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傾城大口呼吸了幾口空氣，然後冷靜下來，按照蕭景瑞教的姿勢拉開了弓，直直站著。餘光偷偷瞄著蕭景瑞。

  高挺的鼻子，緊緊抿起的嘴唇，棱角分明的下巴。

  這麽一看，蕭景瑞確實算是個頂級帥哥了。

  柴傾城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周圍的一切徹底暗了下來。

  一個女子站在靶場上，認認真真練著射箭姿勢。一名清冷淡漠的男子站在一旁，靜靜看著，時不時過去糾正她的姿勢。

  孫玉蘭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準備出宮，走到靶場外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好你個柴傾城！居然假借練箭的名義跟一名男子秘密約會！

  她的眼中全是嫉恨，一張臉扭曲變了形。那男子雖然隻有一個背影。可看著氣質不凡，挺拔高貴。

  柴傾城，你這沒臉沒皮的狐媚子！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跟男子卿卿我我，敗壞風俗！

  正低聲咒罵的時候，那男子忽然轉過頭來，無可挑剔的五官，高貴清冷的氣質，赫然是瑞王爺！

  如果說剛才隻是咒罵，那麽此刻孫玉蘭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居然是瑞王爺！柴傾城居然勾搭上了瑞王爺！

  憑什麽，她這麽下賤的女人憑什麽跟瑞王爺站在一起，還要他教她練箭！

  等著吧，我一定會讓你好看！

  孫玉蘭惡毒地看了一眼，伸手，就揪得變形的枯草折成幾段被狠狠扔在地上。

  “喂——蕭景瑞，明天再練好嗎？”柴傾城顫抖著問道，雙腿微微顫抖，兩手向前伸出，紮著結實的馬步。

  蕭景瑞仔細糾正了她的姿勢之後，告訴她她射不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下盤不穩，於是勒令她紮馬步。

  沒錯，勒令。那人現在儼然已經一副柴傾城教習先生的姿態了。

  半個時辰了……外麵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蕭景瑞似乎完全沒有要出宮的意思。倚在圍欄上遠遠地看著柴傾城。

  柴傾城伸地直直的胳膊微微顫抖著，感覺到臉上細細密密的汗珠凝結在一起，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艱難地轉頭看向遠處模模糊糊的影子。

  “不行——”

  柴傾城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到一個淡漠的聲音。

  “可是我真的……堅持不住了……”

  柴傾城從牙縫中擠出後麵幾個字來，兩隻胳膊上的肌肉從一開始的僵硬到現在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終於猛地兩隻胳膊像一齊不受控製地掉了下去，

  “嘶——”柴傾城隻感覺整個手臂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她正在感受著手臂處傳來那種從一直以來的緊繃中忽然放鬆下來的感覺時，一道淡漠的聲音響起，似乎還帶著些嘲諷。“我還當傾城郡主這次是真的下了決心要好好練箭……”

  這個蕭景瑞！

  柴傾城默默在心中翻了個大白眼，認命似的使勁將僵硬的雙臂甩了甩，好像擰衣服那樣，然後認命似的抬了起來，甚至比之前抬得更高，不服氣地瞪著蕭景瑞，雖然她不能準確判斷蕭景瑞的方位，“喂——誰說我沒下決心！你看

  著吧，這次……！”

  柴傾城咬緊牙關，“不就是……紮馬步嘛……我可以的……”，語畢，又將兩隻胳膊舉得更高，底盤也放得更低。

  “噔——”

  靶場外麵忽然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

  蕭景瑞抬眼看著站在場中正認認真真紮著馬步的柴傾城，見她額頭上沁著密密麻麻的汗珠，額前的碎發濕濕地貼在兩側，四肢微微發抖，嘴唇卻閉得緊緊的，一聲不吭，眼中全是堅毅之色。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淡淡開口。“好了。可以了。明天再接著練吧。”

