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送君到任梁州府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8-07 01:04      字數:3238
  陳王府中,依舊是隻有寥寥數人的私下聚會。

  宋琅首先舉杯,笑容燦爛。

  “恭賀鍾兄,升任梁州別駕。”

  然而,鍾子期的臉上卻沒有什麽高興的神色,反倒有些悵然地道:“唉,四爺,此次一別,又不知幾時才能回來與您相見了。”

  宋琅放下酒杯,輕輕拍了拍鍾子期的肩膀。

  “哎,鍾兄,千萬別這麽想,到了梁州,才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呀。”

  鍾子期這人擅長斷案,而且做事秉公持正,絕不偏私,足夠當好一地父母官了,而且長安這邊,暫時還真不需要他,所以宋琅才會這麽說。

  鍾子期聞言,微微一愕,卻是突然想起了當初,自己被上頭調往萬年縣時,也是在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場合,宋琅說了差不多的話,頓時便有了信心,突然露出笑來,舉杯道:“那我,就期待與四爺重逢的那一天!”

  宋琅關切道:“不過鍾兄,此去梁州,你可得注意,小心為上呀。”

  鍾子期知道宋琅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擔心那幫人賊心不死,還會對自己下手。

  雖說事情在明麵上已經了結,但保不齊還會有那懷恨在心者,何況既然有人分別對馬得祿和梅晨下手,就證明這個心狠手辣的幕後黑手是專門朝宋琅來的,如今暫時動不得宋琅,先將其羽翼拔除也很正常。

  “多謝四爺關心,我一定會注意。”

  宋琅微微側目,看了一旁站著的沈川一眼,對鍾子期道:“不如將沈川帶上,這小子最近與陳將軍學了兩手,武功大進,而且他本就是梁州人,對當地熟悉,若有他陪著,你去了那邊也順手許多,那尉遲淳,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梅晨的死,對沈川的刺激不小,不光是因為兩人的情誼在那,更因為沈川也是被人用陰謀害得家破人亡,所以宋琅擔心這小子一時衝動,說不定會壞事,想讓他回去梁州一段時間,順帶祭拜祭拜家人也好,當然,最主要的原因,肯定還是擔心鍾子期的安危。

  如果兩個人必須得死一個,宋琅會毫不猶豫地拋棄沈川。

  鍾子期聞言,卻道:“多謝四爺好意,不過我相信,他們是不會對臣下手的,倒是您,可一定得小心那些人的陰謀算計。”

  令狐貂也在一旁勸道:“四爺,鍾兄說得在理,隻有您過得越好,我們才會越安全。”

  宋琅見狀,也未堅持,畢竟本就隻是臨時起意,便道:“好吧,看來是我多慮了,不過那尉遲淳,鍾兄可得提防。”

  沈川聞言,倒是有些失望,他倒的確想回老家一趟,這長安待久了,那種壓抑感,遠勝他當初孤身逃亡的時候,不過他既然打定主意要跟著宋琅,自然會乖乖聽話。

  鍾子期點頭道:“臣記住了。”

  他隻是為人耿直,但他不傻,那尉遲淳是什麽貨色,他看得清楚,當下回到主題,主動舉杯道:“若無四爺,便無鍾某的今天,我敬您一杯。”

  宋琅順勢舉杯道:“鍾兄客氣了。”

  二人碰杯對飲後,鍾子期又倒上酒,對令狐貂道:“這些日子,多靠令狐老弟運籌帷幄了,我倒沒做什麽事,實在愧疚呀!”

  令狐貂趕緊舉杯。

  “小弟愧不敢當,唯願鍾兄一路順風,來日再回,再行暢飲。”

  二人一個擅書,一個擅畫,在擅長的領域上很接近,並且又都是那種多年來鬱鬱不得誌的人,如今同為宋琅手下,終於蒸蒸日上,在經曆上也很相似,自然很投緣。

  一番推杯換盞後,鍾子期已經微醺,他的酒量在花月樓時就能看出來,實在不行,再加上明天就要走馬上任,所以哪怕送別,也隻是淺嚐即止,如今興致卻是上來了,突然請求道:“四爺,臨別之際,能否贈詩一首?”

