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傾城微微一笑，就算是沒有人回答，也繼續說道，臉上的笑容不減反增，“想吃嗎？”

  一片寂靜。

  柴傾城從其中幾個伸得最長的脖子看來，想吃的人並不是一個兩個。但卻是沒有一個人打算說話。

  “那……”

  柴傾城自顧自唱著獨角戲，然而就在這時……

  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從角落裏緩緩響起。

  “想——”

  柴傾城麵色一喜，朝著聲音發出的位置看了過去，那個小腦袋很快便縮了下去，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

  柴傾城微微一笑，從食盒裏拿出一根冰糖葫蘆緩緩走過去。停在了剛才出聲的那個小女孩麵前。

  “給。”

  她直接伸手將冰糖葫蘆遞給了小女孩。良久之後，久到柴傾城幾乎以為那個小孩是不打算要這串冰糖葫蘆的時候，一隻白白胖胖的小手緩緩從桌子底下伸了出來，直直伸到了柴傾城麵前，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冰糖葫蘆的柄部。

  柴傾城微微一笑，將自己的手鬆了開來。

  那根冰糖葫蘆就像是被小老鼠拖走了一樣，隻不過眨眼之間，就悄悄消失在了桌麵上。隨後小桌子底下響起了細細碎碎的聲音。

  柴傾城徹底被逗笑了。

  “哈哈哈……你真的好可愛。”她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那小女孩柔軟的頭頂。

  然後直起身子，轉頭朝著教案走了回去，餘光瞥見了幾個小孩子都眼巴巴地朝著食盒看了過去。

  這一次，柴傾城卻沒有再繼續問。而是拿起食盒，從第一排開始，一個一個地開始發，孩子們就像是最開始那個小女孩一樣，一拿到冰糖葫蘆就迅速藏到了桌子底下，開始吃了起來。

  不過片刻，一眼望過去，幾乎一個腦袋都看不到了。

  “你們在這裏麵呆的悶不悶啊？”

  柴傾城又開口問道。

  沒有人說話，似乎孩子們都在專心致誌地吃著美味香甜的冰糖葫蘆。

  “所以先生特地申請了一節室外課，今日的課程內容便是……玩……泥……巴……”

  柴傾城故意拉長了尾音，一幅十分感興趣的樣子。衝著外麵喊了一聲，“春蕊。

  “哎——”

  從外麵傳來一道聲音，春蕊進來，將門的兩扇從兩側開開，對卻沒進來，而是對著身後催促道：“你們幾個，快點的。”

  話音剛落，打外麵走進來幾個小太監，合力抬著一個大盆走了進來，吃力地抬著放到了地上，然後退了出去。

  “郡主，這些夠嗎？”

  春蕊微微一笑，轉頭用目光征詢著柴傾城的意見。

  柴傾城點了點頭，“幹的不錯。”然後轉頭對著春蕊擺了擺手，後者則一臉滿足地走了出去。

  門再度被關上了。

  沒有人伸出頭來看那個盆，也沒有孩子能分出神來關心那些東西，現在大概他們的眼裏心裏都隻有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蘆了。

  柴傾城也不著急讓他們做這個，而是自己悠悠地走到了大盆麵前，蹲下身去，卷起袖子，直接在裏麵抓出一把泥來，專心致誌地捏起泥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小男孩

  緩緩將腦袋從桌子底下伸了出來，目光朝著四周掃視了一圈，當看到食盒裏已經沒有了冰糖葫蘆的身影，頓時就有些失望，緊接著目光一轉，卻忽然亮了起來，就在食盒的旁邊，堆放著一排栩栩如生的泥塑，有小兔子還有老鷹、老虎這些像是什麽可愛的小動作。

  那小男孩一愣，朝著周圍看了看，卻沒有看到柴傾城的身影，這才大膽將整個腦袋從桌子底下伸了出來，壯著膽子朝著上麵走了上去。

  那一排的泥塑實在是太過可愛了，隻讓出他覺得很像伸出手去摸一摸。

  有著一個小男孩做榜樣，身後的小男孩、小女孩們都一個個地朝著這邊走了過去，七嘴八舌地談論起桌子上的泥塑來，唧唧咋咋地，看起來十分愛不釋手。

  柴傾城藏在屏風後麵，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悄悄笑了笑，伸手扒著屏風的邊緣，繼續觀察著。

  忽然有孩子朝著屋子後麵看了一眼。

  “咦？這兒有個大盆，裏麵有很多泥巴。”

  這個發現成功的讓那些孩子們都蠢蠢欲動起來，一個兩個的互相對視了一下眼神，然後朝著後麵走了過去，皆蹲下身來，伸出幹幹淨淨、白白胖胖的小手塞進了髒汙的泥土之中，快樂地抓了起來，認認真真地開始捏起小物件來。

  “咦，你看我捏的這個像不像是小獅子？”一個小男孩舉起自己捏出來的看不出來形狀的東西，髒汙的手指在身旁的小孩子身上戳了戳。

  “像像像！”

