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忠言難敵佳人舞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6-12 19:29      字數:3284
  在宋承乾那攢了一肚子的氣,本是趕來興師問罪的宋泰看似占據了主動,實則卻被江輕寒三言兩語便滅去了大半怒意,當下更是揮揮手,讓手下人先放開江輕寒。

  “好!醜話說前頭,你若是說不明白,那本王也不欺負你,你這條賤命本王瞧不上,不過你這條給身子惹事的舌頭卻逃不掉,屆時本王便差人給你拔了丟去喂狗,也省得你再廢話!”

  江輕寒一邊活動著剛被按疼的肩膀筋骨,還有閑情逸致瞥了眼左右兩邊的侍衛,疑惑道:“楚王殿下難道想將這事告與所有人聽?”

  宋泰臉色一沉,吩咐道:“去看著門。”

  四個侍衛恭恭敬敬地答應一聲後,分別占據四方,扶刀而立。

  等到四人站定之後,江輕寒這才拱手道:“楚王殿下明鑒,我給您出的主意不敢說萬無一失,可出了事,這責任怎麽也不至於甩到我身上才是,情況究竟如何,還請楚王殿下細細講來,我定會給楚王殿下一個滿意的答複。”

  宋泰沒有猶豫太久,略一沉吟後,便將事情完完本本地講了出來,當然,在他這樣養尊處優的大人物眼裏,不管出了什麽事,那都是下人的問題,故而言語間將責任推得是一幹二淨。

  江輕寒聽罷,頓時驚訝道:“原,原來您要對付的是......”

  宋泰冷冷地盯著他,他既然敢說出來,就根本不怕江輕寒傳出去,四個侍衛都帶著刀呢,隻要他一聲令下,就可教這賤奴身首異處!

  江輕寒眼神飄忽,一臉驚慌之色。

  “這,這,這......”

  宋泰倒是慢慢地坐了下來,靠在隱幾上,一隻大手抓起一把棋子,冷哼道:“現在,就輪到你給本王說道說道了,說好了,本王便賞你一份天大的富貴,可你要說不好,哼哼,可別怪本王不客氣!”

  江輕寒抬起袖子,佯裝擦汗,同時也跟著坐了下來,不過情況完全反了過來,宋泰是斜靠著,而他倒是正襟危坐了起來。

  “楚王殿下,這要對付不同的人,自然需要不同的法子不是?殺個歌姬,隻需一把刀,可要害一位,嗬嗬,親王,又哪裏是這麽簡單的事。您不事先說清楚,我又怎敢往那方麵想不是?其實說到底,這也不是您的錯,有道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出了個叛徒是誰都料不到的事,不是嗎?甚至可能早去那麽一時半刻,這件事也就成了。而之所以會出這些差錯,其實就在於您身邊缺少一個能替您打點一切,保證萬無一失的人!”

  宋泰抬起頭,瞄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江輕寒則趕緊拜倒在地,高呼道:“楚王殿下,請允許我將功補過,為楚王殿下您辦事吧,我敢保證,絕不會再出差錯!”

  ------

  東宮之中,有兩個年紀輕輕,梳著垂掛鬢,身穿暗色長裙,端著果盤的侍女正在路上偷偷閑聊。

  “妹妹,你可知昨日那幫新來的伶人裏,有一位已經成了主子跟前的大紅人?”

  “哎喲,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他最喜歡歌姬樂舞,這一年來也不知換了多少批人了。我看她呀,遲早也得被丟出宮去,倒不如咱們這些做下人的穩當。”

  “這次可不一樣,我聽說主子給他賜了座偏殿哩!”

  “唉,昨日她們剛來的時候,我倒也曾偷偷瞧過幾眼,雖未看清真容,但那姑娘的身段,的確是你我比不了的,倒也羨慕不來,你呀,還是好生做事,別整天東想西想的。”

  “姑娘?妹妹,我跟你說,你可別往外傳。那可不是什麽姑娘,那是個男人!”

  “男人?!”

  “是呀!是男人!貨真價實的男人,昨日小紫奉命帶他去了偏殿,小紫都瞧見了,他的確是個男人。”

  “真的假的,難道主子他......”

  “噓!你不要命了!”

  “怕什麽,又沒人。”

  “話是這麽說,還是小心些好。不過呀,我聽人說,主母她每次來找主子,主子都推脫不見,或許主子還真是好這一口。”

  “難怪被賜了座偏殿,可惜你我姐妹不是男兒身。”

  “說什麽呢,你也想站著那什麽麽?”

  “什麽?”

  兩個春心未泯的少女一邊打趣閑聊,一邊轉過廊道的拐角,可因為聊得太專心,沒聽到動靜,結果迎麵撞在了來人的身上,手一鬆,瓜果盤子險些落下,卻被對方伸手從底下托住了,二人抬起頭一看,臉“唰”得一下就紅了。

  “南,南宮大人。”

  南宮懷玉彎下腰,將掉落在地的一枚橘子拾起,輕輕拍去了上麵沾染的灰塵,又放回了果盤裏,隨後微微一笑,關切道:“抱歉,你們沒事吧?”

