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妹妹(四)
作者:西子緒      更新:2020-04-03 20:33      字數:7879
  何天磊看著林半夏走了, 雖然他的內心很想叫住林半夏,再和他大吵一頓, 但站在林半夏身旁的那個漂亮男人,卻讓何天磊打消了這種想法。或許是曾經和那些東西接觸過, 何天磊竟是從這個男人的身上, 嗅到了同樣的氣息, 危險的感覺讓他抑製住了自己暴躁的情緒,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林半夏走了。

  林半夏走後,何天磊站在走廊上抽完了第三支煙, 罵罵咧咧的走回了病房裏。

  病房裏, 他的父親像神經病一樣被綁在床上, 何天磊越看越覺得心煩, 衝著床就來了一腳,恨聲道:“要不是你們當初非要貪圖那點錢, 怎麽會收養到這麽個災星, 現在好了,弄成這個樣子——他罵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床上的人一直沒有出聲。何天磊湊過去一看, 頓時驚駭欲絕,隻見纏在他父親嘴裏的毛巾居然被鮮血染紅了,他的父親驚恐的瞪大了雙眼,好像看到了什麽極為可怕的東西,何天磊慌亂的叫道:“護士,護士——

  護士進來後, 檢查了一下,十分詫異:“怎麽會?

  何天磊道:“他這是怎、怎麽了?

  護士看了一眼何天磊:“你爸把毛巾咬破,又咬斷了半根舌頭,還好血被毛巾吸走了,沒有窒息。

  何天磊不可思議道:“這麽厚的毛巾都咬破了?

  “醫生馬上過來。護士有些遲疑,“你父親以前真的沒有精神病史?

  “沒有啊。何天磊很肯定,隻是說完這話,他卻是想到了什麽,目光在屋子裏慌亂的掃了一圈,當他看到某個角落時,表情立馬就變了,臉上瞬間沒了血色,他道:“護士……你之前記不記得,這個櫃子是開著的,還是關著的?

  護士雖然覺得何天磊的問題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了:“我出去的時候是關著的,怎麽了?

  “沒、沒事。何天磊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來。

  沒過一會兒,醫生來了,把何天磊的父親推出去做檢查,屋子裏就隻剩下了何天磊一個人。

  他坐在床邊,對麵就是那個空空蕩蕩的櫃子,櫃門開著,裏麵什麽都沒有。可何天磊盯著空空如也的櫃門,卻生出了一種悚然的恐懼。

  時間過的太久,何天磊忘了一些事情,可是當他看到熟悉的場景,那些被他逐漸模糊的記憶,卻從潛意識的深處浮了起來。

  自從搬家之後,何天磊的家裏所有的櫃子都沒有安上門,他們一家三口陷入了詭異的默契中,對之前發生的事絕口不提,本能的逃避著什麽。

  可何天磊自己明白,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夜晚。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夜,因為做錯了事,馬上就要被責罰的林半夏,因為害怕逃了出去。何天磊的父親喝多了酒,提著長棍罵罵咧咧的追了出去,母親在廚房裏咚咚咚的正切著菜,聽到外頭的動靜,根本無動於衷。

  那天好像很冷,何天磊想,即便過了這麽多年,他依舊能回想起淩冽的寒風,吹打在他臉上的感覺。那是一種浸入骨髓的冷意,讓此時坐在屋內的他,都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林半夏是傍晚被父親抓回來的,他全身都濕透了,髒兮兮的像隻滑稽的猴子,何天磊就站在屋子裏,大嚼著奶糖,看見他的父親拎著滿身傷痕的林半夏進了屋子。男人嘴裏罵罵咧咧,對著小孩拳打腳踢,待他累了後,小孩的哭聲已經微不可聞。但他卻還是不滿足,伸手拉開了櫥櫃的門,一把將小孩扔了進去。

