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圖窮匕見欲栽贓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6-12 19:29      字數:3316
  有宋承乾開頭,這氣氛略顯沉悶的文會也就正式開始了。

  半刻鍾不到,就在張清正察覺到了氣氛古怪,明白是自己礙事,也打算提前作別的時候,卻突然有一個內侍慌慌張張地從外麵跑了進來,因為太過慌急,他甚至連帽子都掉在了地上。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在東宮門外,迎接宋琅與梅若水的那小太監程傑,隻見他順勢跪倒在地,一邊拾起地上的帽子扣在頭上,一邊慌慌張張地大喊道:“不好了,太子殿下,不好了!”

  殿中眾人談天說地的聲音一停,宋承乾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底下的宋泰,宋泰會意,立馬一拍桌子,隨後在身旁侍從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指著跪在殿中的程傑嗬斥道:“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程傑趕忙叩首。

  “楚王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

  穩坐高台的宋承乾放下酒杯,伸出手往下壓了壓。

  “五弟先不要動怒。孤問你,何事這麽慌張啊?”

  程傑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左右看了殿內其他人兩眼,宋泰見狀,一邊暗道這小子演的還真是有模有樣,一邊吹胡子瞪眼地嗬斥道:“還不快說!”

  程傑再度低下頭。

  “是!是,小人,小人聽到陳王殿下,欲,欲行不軌之事,所以特來,特來稟告太子殿下!”

  宋泰故作疑惑。

  “哦?陳王?什麽不軌之事呀,你且說來!”

  程傑喊道:“小,小人剛剛去取酒水的時候,路過太子殿下書房,見裏麵有人影晃動,心中疑惑,便走近了些,恰好聽到陳王殿下說,說,說要行刺皇上!”

  宋泰臉色一沉,雙指並攏,嗓音也尖利高亢了幾分。

  “大膽!你怎敢信口開河,汙蔑我四哥?!”

  程傑忙不迭地磕頭。

  “小人所言,句句屬實,絕非信口開河呀!楚王殿下隨小人一去便知!”

  宋泰道:“我說老四怎麽久不見人,本王還當他爽約了。”

  正在這時,宋承乾忽然一拍大腿,驚呼道:“糟糕!”

  殿裏的人齊刷刷地轉頭看向他,宋承乾擺出一副焦急驚慌的模樣,在身旁宮女的攙扶下站起身,道:“清明祭典的布防圖就放在孤的書房中,莫不是......”

  有些話不需要說透,但其他人都已經明白了宋承乾的意思,當即便有人站起身來,拱手道:“事關重大,依下官看,還是去瞧瞧吧!”

  宋泰亦是緊跟著說道:“太子哥哥,此事非同小可,我看這小子也不像是在說謊,再說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宋承乾當即拍板,往外一指,下令道:“好!你快些帶路!”

  一行人在程傑的帶領下,跟在宋承乾與宋泰的身後,風風火火地趕了出去,就連老人張清正也一同前往,唯獨南宮懷玉落在了最後麵。

  剛出殿門,南宮懷玉隨意往門口一瞥,卻見一旁的廊柱下擺著果盤,頓時眉頭一皺,心生疑竇。

  ------

  幾乎是同一時間,宋琅在屋裏等了一會兒後,見那自稱程傑的下人遲遲不歸,外加外麵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頓時驚醒,暗道一聲不好,一下子站起身來,快步走到門口,使勁往外一推。

  “哢!”

  大門動了一下,卻沒能推開,宋琅半蹲著從縫隙往外一瞧,竟被人從外麵給鎖住了!

  該死!

  宋琅後背一涼,趕緊轉過頭,看了眼屋子正中的書案,下令道:“梅伯,點燈!”

  梅若水此時也察覺到了不對,畢竟東宮再大,可取個茶水也不至於這麽久都不回來吧,再說鎖門做什麽,他雖不知宋泰等人要害自家主子,卻清楚宮鬥凶險,害人手段極多,故而宋琅一聲令下,他也沒有多問,便走上前去,從懷中取出火折子,迅速點燃了桌上的燭台。

  梅若水掌燈,宋琅低下頭,看著桌上那散亂的文書,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隨手拾起一份,借著燈燭的火光定睛一看,更是不禁臉色大變。

  他雖然因為不習慣古人文字與寫法的原因,所以看得很慢,但最基本的東西還是掃幾眼便已經看懂了。

  這分明是一份不久後清明祭典的布防文書!

  宋琅在桌上翻找著,很快便連著具體的圖畫都找了出來,毫無疑問,這就是真品,而似這種東西,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因為清明祭奠會在皇宮裏舉行,屆時所有皇室成員,包括天子都會沐浴更衣,焚香禁食,這布防圖若是流出去,有心之人自然可以做成許多事,譬如行刺天子!

