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訪齊王求相助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6-12 19:29      字數:3803
  嘉國管理極嚴,尤其是京城,從酉時中便會敲響閉門鼓,關閉城門,提醒在外遊蕩的人歸家,一直到戌時初,六百聲閉門鼓敲完,便會關閉坊門,並有夜士出來巡街,一直到第二天的卯時初開門鼓敲響,才算結束。

  在這個時間段裏,若有在街上隨意走動,卻又解釋不清楚的,便會被直接丟入牢中問罪受刑,據傳曾有一位頗有名氣的詩人因夜裏喝多了在街上晃悠,直接被巡街的官差給打掉了牙,由此可見一斑,不過以宋琅的身份,再報上齊王的名號後,便沒人敢攔了。

  輕騎快馬,宋琅孤身一人,一路乘風冒雨,總算是順順當當地趕到了齊王府所在的青龍坊。

  這裏可不比宋琅所居之地那麽寒磣,因為臨近景色迤邐的曲江池,池水得以直接穿過坊中,有了活水,坊中綠植自然茂盛,故而齊王黨三個中堅,齊王宋齊光,燕王宋良,韓王宋歡這三人的府邸都坐落於此,而此地也因此被外人戲稱為“三王坊”。

  不愧是堂堂五珠親王的宅邸,哪怕是在這寒意森森的大雨夜,也有兩個下人一直在門口值守,此外還有數盞大燈籠高懸,照得門口一片猶如白晝。

  在聽到勒馬聲後,那兩個下人對視一眼後,不顧大雨傾盆,趕緊下了台階,跑來迎接,先是幫著純憑記憶裏的感覺,獨自策馬而來的宋琅停好了馬,之後又小心攙扶著他下馬。

  待得宋琅踩到實處,方覺後怕,這騎馬不比其他,不是有一份記憶就能立馬適應的,好比看了說明書,但實際操作能一樣麽,加之他心急,這一路疾馳過來,一旦落馬,摔斷腿都是輕的。

  眼下情況緊急,來不及過多寒暄,宋琅急喘兩口氣後,趕緊抱拳道:“兩位,吾乃陳王宋琅,有急事求見你家主子,我二哥,勞煩兩位通傳一二。”

  堂堂親王不惜在深夜冒雨前來,並且直言求見自家主子,這下人倒也機靈,不敢怠慢,其中一人牽著馬去避雨,另外一人則立馬彎下腰,將宋琅往裏引。

  “陳王殿下,請隨小人過來。”

  三步並作兩步上了台階,穿過朱紅色的大門,走進這座名氣極大的齊王府後,又接連穿過天井,前院,那下人再讓聞聲而來的丫鬟跑去告與齊王殿下,自己則帶著宋琅放慢腳步往裏走。

  宋琅雖然心急,卻也無可奈何,再者這下人肯定不是故意刁難他,能不通傳而先放他進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等了沒一會兒,前些日子才來陳王府給宋琅送過補品,那身姿魁梧,氣勢雄渾的宋齊光方才從廊道的另一頭快步走來。

  甫一見麵,宋齊光也很善解人意,直截了當地問道:“四弟,深更半夜造訪哥哥這,當是有急事吧?”

  宋琅也顧不得還有下人在這了,麵露苦相,雙膝一軟,眼瞅著就要對宋齊光跪下,後者見狀,趕忙伸手扶住了他,驚訝道:“四弟,你這是何意呀?”

  半是演技,半是為梅若水的安危真情流露,宋琅哭喪個臉,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四,四弟見過二哥,實不相瞞,小弟的確有急事相求,還請二哥先受小弟一拜吧。”

  宋齊光瞥了眼身旁的下人,那下人會意,趕緊躬下身,雙手緊貼腰間,埋著頭,一路倒退著離開,一直到了遠處方才停步,這距離既聽不清楚宋琅他們在談些什麽,又可以隨時聽候主子的差遣,光從這一點,便足以看出齊王府調教下人的本事。

  宋齊光扶住宋琅的肩膀,鄭重道:“你我兄弟,若有何事,不妨直接說來,二哥能為你解決的,就必定不會推脫,何以一來就下跪呢?站好了!”