  幼時的何天磊見到此景,哈哈大笑起來,因為笑的太快張,嘴裏還沒吃完的奶糖掉在了地上,他瞧著奶糖,突然生氣起來,轉過身,一路小跑進了自己的臥室,再次出來時,手裏多了一把小巧的鎖。

  “討厭鬼。何天磊罵道,他毫不猶豫的把手裏的鎖套在了櫥櫃外麵,轉身學著父親的模樣,罵罵咧咧的走了。

  時隔多年,何天磊的記憶依舊清晰,他仿佛看到幼年的自己心滿意足的在母親的陪伴下洗了澡,又躺進了溫暖的被窩。家裏的燈暗了下來,濃鬱的睡意席卷而來,何天磊感覺好像忘了什麽,不過想來那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於是他坦然的閉上眼,陷入了深眠。

  如果現在,有機會讓何天磊重新選擇一次,他一定不允許自己就這麽睡著,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因為這一天,是他們家恐怖經曆的開端。

  那晚之後,他們家裏,便多了一個不存在的……小女孩。

  想到這裏時,何天磊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他回過神來,看向眼前的小小的櫃子,下一刻,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不知什麽時候,他麵前的櫃門居然關上了,屋子裏空空蕩蕩,依舊隻有他一個人,可那櫃子上卻落了鎖。

  而那鎖頭的模樣,竟是如此的熟悉……怎麽看,怎麽都像,他小時候用過的那一把。

  何天磊的喉嚨上下動了動,眼神幾乎快要被恐懼溢滿,他不斷的告訴自己冷靜,想要站起來離開這裏,但身體卻好像和凳子黏住了一樣,怎麽都挪不開。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裏,鎖頭發出了哢噠一聲輕響,就這麽落到地上,在何天磊驚恐無比的目光中,那櫃子裏的門緩緩的打開了……

  小小的櫃子,居然塞了兩個身形扭曲至極的人,何天磊在裏麵看到了兩張無比痛苦的臉,一張是母親的,一張是他父親的。

  他的衣角被扯了一下,何天磊低下頭,看見小姑娘的臉。

  小姑娘咧開嘴對他露出燦爛的微笑,她說:“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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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半夏蜷縮在小小的櫃子裏,他渾身上下都是傷痕,本來應該害怕又痛苦,但小花就在他的身側,他就好像沒那麽難過了,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扭過身,抓住了小花冰冷又柔軟的手,低聲道:“小花,我回來了。

  “你回來了。小女孩的聲音軟乎乎的,如他記憶中的那般模樣,紮著兩個俏皮的羊角辮,可愛的像隻洋娃娃,“你為什麽要回來,你在外麵過的不開心嗎?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她盯著林半夏,想從他的眼神裏得到答案。

  “沒有,沒有人欺負我。林半夏說,“我過的很好……還交到了好多朋友。以前的他不曾意識到,但此時再看小花,才發現這個小姑娘的眼神裏,充斥著悲憫慈愛,與其說像個小孩,倒不如說更像林半夏的長輩。

  “真好呀。她說,“可是你不該回來的。

  林半夏道:“我想你了。他有點難過,“我不該把你丟在這裏,我早就知道他們是什麽樣的人,隻是那時候的我太沒用,沒辦法保護你,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我可以帶你走。

  小花笑了起來:“半夏,你真好。

  林半夏見到她的笑容,難過又開心,他小聲道:“可是我們現在在哪兒,要怎麽出去?

