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馳騁之風(六)
作者:醉酬天      更新:2020-06-17 22:41      字數:2428
  埃修趴在河岸上,半截身子浸泡在湍急的水流中,但是他實在沒有把自己拉上岸的力氣了。如果不是埃修極具先見之明地將狼斧劈進河岸,這時他很有可能已經漂浮在河麵上隨波逐流,隨時有被暗湧吞沒的可能。然而太過鋒利的狼斧反而在這時幫了倒忙,在水流的牽引下斧刃正緩緩地割開河岸鬆軟的泥土將。埃修幹淨鬆開斧柄,單手摳進地裏,姑且將身體固定住。隨後埃修咬破另一隻手的手指,半截手臂都沉進水中。他耐心地等待了一段時間,終於感覺到有一條大魚正在貼著手臂打轉。埃修手指微屈,猛地摳進魚腮裏,“嘩啦”將其提出水麵,而後狠狠一口咬在掙紮不已的大魚身上。埃修先是慢慢用牙齒刮掉魚鱗,然後從柔軟的魚肚開始將腥味極重的魚肉一條一條地撕扯下來,嚼也不嚼直接吞下肚子。每當埃修覺得反胃時便低頭灌幾口河水,如是他終於將整條魚吃得隻剩內髒與骨頭。

  埃修又如法炮製逮了兩條魚,雖然都不如開始的那條大,但多少夠他填飽肚子——讓他感到飽的並不是魚肉,而是在胃裏累積起來發酵的魚腥味。生吃了三條魚後無論怎麽喝水埃修都沒法壓製那劇烈的反胃感了,但是他又不敢嘔吐,生怕好不容易恢複的體力隨著這一嘔又付諸東流——各種意義上的。他難受地又在河岸邊趴伏了將近半個小時,等到水流不再那麽湍急時,終於爬上了岸,這時他的下半身已經被河水泡得發白發軟了。

  埃修在岸上翻了個身,嚐試舒展仍舊有些酸痛的四肢。他頭一次感到如此疲憊,如果長河在大陸上的位置整體再往南挪動一兩百米,那麽埃修勢必會在這場肉身與馬蹄的競速中慘白。哪怕先前在瓦爾雪原追逐地獄修女都不曾令埃修如此消耗精力。那名迦圖軍閥確實很看得起埃修,從部隊、戰術到臨場的執行力,在各個方麵都近乎完美地限製了埃修的發揮——當然其中也有埃修自身準備不足的緣故,他若是手邊常備一套弓箭也不至於如此狼狽。先前截殺迦圖馬隊時埃修有很多次機會搜刮一些弓箭,但埃修覺得弓箭殺敵效率遠不如自己動手砍,加上他還有折箭投擲的殺招,並不需要如何依賴弓箭。結果就是這點輕慢心思使埃修吃了大虧,現在埃修不光失去了坐騎,掛在馬鞍上的幹糧以及用來牽引馬群的長韁繩也一並遺失,就連衣甲都破損嚴重。、

  不過終於是擺脫了追兵,埃修安慰自己,他當然不清楚迦圖人有多忌憚此地的領主,但他至少有些休整的時間。

  埃修起身時,已是傍晚,暮色下長河悠然地自東部大森林淌出,在平坦的大地上蜿蜒地朝內海奔流。晚霞如湧,垂落在層疊起伏的林海上。遠處的丘陵上矗立著一座堡壘,而一隊無旗幟的騎兵正朝埃修這裏接近。

  埃修快速朝自己臉上抹了一把汙泥,匿入河邊的草叢裏,布倫努斯公爵曾經在王城對他下達了通緝令,他不確定這些騎兵會不會認出自己。盡管埃修可以一瞬間全滅,但他現在終究是瑞文斯頓的領主,如無必要,還是不要貿然與薩裏昂生起事端——不過好像沒所謂?埃修才想起來自己是獨自出行,甚至連旗幟都沒有,他不說的話誰知道他是格雷戈裏四世的封臣?