  “是,二哥。”

  宋琅抬起袖子,抹了把淚,隨後便將一個多時辰前,在東宮發生的事給細細地說了一遍,宋齊光聽罷,當即怒目圓睜,道:“竟有這種事?老五也太不像話了,無憑無據的事,卻將那等罪名強加在你身上,還強扣了你家老仆,真是豈有此理!”

  這一番痛斥純是由心而發,卻不是作假,轉而宋齊光立馬又安慰宋琅道:“四弟,你且放心,此事你既然都求到了二哥這,二哥也不會不管。那刑部尚書與二哥交好,二哥這便遣人去找他,再替你草擬一份文書,陪你去東宮找宋泰要人!”

  “多謝二哥!多謝二哥!”

  宋琅一邊說著,趕緊就又想跪下來道謝,卻仍舊被宋齊光給扶住,不讓他跪下。

  “四弟,男兒膝下有黃金,怎可隨便跪人?站好了!你瞧瞧你,這一身的雨水,寒氣隻怕都浸進去了,快先去喝口熱茶,烤烤火,暖暖身子,省得落下病根,二哥先去辦事,你莫急,安心等著便是。”

  說著,便大聲將剛才退到遠處的仆人招來,吩咐他先帶宋琅下去,將濕透的衣裳給烘幹,再熬些薑茶暖身子,而自己則迅速轉過身,快步離去。

  ------

  宋齊光生得人高馬大,加之心中焦急,腳下走得也快,沒多久便到了書房門口,一伸手,推開門,卻見裏麵還坐著一人。

  目若秋水,眉似飛花,一身青衣,霞姿月韻,不消開口,便自有一股運籌帷幄的風流氣,不似那皇族貴胄,倒似那帳中軍師,此人正是三王中的燕王宋良!

  宋良行七,隻略長宋和數月,別看他年紀小,可能力卻不低,齊王黨三位王爺中,為首的當屬宋齊光,而宋良則是整個齊王黨的軍師,說話的份量極重,也最受齊王的信任。

  一見宋齊光進來,宋良趕緊走上前,詢問道:“二哥,出什麽事了?”

  宋齊光先簡明扼要地將宋琅的話又給複述了一遍,隨後道:“小良,你文筆好,你來寫文書吧,就說那老管家涉及一樁大案,刑部要提人。我再親自去找何大人!”

  然而,他這邊話音剛落,宋良便一把拉住了他,並且無聲地搖了搖頭。

  宋齊光疑惑道:“怎麽?”

  宋良不緊不慢地道:“二哥,此事依我看,可急,卻不可快。”

  宋齊光聞言,眉頭一皺,道:“什麽意思?”

  宋良放開宋齊光的袖子,道:“二哥想拉他入夥,是也不是?”

  宋齊光點點頭,道:“倒有做此想,不過他若不願,自然不能強求。”

  宋良微微頷首,侃侃而談道:“二哥先莫怪小弟把話說得太直白。四哥天生性格懦弱,膽小怕事,就算拉他入夥,也未必能成為一手助力,隻怕到時候反成拖累也未可知。不過嘛,如今便有一個大好的機會,既可讓他以後死心塌地地效忠二哥,又可激發他心中的男兒氣!”

  見宋齊光不說話,宋良便自顧自地解釋道:“二哥若是去得早了,那老管家最後平安而歸,四哥當然還是會感激二哥,但有什麽用呢,他敢為報這恩而與我們一起對付太子嗎?不,他不敢!”

  宋齊光眉頭緊鎖,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故意去晚?”