  “噓。何小花豎起手指,“不要說話,她又要來了。

  她剛說完,腳步聲再次在櫃門外麵響起,林半夏透過櫃子的縫隙,又看見了那個沒有眼睛的可怕女人,女人依舊提著刀,隻是這一次,她的身上居然沾滿了鮮血,那些鮮血附著在她的臉上身上,讓她看起來簡直比惡鬼還要可怕。

  林半夏看到這些血跡,卻是想起了剛才被女人抓住的那個小孩,他的腦海裏冒出了不可思議的想法,心髒也跟著砰砰直跳。

  “你躲在這裏。小花說,“不要被發現。

  林半夏正想問她為什麽,她卻又從他身邊消失了。

  接著就在女人要發現林半夏的時候,何小花再一次從門口跑了出去,引開了女人——這仿佛是個無盡的循環。林半夏用力的撞開了櫃子門,他看到地麵上的血跡,那些鮮血從女人的身上落下,砸在泥土上,變成了黑色的汙痕。

  林半夏這次沒有往外跑,他環顧四周,看到了放在廚房裏的密密麻麻的柴火。柴火很多,後麵是空的,躲進去一個瘦弱的小孩綽綽有餘,林半夏思量片刻,轉身藏了進去。

  過了沒一會兒,他就聽到了女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似乎是女人回來了。和剛才一樣,這一次,她的手裏也提著一個小孩,剛才林半夏沒看清,這會兒倒是借著屋內的微光,看見了小孩的模樣——真的是想要引開她的何小花。

  “該死的東西,該死的東西。女人的聲音怪異又扭曲,她沒有眼睛,也看不見周圍,鼻子不住的翕動,像住在泥土深處的怪物。

  何小花被她提在手裏,瞪著一雙黑色的眼睛,並不掙紮。

  女人一手提著何小花,一手拿著刀,就這麽走進了廚房裏,她環顧四周,鼻子微微動了動,好像是嗅到了什麽氣味似得,朝著林半夏躲藏的地方走了過來。

  林半夏見到此景,心中微微一驚,伸出手重重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想要掩蓋住自己的呼吸聲。

  眼見女人卻離林半夏越來越近,就在她幾乎快要湊到林半夏麵前的時候,被她拎在手裏的小花卻突然掙紮了起來,她一邊掙紮,一邊尖叫,很快就吸引了女人所有的注意力。

  女人狠狠的把她摔到了地上,接著舉起了手裏的刀——

  林半夏的瞳孔猛地縮了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他竟然覺得眼前的畫麵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裏見到過似得,那些塵封的記憶碎片,此時終於在腦海裏匯集成了連貫的畫麵,林半夏猛然想起,他為何會覺得這一幕如此的熟悉——他曾經親眼目睹,姑姑和姑父想要殺掉小花。

  那個無處不在的小女孩,讓他們脆弱的神經繃斷了,於是在某一天,林半夏聽到了廚房裏,傳來了可怖的響動。

  正在屋外的他,踮起腳尖,看向了廚房裏。

  一男一女低著頭,揮動著手裏的利器正在砍著什麽,鮮血將他們的臉染紅,看起來可怖極了。林半夏聽到了利刃插入□□的聲音,他呆滯的站在原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把她弄死不就完了,什麽鬼啊神的。

  “是啊,早該這樣了。

  “那個姓林的小子,要不是害怕被懷疑……

  “他不能死,死了會怪上我們的。

  低聲的竊竊私語,猙獰扭曲的麵龐,眼前的畫麵變成了林半夏永生的噩夢。他終於看到了被他們按在地上的東西,那東西穿著他熟悉的碎花小裙,腦袋上還頂著兩個可愛的羊角辮。她的腦袋正好朝著林半夏,林半夏木然的看著她,竟是看到她對著自己眨了眨眼,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然而當姑姑和姑父千辛萬苦的處理掉了他們想象中的屍體後,卻愕然發現,有些事,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原本偶爾才會出現的小女孩,竟是仿佛住在了他們的家裏。

  冰箱也好,衣櫃也罷,所有帶了門的後麵,都是她的身影。她蹲在狹小的空間裏,扭著頭對著打開櫃門的人露出燦爛的笑容。

  隻可惜她的笑容越燦爛,打開櫃子的人就會越恐懼。

  而唯一毫無反應的,便是林半夏。那時的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什麽問題,他非常開心自己能每天都見到小花,姑父姑母也不再虐待他,生活似乎一點點的好了起來。然而直到林半夏離開了那裏好久,他才隱隱約約發現,自己和常人似乎有些不同。他不害怕了,或者說,當他意識到自己害怕的時候,已經距離事情發生過了好長好長的時間,長的就好像,他和小花之間的距離。