  那小女孩臉上飛快掠過一絲尷尬，或許是怕小男孩傷心，最終昧著良心點了點頭，然後咧著嘴，將自己手中的一坨比他手中的形狀怪異的物件好不了多少的東西舉到小男孩麵前，梗著脖子，開口問道：“那我的呢？好看嗎？”

  那小男孩卻是一臉的真誠，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下她手中的那團沒怎麽成型的泥巴，十分真誠地點了點頭，“好看。真好看。”

  他嘿嘿一笑，看著小女孩臉上的笑容，更加開心了。

  柴傾城一愣，轉身靠在了屏風上，歎息道：這些還都是什麽都不懂，正處在天真爛漫時候的小孩子們，若是沒有孫玉蘭，他們平日裏也應該是這幅樣子吧。

  思及至此，柴傾城眉頭蹙了蹙，悄悄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蹲在了一個小男孩身後，動作輕柔地伸手到小男孩手上不成型的泥巴上，輕輕捏了兩下，一個獅子的初始形狀就這樣慢慢露了出來。

  “你怎麽這麽會捏——”

  稚嫩的話語戛然而止，小男孩臉上崇拜的笑容像是忽然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就那樣圖停在了她的臉上。

  “接下來這裏應該要再用一下力，就像這樣——”

  柴傾城卻似乎沒有察覺到身下的小男孩身子明顯一僵，自顧自地抓過小男孩的手在獅子的頭部和身子中間微微用力，往裏麵捏了捏，脖頸立刻顯現了出來。

  “先生——”

  小男孩喃喃開口道，抬眼看了看滿麵笑容的柴傾城，一雙髒兮兮的小手微微發抖，。

  “嗯？”

  柴傾城從喉間溢出一個字，然後低頭從小男孩手中接過那團泥巴，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捏了起來。

  “這樣……是不是就好多了？”

  柴傾城微微一笑，側頭對著小男孩一笑，然後將基本已經捏成型的泥人伸手遞給了他，在他柔軟的頭頂揉了揉，然後站起身來，走到了另外一個小女孩麵前蹲下，專心地指導起小女孩手中的小兔子起來。

  遊戲和零食真是這世界為了附俘虜小孩子所創造出來的兩樣法器。

  柴傾城漸漸發現，捏了泥人之後，孩子們對於她的戒備似乎少了許多，甚至，就在剛剛有一個小女孩在柴傾城正準備要走的時候，忽然伸手拉住了柴傾城的衣袖，怯生生地舉著自己手中已經十分栩栩如生的小猴子，問道：“先生能不能給小猴子做一對眼睛？”

  柴傾城大喜過望，連連點頭，“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說說罷，便站了起來，走到外麵，附在春蕊耳邊吩咐了幾句，過了大約一刻鍾之後，春蕊從外麵走了回來，笑著遞了兩個圓圓的小東西給柴傾城。

  柴傾城微微一笑，衝著春蕊眨了眨眼睛，然後推開門走了回去。

  原本那個小女孩蹲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著自己手上的小猴子，這會猛地聽見門響，連忙抬頭，看到柴傾城走了進來，頓時眼睛一亮，似乎有些欣喜。

  柴傾城緩緩走過去，蹲在她身前，狡黠一笑，然後攤開手掌，“你看，這是什麽？”

  “眼睛！”

  那小女孩高興地幾乎要跳出來。

  “來，把小猴子給我。”柴傾城一邊衝著小女孩擺了擺手，一邊伸手撚起一顆黑色的珠子，然後小心翼翼地將珠子按在了猴子的眼眶之中，頓時猶如畫龍點睛一般，那小猴子立刻看起來就靈動了許多。

  “小猴子真好看！”

  柴傾城仔細地修補了一下那小猴子身上的其他位置，這才點了點頭，伸手遞給了麵前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立刻如獲至寶，伸手將小猴子舉得高高的，一邊跳著，一邊衝著小朋友們喊著：“你們看！我的小猴子可真好看！”

  這話一出，周圍的小朋友們都用豔羨的目光直直地看著她手上的小猴子，然後轉頭紛紛看向了柴傾城，目光中有猶豫，更多的則是渴望。

  終於——

  不知道是其中哪個小朋友打破了僵局，直接站起身來，朝著柴傾城這邊跑了過來，緊接著其他的孩子像是一窩蜂一樣朝著柴傾城湧了過來。

  片刻之間，柴傾城就發覺自己被這一群上次還對她十分警戒的小朋友們團團圍住。

  “先生，幫我捏個小狐狸吧……”

  “先生，我想要個老虎……”

  “先生……”

  如藕節般白嫩的一雙雙小手衝著柴傾城而來，突如其來的熱情倒讓柴傾城覺得忽然間有些不太適應了。

  “好好好，一個一個來……”

  柴傾城看著那一個個焦急的小腦袋，一點也不覺得厭煩，反而從心底深處覺得十分開心，點了點頭，出聲說道。

  這時，柴傾城有了很清楚的感受，那就是這群孩子已經接受她了。

  “你們之前為什麽那麽怕我啊？”

  柴傾城索性讓所有的小朋友圍坐在一起，自己坐在最中間，仔細捏著手中的泥團，狀似無意地問著。然後見沒有人說話，抬眼看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