  近了,埃修才發現這些騎兵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自己。他們圍成一個圈,正在大聲地說笑。圈子的中間是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雙手被沉重的鐐銬鎖著,鐐銬連著一串粗長的鐵鏈,另一端握在似乎是隊長模樣的人手裏。女人一直在努力抵抗鐵鏈的拖拽,但這隻是讓她不時地在地上翻出塵土飛揚的跟鬥。有一次她好不容易找準了平衡,差點將隊長從馬背上拉下來,然而被其他騎兵用長矛輕輕一捅膝彎便又栽倒在地。掙紮間,埃修看到了女人一對熊熊燃燒的碧綠色瞳孔——那赫然是一個女性諾多精靈。

  “兄弟們,今兒我做主,把這個諾多婊子帶到河邊給大家爽爽,完事了咱們把她洗幹淨了再交給凱德倫大人。”隊伍來到長河邊,騎兵們紛紛翻身下馬。隊長拽著女精靈的頭發,用自己的頭盔滿滿地舀起一瓢河水潑在她身上,“來來來,先給她濕濕身子!”

  一片口哨聲與鼓掌聲中,騎兵們有樣學樣,在潑水的同時也不忘揉捏女精靈豐滿的身軀。沒有人注意到趴伏在草叢裏的埃修,他們麵色漲紅,喘著粗氣,有人已經開始急不可耐地卸下皮甲,即將到來的性暴行使這些軍伍草莽興奮不已。“隊長,萬一這女精靈回去告狀咋辦?”有人大聲發問。

  “男爵肯定不會介意的,他自己的諾多女奴都是貝克大人玩膩過後扔給他的。”言罷又是一陣粗俗的大笑。“不過嘛……”隊長陡然目露凶光,一拳打在女精靈的肚子上,迫使她痛苦地跪倒在地,“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割掉她的舌頭好了,你們誰有帶止血的草藥?”

  “我這邊還有幾根。”有人舉手。

  “那就沒什麽後顧之憂了。我今天也謙讓一下,兄弟們,你們先來,先到先得!”

  “我來!”有人迫不及待地舉手上前,但下一秒他的手掌便被一枚羽箭所貫穿,而還沒等他慘叫出聲又有一枚羽箭刺穿了他的喉嚨。“敵襲!”欲焰高漲的騎兵們驟然亂作一團,完全顧不上那名女精靈,隻想去尋找武器與盾牌,然而此時伏擊者卻改變了目標,先後往他們的坐騎臀部射了一箭,將那些駿馬驚跑,於是剩下的騎兵隻能在長河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唯一自保的機會在慘嘶聲中漸行漸遠。但他們沒打算坐以待斃,隊長還算機敏,從鞋子裏拔出短刀,撲到女精靈旁抵住她的喉嚨:“你們都圍過來!聽著,卑劣的偷襲者,不管你是誰,藏在哪裏,若我再見到一根箭矢飛過來,這個諾多婊子立刻沒命!”

  隊長話音剛落,諾多女精靈突然高高昂起頭,嘶啞地吼叫起來:“esatant!”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將自己的脖子壓到短刀的鋒刃上。溫熱的血液沿著刀柄“滴滴答答”地垂落,隊長嚇傻了,他完全沒反應過來。但此時箭矢又開始飛舞,這一輪的射擊帶有報複的虐殺意味,騎兵們四肢的關節被射穿,胯部也釘了一根箭矢,隻能無助地趴在地上哭嚎著祈求寬恕,但而後又是數根箭矢射穿他們的臉頰,將舌頭裁為兩截。

  隊長睜著眼睛,感受著生機慢慢地流逝,他聽到了輕盈的腳步聲,應該屬於那名不知名的伏擊者。他走過隊長的殘軀,慢慢地扶起女精靈,溫柔地合上她的雙眼,低聲說:“reiescateace”

  然後他轉向埃修藏身的草叢,用標準的潘德通用語冷漠地發問:“閣下看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