  眼前的女人,落下了手裏的刀,小花沒有吭聲,像隻可憐的動物一樣,被她輕而易舉的奪取了生命。

  林半夏死死的咬著自己的手,哪怕口腔裏充斥著腥味,也不肯鬆開片刻。

  女人殺掉了小花,身上的血跡又多了幾片,她沒有理會躲在柴火叢裏的林半夏,愉悅的哼著歌兒轉身離開了。

  林半夏見到她走了,才踉蹌著從柴火堆裏爬出來,他跑到了小花的身邊,抱起了她破碎的身體,雖然努力的想要忍耐,卻還是忍不住抽泣起來。可憐的小花被砍的亂七八糟,幾乎看不清楚原來的模樣,就像一個破掉的洋娃娃,林半夏沒辦法控製住自己的身體,眼淚跟斷了線似得一個勁的往下掉,和小花鮮紅的血液融合在一起。

  “夏夏,夏夏。懷裏模樣亂七八糟的小花突然出了聲,林半夏低頭一看,才發現本該沒了氣息的她竟然在說話。

  “你痛不痛,痛不痛?林半夏手足無措,“我們這就去醫院好不好?

  “沒事的,沒事的。何小花想要扯出一個笑容,她臉上到處都是刀痕,卻還在努力的微笑,她說,“我不痛,你不要管我,你快點離開這裏,不能再被抓到了……被抓到了……就走不掉了。

  林半夏說:“他們到底是什麽東西?

  何小花盯著林半夏,沒有吭聲。

  “是人嗎?是我的姑姑和姑父?林半夏說,“我現在又在哪裏?

  “夏夏。何小花艱難的伸出手,軟軟的手指擦去了林半夏的淚水,她看著林半夏,眼神裏的哀愁幾乎快要凝成實質,她告訴了林半夏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她說:“夏夏,這是你的恐懼。

  林半夏呆呆的看著她。

  “這是你恐懼的那個世界。何小花說道。

  林半夏道:“那……我要怎麽回去?

  何小花說:“往家裏走,別被抓到,再堅持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她用自己的手,握住了林半夏的手,重重的用力,似乎想要帶給他勇氣,“你可以的,夏夏,就像當年一樣……離開這裏……你可以做到的,你不是一個人了。

  她說完這話,就閉上了眼,直到閉眼的那一刻,眸子裏都是對林半夏的關懷和憂慮。

  林半夏放下了何小花的身體,邁開步子,跑出了廚房。

  這裏沒有他的家,他的家在遙遠的他方。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回去,就在腦子一片混亂的時候,卻突然浮出了宋輕羅的麵容。

  為什麽會想起宋輕羅呢?林半夏也弄不明白,他渾身都在疼,一隻手甚至還脫臼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起他,或許是因為,跟他在一起,經曆了許許多多奇怪的事件吧。林半夏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臉,想讓自己打起精神麵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外麵的天是黑的,遠處的山巒像迷宮的牆壁,將林半夏困在其中。他離開院子後,開始嚐試另外一條路,可是沒走多遠,身後就再次響起了那種嘈雜的聲音。他扭頭看向身後,發現那幾個之前跟隨著他的黑影再次出現了,這一次,它們的數量居然變多了,伴隨著閃爍的燈火,開始朝著林半夏飛快的靠近。

  林半夏被迫再次奔跑了起來,隻是他渾身都是傷痕,腳下還是狹窄又泥濘的田坎,又能跑多快呢,兩邊的距離迅速的拉近,林半夏再一次看到了那些黑影的模樣。他們的臉上身上,多了一些血跡,麵容越發的扭曲,幾乎快要看不清楚五官,身上披著黑色的鬥篷,手裏提著一盞破舊的煤油燈。他們見到自己快要追上林半夏,嘴裏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歡呼聲,林半夏眼看自己又要再次落入他們的手中,咬咬牙,用盡全力奔跑著。

