到剛剛那爐子旁邊，遙遙指點遠處幾個攤子：“你，你，還有你，你們都把爐子搬過來！”

  幾個店老板跟著一溜小跑，嘴裏吆喝著：“趕緊趕緊，我告訴你們啊，好好跟老爺子學聽見沒！”

  不大一會兒，前後十幾個燒烤架，就以洪七公為圓心，密密麻麻擺了一圈。在洪七公指揮下，沒個架子都給洪七公專門騰出一打扮地方單獨操作，並負責指導旁邊的夥計。之所以要洪七公單獨操作，是因為在場所有食客都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真心想見識一下也好，單純為了湊熱鬧也好，紛紛要求現在就吃，一刻都不能停！

  但在洪七公看來，現在那幫小子考出來的東西，顯然是不能忍的，隻好自己動手供應食客，那些新收的徒弟們，隻當在一邊近距離觀摩大師級的操作了，並在大師親自指導下練手了。

  於是，也不知道是有人故意還是單純開玩笑，後來被命名為“七公燒烤”的烤串，第一次大規模供應市場，並贏得人們交口稱讚。而作為“自己人”，畢晶一桌得到了最優先級的供應，烤肉，烤肉筋，烤腰子，烤韭菜、烤茄子、烤蒜……反正是能烤的東西，都第一個端到這桌來給大家嚐鮮，那叫一個川流不息。一桌子人吃得痛快淋漓，一邊吃一邊讚歎：“你別說，七公烤出來的，就是跟別人不一樣！”

  “是吧？要不我讓他當行政主廚呢？還得說哥們我慧眼識珠——我是慧眼，他是珠！”畢晶這時候也不管餓不餓了，甩開腮幫子就吃，一邊吃還一邊異常嘚瑟。眾人一陣笑罵：“怎麽說話呢？什麽叫他是珠啊！”過了一會又感歎：“你說他這手藝怎麽練出來的？他不是丐幫幫主嗎，討飯吃衛生的，啥時候要飯的也能當大廚了——欸蕭哥我不是說你啊！”

  “切！你見哪個丐幫幫主真要過飯了？像蕭哥這樣的，還不是天天吃高級酒店？”畢晶不屑道，“再說了，這位洪爺那是一般人嗎？那可是哪兒都敢去、什麽都敢吃的主兒，為了吃好東西，皇帝禦廚裏一呆就是一個多月，華山腳下，這可是連蜈蚣都烤來吃的！誒你說他這燒烤功夫是不是就烤蜈蚣練出來的？”

  “烤蜈蚣？”淩霜華低呼一聲，變色道，“太惡……可怕了！”

  蕭峰笑笑道：“表妹你還別嫌惡心，我們當叫花子的，都說乞討為生，可哪兒有那麽多人給飯吃？還不是撿著什麽吃什麽，要想吃點好的可不就得自己動手？偷雞摸狗那都是小的，真到了荒山野嶺，別說蜈蚣了，蛇，蛤蟆，蠍子，什麽不得吃？你還別說，這幾樣毒蟲味道其實都還不錯。”

  “我怎麽越聽越惡心呢？”殷素素哪兒聽過，筷子往桌上一撂，不滿道，“還讓不讓人吃了？”

  阿朱捂嘴輕笑，倒是一點都不嫌棄，給蕭峰倒滿一大紮啤酒，蕭峰端起來一口撅了，哈哈笑道：“成，我不說了，你們放開吃！”轉回頭又對阿朱道：“阿朱啊，以前忙著報仇，其實我也會幾道菜的，回頭做給你吃啊。”

  阿朱喜形於色，點頭笑道：“好啊！”

  畢晶一撇嘴，想不到蕭峰這濃眉大眼的，也是個沒節操的，為了討好老婆什麽事兒都樂意，連下廚房都肯？想起件事兒來，道：“對了嫂子，你想好幹什麽了沒？”

  一聲“嫂子”叫得阿朱又喜又羞，搖搖頭道：“還沒想呢。”

  “那是用不著找你向，反正你老公是企業家，包養你是夠夠的了。”畢晶笑道，“不過你要願意出來活動活動，不妨到飯店裏來幫忙做小菜，咱家飯店現在規模還小，不過我總覺著，很快就能弄個高級點的了——我記得你做的江南小菜和姑蘇點心也是一絕呢，咱做高檔菜用得上。”

  阿朱頗為意動，用詢問的目光看看蕭。蕭峰擺手道：“你不用問我，你想工作，那就工作，不想工作，我就養你！反正隻要你高興，隨便你想做什麽！”

  阿朱遲疑道：“那……那我就試試？”

  李萍大喜：“那太好了了！阿朱妹子幫忙，咱這飯菜水平肯定上一個檔次，更有……呃……叫更有格調！”

  眾人一起舉杯歡呼。隻有畢晶心裏不斷琢磨著蕭峰那兩句話，心裏那叫一個羨慕：不想工作我養你！這特麽才是一個男人的話啊，老子什麽時候才能達到這個境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