  宋琅心中念頭急轉,隻是刹那間就已經明白了他們的用意。

  有這東西在,自己又被困在這,就等於是黃泥糊褲襠,對方想怎麽大做文章都可以。

  一念至此,他立馬衝到門口,開始以身撞門!

  ------

  一行人跟著宋承乾等人風風火火地往裏走,落在後麵的崇文館以及國子監的年輕學子們免不得要竊竊私語幾句,隻不過在後者眼裏,前者就是那不入流的貨色,故而兩撥人站得涇渭分明,隻是各自在小聲討論。

  “陳王殿下為何要行刺皇上?這事有些蹊蹺。”

  “哎,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陳王的母妃乃是前朝皇女,不然你以為他的封號為什麽是‘陳’?”

  “難道是思念故國?”

  “有可能!”

  還有那已經喝醉的提出了更大膽的假設。

  “前朝皇族皆被屠戮一空,無一幸免,而且,宸妃娘娘未入皇陵,我看是......”

  話音未落,張清正突然扭過頭,沉聲嗬斥道:“嘀嘀咕咕什麽?平日裏聖人經義都白學了?連‘非禮勿言’這四個字都忘了?”

  眾學子被嚇了一大跳,就連那正準備大放厥詞的人也是瞬間酒醒,趕忙閉嘴了,不敢再多言,倒是惹得宋泰有一絲遺憾。

  這些話一旦說出來,無疑能更佐證自己的計劃,否則這非議貴妃之罪就夠那小子去半條命了,隻可惜有那張老頭兒在,罷了,錦上添花的事,倒也不重要。

  眼看著已經要到地方了,宋泰故意喊道:“咦,快看,屋內果然有兩個人影!”

  ------

  書房裏,正在撞門的宋琅也聽見了外麵的腳步聲,暗罵一聲該死,隨即便轉身往裏走。

  敵人明顯是有備而來,而自己卻掉入陷阱,逃脫不得,一時之間,宋琅也慌了神。

  他終究還是在用現代人的思維在思考一些事,哪怕有馬衛的先例,卻依然覺得他們不會在東宮直接下手,故而一著不慎,便落入了對手的圈套之中。

  這時候反倒是老管家梅若水很快便鎮定了下來,他一手拉住了正準備砸窗戶的宋琅,沉聲道:“四爺,您莫怕,不管他們如何栽贓,您隻需閉口不言,老奴我一人承擔即可,您是親王,他們不能對您如何。”

  宋琅緊咬嘴唇,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

  甘為自己而赴死,這是何等忠誠的老仆,宋琅一咬牙,反握住梅若水的手,道:“記住,你我隻是走錯了地方,咬死這一句,他們奈何不得!”

  話雖如此,可宋琅如何不知對方既然做了準備,就不可能輕易放過自己,心中萬般後悔,又悔自己不該衝動赴約,又悔自己一時疏忽大意,釀成此過,隻可惜這世上從沒後悔藥可吃,讓他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正在屋內二人苦思對策之時,卻突然聽見了一陣開門聲,竟不是從前麵傳來,而是從後麵傳來,一時間將二人都給嚇了一跳,下一刻,從那緊鎖的後門裏探出個腦袋,三角眼,招風耳,竟是令狐貂!

  原來,他在為大殿內聚會的眾人端送瓜果之時,恰巧聽到了程傑的話,不敢怠慢,立即轉身跑去管事的房間,偷來了鑰匙,打開了這書房裏一處側門,來此救人。

  這側門六年前便修了,因張清正等天子指派監督他的老師時常不經通報就闖進來,所以宋承乾特意在書房開了個後門,就是為了方便與伶人私通,人來了從後門就可以溜走,如今卻是方便了宋琅。

  簡直可謂絕處逢生,宋琅壓著嗓子,驚呼道:“令狐兄!”

  令狐貂一邊看著門外越來越近的人影,一邊招呼道:“四爺,快隨我走吧!”

  宋琅心中一緊,剛遭遇了這種事,一時間真有那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感,下意識有些懷疑,可看令狐貂的模樣,又不像是作假,加之當下也沒有選擇了,正要帶上梅若水,隨其離開,可就是這麽一猶豫的時間,正門卻已經響起開門聲!

  原來是宋承乾等人已經走到了門口,老管家梅若水見狀,想也沒想,便返身回去,用自己的身體抵住了門,同時催促道:“四爺,快走!”

  危急關頭,擔心心善的陳王殿下猶豫,最後功虧一簣,令狐貂一把扯過了宋琅的手,替他做了決定。

  “四爺,別想了,他們要害您,您快隨我走呀!”

  這一次,宋琅沒有遲疑,一咬牙,跟著令狐貂,順著後門往外逃出,而門外之人已經在撞門了。

  老管家梅若水望著宋琅離開的背影,抬起袖子抹了把淚,為替宋琅爭取著逃跑的時間,任憑門外之人如何推搡,老人隻是使出最後的氣力死死地抵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