  可此時的他,到底隻是個無能為力的瘦弱小孩,那些東西像在逗弄他一般,悠閑的跟在喉頭,等待著林半夏的力氣耗盡。林半夏又跑了一會兒,終於跑不動了,腳下一個踉蹌,他喘著粗氣跌坐在地上,那一雙雙大手,朝著他伸了過來。

  林半夏坐在地上,絕望的後退,這些黑影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掙紮,像在看著火焰裏掙紮的飛蟲。

  “抓住他,殺了他——黑影在叫囂。

  “把他殺了就結束了——有人應和起來。

  林半夏嗚咽著往後艱難的挪動,後背卻猛地撞上了什麽,他起初以為是有人繞到了自己的身後,嘴裏發出一聲悲傷的泣音,可是他想象中的折磨並沒有降臨,一雙溫暖的手,摟住了他的腰,溫柔的把他從冰冷的泥地裏抱了起來。

  林半夏愕然回頭,看見了一張漂亮的臉。

  臉的主人,伸出幹淨柔軟的手指,輕輕的擦去了林半夏臉頰上的淤泥——就像剛才小花做的那樣。

  “怎麽變得傻乎乎的。他問他。

  “你、你怎麽在這裏?林半夏茫然的問,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被溫柔抱起的那一刻,他幾乎是在用全身的力氣死死的抓著麵前的人,用力到幾乎讓手指都失去了血色。

  “你需要我,我就來了。宋輕羅一點點把他髒兮兮的小臉擦幹淨了,他露出一個少見的笑容,似乎是想讓林半夏安心似得,“乖,等我一會兒。他轉過身,想要把林半夏放到了身後。

  林半夏依舊十分緊張,甚至忘了鬆手,宋輕羅低頭看了眼林半夏抓著他衣襟的手,露出個略微有些無奈的眼神,林半夏以為他會叫自己鬆開,卻聽到他歎了一口氣,好像拿林半夏沒辦法一般,聽上去竟是有幾分寵溺的味道。

  “算了。宋輕羅說,“慢點就慢點吧。

  他說著,重新把林半夏抱了起來:“不想看就閉著眼。

  林半夏不知道宋輕羅要做什麽,他隻是看到,那些黑影漸漸越靠越近,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

  宋輕羅一隻溫暖的手蓋在林半夏的後背上,安撫著他的情緒,另一隻手則掏出手套,用牙齒咬住了手套的一角,慢慢的將黑色的手套,慢條斯理地套進了每一根手指。

  黑影開始咒罵起來,林半夏看到了他們之中似乎有利器的寒光閃耀,他正想提醒宋輕羅,卻感到宋輕羅的身體陡然動了。他的速度極快,周圍的畫麵甚至在林半夏的眼中變成了一道道殘影,黑影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眼睜睜的看著宋輕羅衝到了麵前。抬手,橫劈,宋輕羅右手猛地對著黑影揮下,下一刻,他的手心裏便多了一團黑色的扭曲的如同雲團一般的東西,那東西在他的手心裏掙紮扭動,發出人類一般的嘶鳴。

  宋輕羅眼神微冷,手掌猛地用力,噗嗤一聲,那東西便硬生生的被宋輕羅捏了個粉碎。鮮紅血液順著他雪白的手腕了地麵上,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在他做出這個動作的瞬間,林半夏的身體猛地瑟縮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別的什麽……他還來不及細想,宋輕羅便靠到了他的耳邊,輕聲說道:“會有些不舒服,忍一下。