  宋良道:“太子與宋泰那廝苦心設下這個局,無非是因為老頭子那句話罷了。”

  宋齊光嗬斥道:“老七,不得無禮。”

  宋良卻不在意,又道:“明明設了個捕鹿的陷阱,結果隻捕到隻微不足道的小兔子,那獵人氣急敗壞是其一,二是蚊子再小也是肉,所以我敢斷言,宋泰絕不會輕饒了那老人家,二哥隻需晚去片刻,那老人死了,四哥悲傷之餘,難道不會恨上東宮嗎?他若想報仇,不求助二哥的力量,又能求誰呢?所以二哥,依我看,此事急不得,隻要拖上一會兒,就可平白......”

  然而,宋齊光不等他說完,便嚴厲地嗬斥道:“小良!你怎能說出這種話來?若是這般作為,那我們,與他們又有何異?”

  宋良卻道:“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隻要最終的結果是好的,手段如何並不重要,二哥何必......”

  “你住嘴!”

  “二哥!”

  “閉嘴!此事休要再提!你不肯寫,那我來寫!”

  說著,宋齊光便走到桌旁,提起筆,蘸滿了墨,開始奮筆疾書,而宋良眼睜睜地看著,卻也無可奈何,心中不禁升起無限感慨,既慨然於二哥的迂腐,卻也欽佩於他的正直,況且若非如此,自己也不會心甘情願地跟隨於他,不過他是君,當然可以光明正大,可自己是臣,手段若不狠辣一些,又如何能輔佐他成功呢。

  光與暗,皆重要啊!

  ------

  宋琅在齊王府上侍女的服侍下脫去了已經濕透的外衣,披了一件保暖的狐裘坐在待客廳內,同時已有仆人端了點好的炭盆與熱茶過來,幫他驅逐身上縈繞不去的寒氣。

  宋琅沒有焦躁到在屋內走來走去,反倒端起熱氣騰騰的薑茶,一口一口,慢慢地抿著,倒不是他不著急,而是已經領教過了一番這陰謀算計的厲害,如今更是要藏性於內。

  從東宮到齊王府,之所以故意演出那軟弱無能的模樣給所有人看,自然也是為了一個“藏”字,如潛龍在淵,默默蟄伏。

  片刻之後,宋齊光果然拿上一封墨跡還未幹透的文書,從後屋快步走出,道:“我已遣了仆人去找來刑部官員,四弟暫候片刻,等他們到了,咱們再一同出發。”

  宋琅見狀,趕緊放下茶碗,躬身行禮道:“多謝二哥仗義相助,四弟銘記在心,感戴不忘!”

  宋齊光道:“哪裏的話。”

  二人落座,宋齊光直接在炭盆上烤幹了墨跡,而不多時,便有仆人來報,宋齊光趕緊與宋琅一起走了出去,卻見雨幕之中,門口已經多了兩個身穿官服的人,此二人皆是刑部主事,在見到齊王之後,第一反應就是趕緊下跪行禮。

  宋琅見了,不禁暗自感歎,這就是差距呀,自己有事就隻能冒雨趕來,親自登門求人,可人家深更半夜隨便一句話便能叫來一幫從屬,而且這可都是實實在在的朝廷官員,光看官服上的一些細節便知是堂堂正正的六品官,已算中遊,平日裏不定多少人巴結。

  這二人對宋齊光的態度已近諂媚,但對宋琅卻並不熱情,隻是點到為止罷了,好在宋琅也不在意,孤兒出身,經曆過前世三十多年世事打熬的他最明白這個道理,要想受人尊敬,讓人願意結交,不敢輕慢,就必須得將自己變為必需品,否則光靠一些虛名是沒用的。

  宋齊光道:“情況緊急,閑話也不多說了,二位大人可帶了官印?”

  兩人聽了,趕忙解下腰間的官印,而宋齊光則將手中文書遞給了二人,讓他們分別在上麵鈐印,成為正式的刑部文書後,方才將大手一揮,喝道:“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