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齊王回京極風光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8-07 01:04      字數:3319
  破天荒換了身簡潔素衣,連那高冠也取了下來,隻以一根普普通通的玉簪束發的南宮懷玉,卻依舊可稱得上是玉樹臨風,風姿特秀。

  人靠衣裝這種話,在他這裏,是永遠也不適用的,縱是一隻髒兮兮的麻袋套在他身上,他也依舊能穿出貴公子的氣質來,那是從骨子裏流露出的自信。

  最後掃了眼幹幹淨淨的屋子,南宮懷玉毫無留戀地合上了門。

  轉過身時,旁邊多了個低著腦袋,有些害羞的小書童,小書童的背上背著一個木質的書箱,裏麵的東西也不多,幾本書,一些換洗的衣物,僅此而已。

  沒什麽需要特別收拾的,來時如此,去時也如此,真正改變的,隻有心態罷了。

  今天,就是他南宮懷玉正式道別東宮的日子。

  然而,無論是他如今名義上還侍奉的主公宋承乾,還是當初將他帶進東宮的宋泰,都沒有前來相送,或者說整個東宮知道他要走的人都不多。

  長安這座城市真正的厲害之處就在於此,無論是誰,終究都隻是一朵曇花罷了,唯有這座城,會永遠地存在。

  最後隻有江輕寒來送別。

  從崇文館裏以一敵九的輕佻士子,到如今的東宮行走,太子洗馬,江輕寒也將那象征寒士身份的逍遙巾換成了正冠,淡青色的胡服也變成了正經的官服,身邊更多了隨侍的內監,如今一見,已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卻真實存在的官氣。

  二人相見後,同時揚了揚手,既算是打招呼,旁邊的人見狀,也自覺地退到了一邊,隨後兩人便一齊走到了廊道邊,並肩而立,眺望著遠處,東宮大殿前的寬闊廣場。

  哪怕是這麽簡簡單單地站著,還沒開口呢,可兩個人在氣質,心態以及性格上的差異也極為清晰地體現了出來。

  江輕寒一手負後,另一隻手正來回把玩著一枚造型別致的玉佩。

  “什麽感受?”

  南宮懷玉兩隻手交疊置於腹部,語氣倒不似先前那麽疏離。

  “江兄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江輕寒手一停,那枚玉佩正好卡在了食指與中指之間,他目不斜視,隻是眯了眯眼,隨後反問道:“有區別嗎?”

  南宮懷玉一聽這話,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緊接著,語氣真摯地道:“江兄,屈才了。”

  江輕寒當然明白他說的“屈才”是什麽意思,便趁著這可能一輩子也沒有第二次的機會,難得說了幾句真心話。

  “沒法子呀,有的人天生命好,就像南宮兄,還未到長安,便能請動張清正這樣的人物為你揚名,但也有人天生命差,我就恰好認識一個,相貌奇醜,矮小如侏儒一般不說,如今甚至見不得天日。不過呢,我認為,老天給了你什麽命,你就得乖乖接著,就好似那台上的戲子,班主讓你演什麽,你就得演好,否則這碗飯就吃不了嘍。南宮兄,你我皆是凡人,怎能抗拒蒼天呢?”

  兩個聰明人聊天,在外人聽來,簡直跟打啞謎一樣,便是旁人偷聽了去,也聽不出什麽門道來,其中的深意,也就兩人自己明白了。

  南宮懷玉聽罷,也沒再勸了,隻是感歎了一句。

  “江兄是個很自信的人。”

  江輕寒反問道:“難道我不配嗎?”

  南宮懷玉搖搖頭,道:“我倒也希望江兄這次能贏。”

  江輕寒笑眯眯地道:“那看來,南宮兄也很自信嘛。”

  南宮懷玉偏過頭,學著江輕寒剛才的語氣反問道:“難道我不配嗎?”

  兩人相視一笑後,竟都生出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但兩位當世最頂尖的智者又都清楚地知道,彼此要走的路,是完全不一樣的,而且這兩條路到最後一定會交匯,屆時能走到終點的,也注定隻能有一個。

  終究,會成為對手呀。

  南宮懷玉輕歎一聲,隨後轉過身,微微彎腰,一拱手,真情實意地道謝。

  “這次多謝江兄相助,我南宮懷玉,承江兄的情了。”

  東宮之爭,他輸了江輕寒一招,而且是一步錯,步步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畢竟到了對方擅長的領域,自己很難扭轉劣勢,所以隻要江輕寒想,他南宮懷玉恐怕很難走出東宮,更別說如現在一樣,大大方方地離開。

  然而,江輕寒卻顯得有些意興闌珊,隻是低著頭,看著那枚在自己指間不斷跳動的玉佩。

  “交易罷了,你我之間,能談感情嗎?”