  林半夏小聲的說好。

  接著,十幾個黑影都被宋輕羅飛快的處理掉了,這些影子全都留下了那種黑色的,不知道是什麽的黑色團狀物,無一幸免,全被宋輕羅捏碎的一幹二淨。

  宋輕羅處理完了最後一隻,才停下動作,看向自己懷裏的林半夏。

  宋輕羅的確沒想到,他在這裏見到的,居然是幼時的林半夏,此時小小的林半夏縮在他的懷裏,下巴墊在他的肩膀上,連呼吸也不敢太大聲,看著像隻被嚇壞的可愛貓崽。

  因為營養不良,林半夏看起來比正常的小孩更小一些,骨架纖細,眼睛卻大的出奇,此時那雙眼睛正亮晶晶的看著自己,裏麵充滿了信任和期待。不得不承認,林半夏的這種眼神,讓宋輕羅十分受用。他伸出手,輕輕的捏了一下林半夏的臉頰,沒什麽肉,但軟乎乎的。

  林半夏被宋輕羅捏的莫名其妙,含糊道:“濃捏我幹嘛?

  宋輕羅坦然道:“想捏。

  林半夏:“……

  兩人四目相對,最後還是林半夏自己不好意思了,哼唧一聲,又把小巴放到了宋輕羅的肩膀上,沒敢再看他的臉,小聲道:“你怎麽進來的?還能出去嗎?

  宋輕羅說:“當然。他環顧了四周,簡單的確定附近的環境後,抱著林半夏,朝著矮屋的方向走去。

  林半夏見到他要回去,立馬緊張起來,說:“那邊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人,手裏還有武器,得小心一點。

  “沒事。宋輕羅淡然道,“既然我敢進來,就有辦法出去。

  林半夏這才放心。他四處看了看,卻沒有看到那個讓他害怕的女人,宋輕羅就這樣一路暢通無阻的帶著他進到了屋內。

  一進屋子,林半夏就看到了站在屋子中央的小花,小花見到被宋輕羅抱著的林半夏,竟是沒有驚訝,反倒是露出一個稚嫩的笑容,她揮了揮手,道:“你好呀。

  林半夏起初以為她是在和自己說話,仔細一看,才發現小花是在和宋輕羅打招呼,宋輕羅輕聲道:“你好。

  “你叫宋輕羅嗎?何小花說,“我知道你,你是不是夏夏的好朋友?

  “對,是我。宋輕羅道。

  “沒想到你長的這麽好看。何小花蹦蹦跳跳的到了宋輕羅的腳邊,她揚起小臉,臉上全是滿足的笑,“你快點把他帶走吧,那些東西,就要回來了。

  宋輕羅抱著林半夏,半蹲下來,他說:“我會把他帶走的,你呢?

  何小花搖搖頭,沒有說話。

  林半夏聽著二人的對話,有些茫然,他自己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宋輕羅卻好像已經明白了。他輕輕的扯了一下宋輕羅的衣袖,遲疑道:“輕羅,小花……真的是異端之物嗎?

  宋輕羅偏頭看著他:“你希望她是嗎?

  林半夏茫然道:“我當然……不希望,不過就算是,也沒有關係。就算那個真正的何小花已經死了,可他也能毫無芥蒂的把眼前的何小花當成真正的妹妹。他不知道她是怎麽出現的,但想來,或許和自己有著斷不開的關係。

  “這裏也沒什麽不好的。何小花小聲道,她扯了扯自己的辮子,“那些東西……並不是經常來,隻有……的時候才會。她說的話很模糊,似乎刻意隱藏了一些關鍵的線索。

  林半夏不明白,宋輕羅卻已經懂了,他伸手,像摸林半夏那樣,輕輕的摸了摸何小花的腦袋:“沒事,我在呢。

  何小花看著他,臉上再次洋溢起獨屬於她的燦爛笑容,這笑容好像無論何時,無論遇到什麽事,都一直掛在她的臉上。

  林半夏看著她的笑,不知為何,心裏卻突然難過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