  在張清正這禮部尚書,國子監祭酒有意無意的幫助下,如今宋琅在外的文名不錯,甚至足以與宋泰,宋玄彬等人並列,再加上當初在花月樓裏,鍾子期是見識過的,那一首《菩薩蠻》,如今已傳出了長安,此刻臨別求詩,一是的確希望得到一首好詩,二也是為安對方的心。

  哪怕是親人之間,由血脈聯係起來的感情也需經營,更何況是君臣之間呢。

  宋琅自不會拒絕,直接點頭道:“就算鍾兄不說,我也有此意呢,去,沈川,去我書房,將紙筆取來吧。”

  沈川答應一聲後,小跑著趕去書房取文房四寶,而宋琅等三人則繼續坐在涼亭裏聊天等待。

  不多時,東西便全部帶到,而桌子也被清了出來,瓜果,酒壺,酒杯等物全部擺到了一邊,與此同時,鍾子期也站起身來,親自為宋琅研墨,而令狐貂則在一旁幫著將宣紙鋪開。

  經過數月的練習後,尤其是有令狐貂這樣的書法高手時常指點,宋琅的書法功底雖比不上那些厲害的名家,可最起碼,也不至於丟臉就是。

  池塘邊,涼亭裏。

  天氣悶熱,醉意微醺,此刻行草,最是佳時。

  宋琅略一沉吟後,忽然眼放精光,提筆蘸墨,筆走龍蛇,肆意揮灑,行雲流水,不過短短二十息,一首《送鍾子期到任梁州》便揮毫而就。

  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

  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宋琅一個未曾切實學過對韻的現代人,自然沒那本事自己做詩,不過雖是竊取,卻也是情真意切,這首詩取自王勃,其中“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更成為傳世佳句,如今用來,倒也極為貼切。

  此詩之妙,妙在如那秦少遊的《鵲橋仙》,蘇東坡的《水調歌頭》一般,一改同類詩詞的淒婉悲切,依依不舍,其曠達意境,風光無限,引人神往,正如宋琅先前對張清正所言“境界”一說,詩詞有境品自高,那些無限留戀,你儂我儂的小情小愛,終究比不過這豁達寬廣,如那蒼天渤海般的雄偉胸襟。

  果不其然,打從宋琅寫下“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開始,鍾子期和令狐貂的眼中便已是異彩漣漣。

  有道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兩個學富五車,讀過不知多少書的人來看這首詩,自然能體會更多精髓,而到“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這一句時,一切感情終於化為驚歎,尤其鍾子期,更是情不自禁地熱淚盈眶。

  隻要在世上還有你這個知己在,縱使遠在天涯也如近在比鄰,這是多麽真摯,多麽美好,多麽高潔的情感呀!

  跟鍾子期這樣的人說這種話,就好比是將華美珠寶獻給了拜金女子,將精兵強將送給了誌在天下的帝王。

  投其所好,最為不易。

  雖是竊取佳作,卻也的確帶著本人最真摯的感情,放下筆後,宋琅也隨之從那種意境中走出,長出了一口氣後,一扭頭,笑問道:“鍾兄,如何?”

  鍾子期無限感動的同時,亦無限感慨。

  “四爺大才,鍾某佩服。還請四爺允許我將它帶在身上。”

  宋琅拿起宣紙,道:“本就是要送給鍾兄的,說什麽‘請’不‘請’的,隻是墨跡還得風幹一陣,趁這機會,我再敬鍾兄一杯,此行梁州,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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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鍾子期辭別了宋琅和令狐貂,回到自己住處的時候,正碰上在門外等待已久的蘇玄真。

  蘇玄真穿著一身青灰色的常服,站在門口,兩隻手一邊提著酒,一邊提著肉,也沒帶仆從,就自己一個人在這等著。

  哪怕等待許久,卻依舊不掩其風采。

  見鍾子期過來,蘇玄真趕緊迎上前。

  “鍾老哥。”

  二人兩次共事,又俱是光明磊落的人,彼此投緣,私交本就不錯,蘇玄真今天過來,並不奇怪,所以鍾子期也沒太過驚訝,而是趕緊招呼道:“蘇老弟站多久了,快隨我先進屋喝口茶吧。”

  蘇玄真一邊跟著鍾子期往裏走,一邊解釋道:“知道鍾兄明天就要上任梁州了,愚弟擔心明天錯過時辰,便擅自在這等鍾老哥了,沒有打擾吧?”

  鍾子期擺擺手。

  “這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

  蘇玄真笑道:“那就好,我就怕鍾老哥金屋藏嬌,壞了鍾老哥的好事呢。”

  能開玩笑,正證明蘇玄真是真拿對方當朋友的,鍾子期也開玩笑道:“哪兒來的美嬌娘,哥哥我打了一輩子光棍,早已習慣,倒是你,該娶親了。”

  蘇玄真微微一笑。

  “總得挑挑。”

  鍾子期點點頭。

  “蘇老弟一表人才,如今又升了官,前程遠大,的確得挑挑,可不是哪家的女子都配得上的。”

  蘇玄真道:“鍾老哥這是拿我取笑了。”

  隨後蘇玄真便岔開了話題,道:“鍾兄,還能喝嗎?”

  鍾子期道:“下次再見,就不知是何年月了,所以這次一定得喝盡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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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久了感覺腦子生鏽了,這個月定個目標,保底更20萬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