  南宮懷玉微微一頓,慢慢直起身後,輕聲道:“但願是,君子之爭。”

  江輕寒手一停,抬起頭,眨巴了兩下眼睛,嘴角一咧。

  “南宮兄忘了,我是真小人。”

  ------

  晉王府並不如外人想的那麽奢華,除開東宮的八座王府裏,最大的,也是最華美的,當屬齊王府,這倒不是宋齊光愛慕虛榮,而是因為他爵位最高,與之相匹配的規格如此,這就好比再勤儉的天子也不可能住到茅屋裏是一個道理。

  宋玄彬的爵位與宋泰等同,甚至在食邑數上還不如宋泰,為了避免惹人非議,所以連府邸的規格也比楚王府差一些,算是第三大的王府,內部環境倒是不錯,畢竟有德妃娘娘親自下場為這個獨子經營,所以府上人都是極忠心的自家人。

  宋玄彬這人對政務什麽的不大感興趣,也不好淫樂,但他生活也不乏味,畢竟是親王之尊,府上也豢養了一批樂人,每日就是聽聽曲兒,下下棋,讀讀書,寫寫詩什麽的,偶爾也會與宋和一起出去打馬球,樂得自在逍遙。

  對於南宮懷玉的突然到來,宋玄彬顯得很是吃驚,不過隨後便是高興。

  兩人在東宮裏的初次見麵便十分投緣,之後數次會麵,也都言談甚歡,可以說南宮懷玉投奔晉王府本就是順水推舟的事,不然南宮懷玉寧可回老家當個治學的先生,也不會在長安白耗時間。

  選擇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就必然要付出與之對應的代價,南宮懷玉想得很清楚。

  真正厲害的決策者,永遠是謀定而後動。

  南宮懷玉說明來意後,宋玄彬更未糾結分毫,而是直接道:“南宮,你願意來,是我的榮幸,隻是寒舍簡陋,倒怕怠慢了你,你可有什麽需要的,如今時候還早,我可馬上派人去準備。”

  南宮懷玉板著臉,道:“我家乃滄州世家,在老家時,我住的是三進的院子,平日裏隨侍的,有十二個青衣小童,十二個粉衣婢女,在東宮時,我是太子侍讀,住的亦是獨門獨院,出行自有內侍隨行,您覺得,我需要什麽?”

  宋玄彬撓撓頭,表情有些尷尬。

  “總不能越過大哥的規製,那就與東宮同,如何?”

  南宮懷玉看著他,那本就是故意為之的嚴肅表情瞬間消失,就像是一滴墨在宣紙上化開一樣自然。

  他嘴角一勾,笑容絕美,惹得一旁晉王府的下人,無論男女,一時間都看呆了眼。

  “在您府上,能有一間遮擋風雨的小屋即可。”

  ------

  一是為積累政績,二是為躲開戶部虧空的案子,宋齊光領下去冀州賑災的差事後,很快便帶著宋良出發了。

  這二人一個堂堂正正有雄主之姿,一個足智多謀擅長運籌帷幄,又得了天子賜下的金印,一路掃過,地方官員別說刁難他們了,連陽奉陰違的都沒有,饒是如此,冀州也有大批貪腐的官員與持糧不交的商賈大戶被宋良親自帶人抄家,關押待審。

  如此一來,不光震懾了旁人,方便從附近各州郡征糧賑災,以及委派當地官員做事不說,其實宋齊光這邊也沒花太多代價,便得到了大批用來賑災的錢糧和物資。

  兩人隨後分工合作,一個在後方主持調派物資,安撫聚集的災民,另一個身先士卒,指揮官差掘渠分洪,甚至親自上陣,帶人築堤修岸,堵與疏齊頭並進,再加上雨季已過,水患很快便已平息。

  按說做到了這一步,便已經可以離開,風風光光地回京了,但宋齊光卻不然,他親自約談了冀州的頭部官員,最後敲定,由地方官府出麵,派發給受災百姓足以過冬的糧食,使得百姓們不需要飲鴆止渴,賤賣被洪水淹過的土地過活,甚至連因這場天災損毀的房屋,以及死去的牲畜也由地方官府外加他們齊王黨自己出錢來賠,當然,這其中自然是少不得要從附近州郡吸血的,隻是齊王手裏握著一柄可以殺人的劍,自然沒人敢說個不字罷了。

  一時間,宋齊光在冀州民間的聲勢達到了頂峰,不少百姓甚至主動為其塑生祠,乃至於立碑刻傳,口口傳唱,儼然是將他當成了當年治水的禹皇一樣對待。

  消息傳回長安,待宋齊光帶人回京時,連天子都親自到了城門外迎接,並當眾賜他玄黑龍袍,提為七珠親王,正式成為八位王爺中爵位最高者,太子底下第一人,又提宋良為四珠親王,與宋泰,宋玄彬等同。

  消息傳回東宮,險些把宋承乾給氣暈了過去。

  也由此,太子黨與齊王黨的爭鬥,因宋齊光晉升為七珠親王後,已經擺上了明麵,可以預見,未來雙方必會進行你死我活的鬥爭,而與之相對的,宋琅的事反倒迅速被群臣遺忘,倒也不知該說是好事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