  二人趕緊搖頭。

  “沒事,沒事。”

  南宮懷玉點點頭,也未再多說什麽,繞過了二人後,轉過拐角,便消失不見。

  在他走後,兩個年輕躁動的靈魂又忍不住低聲竊竊私語了起來。

  “南宮大人可真是溫柔呀!”

  “可不是麽,不過主子是不是對他也......”

  “瞎說什麽呢,南宮大人才不是那些伶人,他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就是,就是,哎呀,反正不一樣!”

  ------

  這一邊,南宮懷玉還未走到殿外,便已聽見了裏麵響起的歌舞聲,來到門口後,他定睛一瞧,大殿內那是絲竹悅耳,歌舞升平,再看主位上,宋承乾正在舉杯飲酒,開懷大笑,十分高興。

  這一幕看得南宮懷玉那是直皺眉頭,無比反感。

  歌舞升平倒是小事,聲色犬馬亦是名士風流,天底下幾個人不好這一口,消遣罷了,南宮懷玉倒不至於生氣,問題這還是豔陽高照的下午,連平康坊的青樓妓館都還沒開張,你宋承乾堂堂太子,國之儲君,竟在這種時候就開始飲酒取樂,這成個什麽樣子?

  這若是被禦史們瞧見,隻怕彈劾的文書一隊小太監都抱不動。

  南宮懷玉一抬袖,拱手揖禮,聲音高亢,如九天鳳鳴,一時間竟壓過了場內的絲竹樂器之聲。

  “臣,南宮懷玉,拜見太子殿下!”

  主位上,一身常服,披頭散發,好似剛從床上爬起來的宋承乾喝得那是滿麵通紅,醉眼迷離,一見南宮懷玉,立馬熱情地招呼道:“喲!是南宮大人啊,來來來,南宮大人,請上座,陪孤一起,看看孤的,嗝,孤的小,小稱心!”

  南宮懷玉見此情形,積蓄已久的怒氣上湧,再也忍耐不住,挺直了身子,大聲駁斥道:“太子殿下!您醒醒吧!古往今來,豈有明君日日縱情聲色,不理朝政?您睜眼瞧瞧外麵,這才申時初!您父親才剛剛散朝!”

  一番忠正之言,宋承乾聽得那是清清楚楚,可他並未聽進心裏,正相反,他同樣有一股憋藏已久的怒意被引動,一團火焰直衝腦門,刺激得他雙眼通紅,好似剛從地府裏爬出來的羅刹惡鬼!

  隻見宋承乾突然抓起手邊酒杯,猛地朝下麵丟去,直直地砸在了南宮懷玉的胸膛上。

  “鐺啷啷!”

  青銅酒杯落地,酒水撒了南宮懷玉一身,南宮懷玉也不禁悶哼一聲,卻硬是一步不退。

  宋承乾晃晃悠悠地從靠椅上站起身來,自有靜立一旁的內侍上前攙扶,然而他卻一把將那內侍給掀翻在地,隨後指著南宮懷玉,聲嘶力竭地大罵道:“放肆!你,你算個什麽東西!啊?你說說,你算個什麽東西?區區一個賤民,也配來指摘孤的不是!還,還敢搬出孤的父親來壓孤,你,你何不讓他直接過來,把孤的心剖出來給天下人看?啊?快,侍衛,孤的侍衛呢?去,快去給孤殺了他,殺了他!”

  南宮懷玉盯著那似被自己戳中了痛處,狀若瘋癲的宋承乾,眼睜睜看著兩邊侍衛衝上來,竟是一動也不動,正在這危急關頭,大殿門口卻突然響起了一個沉穩的聲音。

  “住手!”

  南宮懷玉轉過身去,眉毛一挑,發現來者竟是前些天春日文會時,與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晉王宋玄彬!

  眼見手下侍衛們竟突然停了下來,宋承乾氣得直接赤腳從主位上衝了下來。

  “宋玄彬!你大膽!你也想與孤作對嗎?”

  麵對宋承乾的質問,宋玄彬凜然不懼,一拱手,不卑不亢地道:“太子哥哥,臣弟今日是奉命前來與您商量清明祭典之事,還請太子哥哥不要為難臣弟。”

  此話一出,宋承乾的酒頓時醒了大半,下意識止住步伐,咽了口唾沫後,先看眼場中有些惴惴不安的稱心,隨後才朝著南宮懷玉嗬斥道:“礙眼的東西,還不滾?”

  南宮懷玉躬下身,隻是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卻連道別的話都不說了,一轉身,向宋玄彬遞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後,便直接拂袖而去。

  宋承乾一手扶著額頭,腳步有些虛浮,他使勁地甩了甩腦袋,似乎想將這股眩暈感給甩掉,但結果自然是沒能如願,好在有忠心的內侍衝上來將他扶住,才沒鬧出笑話。

  宋承乾啞著嗓子,吩咐手下。

  “將,將晉王帶去孤的書房吧,孤,孤稍後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