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各懷私心解難題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7-05 13:33      字數:3335
  “齊王想靠賑災來搏點政績,那就讓他去吧,您無需擔心,因為您的太子之位,絕不會被外因所動搖,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注定隻是吃力不討好的無用功罷了。”

  在聽了宋承乾的話後,陸元直如是說道。

  先前在含元殿上,宋承乾之所以會對宋齊光領下賑災一事無動於衷,其實是因為他已習慣於讓手下人代為思考了,如今一聽這話,頓時鬆了口氣。

  “陸先生這麽說,孤也就放心了。”

  宋泰試探性地道:“要不要,與父皇說一下,派一位督察禦史跟著他?”

  陸元直搖了搖頭,道:“若咱們派出人手鉗製於他,依齊王的性子,就算陛下不給他這份生殺之權,一到冀州,恐怕也會被他拿來祭旗,反成為他用來震懾地方官吏的工具,所以沒有這個必要。”

  宋泰點點頭,隨後才拋出了自己此行的真實目的。

  “太子哥哥,那聶世忠今天被父皇單獨留了下來,臣弟擔心,父皇是打算,徹查國庫虧空的事呀。”

  宋泰可不傻,相反,他是個聰明人,最起碼,小聰明是有的,他清楚,隻要是自己父親想知道的事,就沒有一件是能成功隱瞞過去的,而他也不認為聶世忠能頂住壓力,保持緘默,所以這次的事,恐怕很難善了。

  而他之所以這麽關心這件事,自然是因為他拿的也不少,尤其他手下有座崇文館,要想從國庫搬銀子,不難,所以聶世忠被留下來,他當時就慌了神,故而才會跟著宋承乾回了東宮,目的就是為了找宋承乾尋求對策。

  宋承乾聞言,眉頭也是一皺。

  “你們說,該怎麽辦?”

  陸元直頭一個開口道:“臣剛剛已經說了,您的地位,絕不會被外因所動搖,所以臣認為,無論發生什麽事,隻要您能夠保證不犯錯,至於其他人怎麽樣,都不重要,該犧牲的,就得犧牲!”

  宋承乾微微頷首,對陸元直的話,很是認同。

  隻要能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的確沒什麽是不能犧牲的。

  然而,宋泰卻不高興了,畢竟這“該犧牲”的人裏,有沒有自己,誰知道呢,但又不好明說,隻好換了個角度勸道:“這,太子哥哥,這朝中許多人,隻是因生活所迫,才不得不拿了些小錢,而且他們對太子哥哥您,一向十分忠心,這,這怎麽能說犧牲,就犧牲呢?若真這麽做了,隻怕到時候,您的威信,就要被動搖呀!”

  陸元直立馬反駁道:“你錯了,他們之所以忠心,是因殿下的太子之位,是因他們對殿下有所求,萬不可本末倒置呀!”

  正當宋泰一時語塞,腦子有些轉不過來的時候,南宮懷玉突然開口了。

  “太子殿下,臣以為,此次冀州水患,致使國庫空虛,群臣貪墨的事暴露,已是不可逆轉之事。另外,最近兩年北方幹旱,水草貧瘠,突厥人早已被養成饑腸轆轆的餓狼,這一點,從愈發頻繁的戰事就能看出,臣又夜觀星象,今年北方將降大雪,突厥人為獲取過冬的糧草,勢必要大舉南下!這些事,就算欽天監的人看不出來,陛下他戎馬半生,也當有此未雨綢繆之心,所以最重要的,是朝廷如今需要一筆不菲的軍費,故而臣敢斷言,陛下此次,必當會以災情為契機,收回群臣貪墨的銀兩,補充國庫!這是誰也無法阻止的事!”

  哪怕是同一個答案,不同的人,也會從不用的角度嚐試解析。

  有人看到的,是天子單獨留下了戶部尚書聶世忠,有人看到的,是冀州災情,國庫空虛,龍顏大怒,有人看到的,是帝王心性,絕不容易任何人損害國家利益,而南宮懷玉卻是另辟蹊徑,從邊關戰事切入,斷定天子為籌措軍餉,必定會徹查此事。

  此言一出,陸元直卻情不自禁地輕哼一聲。

  什麽夜觀星象,區區黃口小兒,也敢大放厥詞!

  不過,這小子還算在支持自己的說法,所以他倒也沒直接開口反駁。

  端坐主位的宋承乾聽得是一愣一愣的,這次也算頭一次發現,原來南宮懷玉竟是如此奇才,連帶著,對他的態度也好了些,竟詢問他道:“依你的意思,這次的事,孤,不該管,對嗎?”

  南宮懷玉搖了搖頭。

  “非也,非也,陛下是何等人物,那可是不世雄主,聖明帝君,他當然知曉這件事背後所涉及的政策弊端,而這件事既然被捅出來了,就說明已是積重難返,所以他老人家斷不會將問題留到以後再解決,而是要借此一舉根除頑疾!故而,臣認為,殿下應當主動領下此事,追查欠款,補充國庫,如此,則必為天子所喜,屆時您的地位,也就愈發穩固了。”

  話音未落,陸元直便喊了一聲。

  “不妥!”

