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勾心鬥角兩兄弟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6-12 19:29      字數:3239
  六位皇子,五個親王,一個太子,六人的站位也很奇妙,紫衣金冠的宋承乾打頭,這個無需多言,緊跟其後的,就是一身大紅袍,龍驤虎步的宋齊光,他行二,爵位也是除太子以外最高的,跟在宋承乾身後自然不算僭越,然後是一身靛藍色袞龍服,八位皇子中,身材唯一可以說圓潤的宋泰,再之後,則是宋歡與宋良這兩個齊王黨的中堅,而宋琅雖然在年紀上於諸王之中排行第四,卻硬是落在了最後麵。

  無需他主動避風頭,而是曆年都是如此,別說他自己了,就連其他幾人也都沒覺得有什麽問題,這就好似約定俗成了一般。

  好在宋琅明白,形勢比人強,如今落在後麵,倒也清淨許多。

  六人在執戟甲士的護衛下,從長樂門而入,其實這裏離著宋承乾所居的東宮也就是一堵高牆的差別,宋琅一邊凝神翻閱著原主人的記憶,一邊解開袖口,將雙手攏袖。

  對於這宮城重地,帝國中樞,宋琅並無絲毫敬畏之心,畢竟靈魂還是個現代人嘛,不過他倒也沒囂張到四處張望不停,畢竟第一他是來過這的,第二,他如今表麵上還是那個軟弱無能的陳親王,得裝得像一點,不,應該是比原來還要像原來的自己。

  沿著腳下方方正正的白石磚往裏走,連過三座石橋之後,按照原主人的記憶,就該遇見那位白大總管了。

  果不其然,宋琅才剛一抬頭,望向那微微亮的,已經呈現出漸層藍色的晴朗天空,便聽見一聲微尖的嗓音突然響起。

  “太子殿下,齊王殿下,楚王殿下,韓王殿下,燕王殿下,諸位殿下晨安!哎喲,陳王殿下怎麽站那後麵去了,請恕老奴眼花,險些沒瞧見您呐!老奴告罪!”

  包括宋琅在內,連太子宋承乾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趕緊朝這位大內的定海神針見禮。

  “大總管晨安!”

  並無絲毫由心而發的尊重,隻是不得不為之罷了,莫說宋承乾與宋泰這素來目中無人的兩兄弟了,就算換宋和來看,白朝恩也還是個奴才,雙方還是老奴與少主人的區別,故而他們都隻是做個表麵上的禮罷了,連躬身都不需要,當然,白朝恩也受不起。

  露在帽子外的兩鬢雪白,臉上也好似抹了一層粉,透著一股滲人白色的白朝恩甩了甩手中的玉柄拂塵,笑眯眯地道:“請隨老奴走吧,各位殿下,陛下已經等候多時了。”

  宋琅輕輕轉動著左手上佩戴的玉戒,略微回想了一下,如果自己記得沒錯的話,之後就該與天子,也就是自己名義上的父親見麵了。

  不得不說,果真是宮門一入深似海,這身在皇家,雖然能夠擁有種種普通百姓所無法享有的特權,包括吃穿用度都無需自己多操心,看似比那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百姓們好了太多太多,但實際上也付出了許多東西,譬如自由,譬如親情。

  天下能有幾對父子像他們一樣,明明就住在一座城裏,可一年到頭卻連見上一麵都困難,更不談什麽帝王心術,還得隨時防著自己兒子了。

  江輕寒曾言,他隻信奉“等價交換”四個字,這似乎可以解釋,不過宋琅卻認為,滿不滿足其實全取決於每個人的追求不同罷了,同樣的環境,有的人感覺身陷囹圄,有的人卻是如魚得水,不是嗎?

  這一邊,白朝恩帶著手下的小太監們在前方慢悠悠地引路,除了一開始打了個招呼外,一路上與後麵的諸位殿下們再無絲毫交流,這也算是他這麽多年在大內屹立不倒的根基之一。

  你得認清自己的主子,也就是每天給自己骨頭吃的究竟是誰,其他的則一概不用管,就像是一條狗,對主人和對主人的兒子那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絕不可同日而語。

  當然了,宋承乾這連著好幾天夜夜笙歌,沒猝死在床上都得說是補品夠全乎,把命給硬吊著,如今也沒那精神和白朝恩寒暄什麽,而宋齊光前麵是宋承乾,後麵是宋泰,加之他性格如此,自然也不會隨便開口,至於宋泰與他算是一樣的情形,前後都是對手敵人,也同樣是眼觀鼻,鼻觀心,默默跟著往前走,不發一語,唯有宋琅落在最後麵,倒是可以聽見前麵老六和老七在竊竊私語。

  先開口的,自然是那最閑不住的宋歡。

  “七弟,你說我封地那件事,會不會......”

  宋良白了他一眼,前後各給了個眼神,示意現在不是好說話的地方,然而宋歡卻是越靠近目的地,就越是有些慌張,似乎全然沒看懂宋良的暗示,還在一直追問個不停。

  “老七,你快說呀,給哥哥心裏一個底,不然等會兒父皇問起來,我可怎麽說呀!”

  宋良滿心無奈,卻不好發作,隻得再湊近了,壓低聲音,耐心勸道:“放心吧,都已經解決好了,我也不妨跟你明說了,這次不但沒事,興許父皇還有獎賞給你!”

  宋歡一聽這話,頓時眼睛一亮。

  “真的?”

  宋良被他叨得那是不勝其煩,直接回了一句“真的”,隨後便主動落到了後麵,與宋琅並肩走在了一處。

  宋歡見狀,撓撓頭,也隻好閉上了嘴,再者他此刻已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給衝昏了頭,滿心歡喜地開始期待起了父親可能給出的獎勵,也沒那心情再聊下去了。

  這一邊,見宋良突然退到了自己身邊,宋琅趕緊主動拱手道:“七弟。”

  年長者先問候年少者,這顯然於禮不合,可發生在他身上,竟又顯得那麽自然。

  宋良臉上的笑意很是溫潤,他本就有一身不同於其他弟兄的書生氣,連在相貌上也並無太多攻擊性,故而這個笑容可謂是極溫柔,極有親和力了。

  “四哥,近來可好啊?”

  “老樣子唄,還能怎麽。”

  與對方不同,宋琅臉上的笑容雖有些憨傻,但眼中那一抹落寞與無奈卻是表現得恰到好處,宋良在一旁見狀,頓時將一切了然於胸,隨即問道:“四哥,那件事之後,他們沒再找你的麻煩吧?”

  說到“他們”的時候,宋良朝前微微一努嘴,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宋琅低下頭,眼神有些黯然。

  “沒有。”

  宋良道:“你可知為什麽嗎?”

  宋琅抬起頭,五官都皺在了一起,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先吞了口唾沫,隨後露出一副委屈之色,結結巴巴地道:“老,老七,我真沒那想法呀,我,我也不知道我家那老奴是怎麽想的,我,你,你是知道的,我,我真沒,我,我真沒有想行刺......”

  宋良一見宋琅那唯唯諾諾,毫無膽氣的模樣,就下意識心生厭惡,極為不屑。

  他這一世所崇拜的,就隻有像二哥那樣氣宇軒昂,豪氣衝霄的真男兒,其他幾個兄弟,無論是誰,他都打心眼裏瞧不上,尤其是宋琅這種,軟弱到竟能被自己區區一句話就給嚇得快要哭出來的,他更是不認,不過表麵上,他卻露出一副“你放寬心,我都懂”的模樣。

  “我明白,我也相信四哥你絕無那般大逆不道的念頭,可四哥呀,你得想想,父皇他老人家會不會相信你,而這,才是最重要的。”

  宋琅露出一副懵懂無知的表情。

  “啊?可,可父皇之後也,也沒有問罪於我呀。”

  宋良緊跟著說道:“但這件事終究還是發生了!你覺得,嗯,前麵那兩位難道沒有給父皇呈報此事嗎?要我說,四哥,恰好今兒大家都在,你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大大方方地對父皇說出來,這樣才方便洗清你的嫌疑,不然之後若是有人再用這件事做文章,一旦牽連到你,光我一個人相信你,那有用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宋琅心中冷笑連連。

  好你個老七,原來是想拿我當槍使,咬上太子一口!

  哼哼,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倒是恨不得直接一口咬斷宋承乾那廝的脖子,可如今事情才剛剛平息,我若是在這種時候去做這個出頭鳥,且不說父皇怎麽想,事後也必然會被太子瘋狂報複,到時候你們進可坐收漁翁之利,退可將我納入門下,你倒是想的美。

  一念至此,宋琅趕緊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左右看了一眼後,小聲哀求道:“七弟啊,我,我,唉,你也知道,我哪兒敢說呀,再,再說父皇他,他從來就不會聽我的,要不這樣,你,你幫幫我,你去給父皇說,好不好?”

  宋良一聽這話,差點沒直接罵出聲。

  我去說?

  朝野皆知我是齊王黨的中堅,我這麽一說,這事情立馬就會從太子陷害無辜百姓變成黨爭內鬥,而父皇最不喜的就是這個,況且今天還是清明祭典,我又怎麽說得?

  再看一眼宋琅那委屈巴巴的模樣,宋良也隻能在心裏罵上一句,可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隨即道:“罷了罷了,這件事你自己思量吧,若不想事後再被問責,你最好直接趁這個機會提出來,父皇他老人家一向聖明,隻要你說出來,他是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