  宋承乾原本還覺得南宮懷玉說的在理,可陸元直這麽一喊,他立馬又問道:“陸先生,這怎麽個不妥呀?”

  陸元直沉聲道:“此事涉及朝中九成以上官員,您若領下此事,逼著他們還錢,不就是在與百官為敵嗎?您可別忘了,您如今也隻是臣子而已,決不可與百官站在對立麵呀!”

  “陸先生,您剛剛不是還說,其他人都不重要,該犧牲時,就得犧牲嗎?怎麽現在又改口了?”,宋泰一邊反駁著陸元直,一邊拱手道,“太子哥哥,臣弟認為懷玉公子說得極對!父皇給了老二一把刀,讓他去冀州作威作福,那咱們就得將另一把刀拿來。”

  他是這麽想的,如果宋承乾不管了,那他肯定完蛋了,所以他必然會支持南宮懷玉的說法,當然了,他也隻支持其中一部分,所以緊跟著他又補充道:“有了這把刀,您想動誰,就能動誰,到時候避開咱們的人,不就行了?這怎麽又能是與百官為敵呢?我看呀,這恰恰是最好的,打擊老二他們的機會呢!”

  陸元直本就是故意反對,借此打壓這個後生,可眼看宋泰要與之聯手,立馬跟著反駁道:“楚王殿下,這次的事可沒你想的這麽簡單。第一,光從齊王他們那,能得到足夠多的銀子嗎?第二,如今齊王剛領了冀州巡撫使的職位,要用自己的銀子去冀州賑災,咱們如果這時候再在背後動刀,陛下是絕不會允許的!”

  南宮懷玉也道:“楚王殿下,臣剛剛可沒說,要避開誰,不避開誰。臣以為,陸先生先前那句話說的很對,太子殿下您絕不能犯錯,所以,您領下這件差事,就得好生辦,辦好了,陛下看見了您的真心與誠意,殿下的地位才會愈發穩固。”

  陸元直卻又道:“殿下,您決不能領下此職!若真要辦,臣以為,應當推舉晉王!他是殿下的弟弟,又一向有自己的人手,料想足以勝任此事,到時候他辦好了,您有舉薦之功,退一步說,如果他辦不好,您也可順勢出來收拾殘局。而且,您可別忘了,您是太子,是儲君,您本就該給天子展現您禦下的能力,而非事事都要爭先,不是嗎?”

  南宮懷玉一聽這話,臉色微變。

  他是何等聰慧之人,如何聽不出陸元直這弦外之音。

  晉王羽翼漸豐,正好可以借助這次的事,剪除他的羽翼,而且這話的後半部分,如果站在宋承乾的立場上,就連南宮懷玉都覺得太精辟。

  然而,他受過晉王的恩惠與禮遇,又如何能親眼見到這種事的發生而不阻止呢?

  “殿下!您先前已多次令陛下失望,如今正是重整旗鼓,讓陛下看到您那顆忠君愛國之心,不惜得罪百官,也要為國家做實事的好時候,又怎能假手於人呢?”

  陸元直突然站起身來,指著南宮懷玉罵道:“黃口小兒,你這是要害了殿下!”

  宋泰也在一旁說個不停。

  “太子哥哥,臣弟以為......”

  三個各有立場,同時也各有私心的人吵作一團,使得宋承乾的臉色愈發陰沉,眼看局麵已經失控,他再也忍不住,直接爆發開來。

  “都給孤閉嘴!”

  三人趕緊停下爭吵,轉過身,跪在地上。

  “殿下(太子哥哥)恕罪。”

  宋承乾深吸了一口氣,左右看了一眼,最終將目光落在了一直好似尊泥塑木胎一樣坐在旁邊,隻是默默旁聽,卻連一句話也不說的江輕寒身上,強壓怒氣,問道:“江先生,你來說,該怎麽辦?”

  江輕寒輕咳一聲,先正了正衣冠,清了清嗓子,隨後才側過身,拱手道:“殿下,臣以為,陸先生,南宮兄,還有楚王殿下,他們三人說的都有道理。這次的事,波及甚廣,咱們也難獨善其身,與其將主動權拱手相讓,倒不如由自己來把握。另外,就像楚王殿下剛剛說的,許多人對殿下您忠心耿耿,萬不可寒了他們的心呀。”

  宋泰一聽這話,麵露感激之色。

  江輕寒緊接著又道:“陸先生說得對,陛下所求,無非就是一個‘錢’字,可那些人肯定不會乖乖將錢交出來,故而殿下若是自己領下這個差事,無異於與朝中諸位大臣為敵,到最後,就算追回一些錢,您又能得到什麽呢?無非是百官的仇恨罷了。況且,涉案者許多都是陛下身邊的老臣,若事情鬧大,到最後無法收場,天子也必將責難於您,陸先生剛剛不是也說了麽,您無過,便是有功,所以又何必去惹這一身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