  蕭他慢慢走了過來，將柴傾城剛伸上去的手拍了下去。

  雖然他隻是輕輕一拍，但柴傾城真覺得自己的手臂要折了。

  “明天？”顧不得手上的酸痛，柴傾城抬頭看著蕭景瑞，疑惑地問道：“你明天還來？”

  那人淡淡地“嗯”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柴傾城連忙跟了上去，湊到他旁邊問道：“為什麽？明天你還要去向陛下稟告事情嗎？”

  蕭景瑞眸色一暗，在心底暗暗歎了口氣，對於這個女人，他選擇沉默。

  “喂——這不是出宮的路啊？你要去哪兒？”

  站在分岔路上，柴傾城看到蕭景瑞朝左邊一拐，情不自禁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出聲問道，“呆會就要宵禁了哎——”

  身旁的人忽然身子一頓，柴傾城一怔，隻見那人轉過頭來，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微微拽起的衣角，然後抬眸看著旁邊一臉擔憂的臉，淡淡問道：“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

  柴傾城忽然頭腦一片空白，訕訕鬆手，撓了撓腦袋，發髻間插著的釵子下綴著的寶石叮鈴作響，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上兩朵紅暈。

  “沒有……我就是——”

  柴傾城倏然睜大了眼睛，因為旁邊的人已經轉到了自己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借著月光，那人的目光亮著某種奇異的神采。

  安靜，四周的水聲和風聲似乎瞬間遠去，隻剩下兩顆心髒的跳動聲。

  咚咚——

  柴傾城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張了張嘴，頭腦卻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眼見著蕭景瑞修長的纖細大手緩緩伸了出來，柴傾城看著那隻手仿佛自帶了慢動作特效一樣，朝著自己越來越靠近，眼神中帶了些惶恐，這人——不會是要？？

  柴傾城猛地睜大了眼睛，清醒啊清醒，為什麽自己的身體完全動不了了。

  這可是蕭景瑞，你可不能生出那麽禽獸的心思啊！

  柴傾城咬了咬牙，悄悄從袖子裏伸出手來，狠狠掐在自己的大腿上。

  “哎呦——嘶——”為了掐醒自己，柴傾城並沒對自己手下留情，痛得當場直接叫了出來，原本還算過得去的臉蛋此刻也縮成了一團，像極了皺縮的蔫苦瓜。蕭景瑞頓時就蹙起了眉頭，錯愕地看著她，快要觸到她發髻的手也頓在了半空中。

  “你幹什麽？”蕭景瑞整個人忽然清醒了過來。

  像是釋然又帶著些許失落，他手上的動作忽然加快許多，直接扣到柴傾

  城頭上，將她的發髻揉的一團亂糟。

  “你呀……”

  被揉成好像剛從雜草堆打了個滾出來的柴傾城頓時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真是傻透了，這樣的男人，自己居然會對著他心猿意馬？！

  “走了……你也回去。”柴傾城瞬間變了臉，丟下這句話氣衝衝地走了。

  蕭景瑞臉色也有些奇怪，在原地躊躇了好久，走也不是，追也不是，直到看到柴傾城的背影消失在走道拐角處，才轉頭出了宮。

  柴傾城走到半路上，覺得不太對，朝後看了看，居然——沒有人？？？

  我靠！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麽神奇的動物？

  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追上來說點什麽嗎？

  柴傾城看著空空如也的身後，像一枚枯葉一樣站在風中淩亂。

  “唉，算了，這個直男。”柴傾城搖了搖頭，嘲笑了下自己沒來由的色心，朝著自己的朝顏殿走了回去。

  經過一天的訓練，她腰酸背痛，飯都沒想著吃，直接往床上一趴，姿勢介乎於王八和蛤蟆之間。

  “郡主，用完膳再睡吧。”春蕊走進來，看著柴傾城一頭倒在了床上，還是以一種極其不雅觀的姿勢，頓時覺得又好笑，又心疼，輕手輕腳走過去，晃了晃她的胳膊，開口說道。

  “不吃了不吃了。讓我先睡會兒。”柴傾城一邊含糊不清地咕囔著，一邊伸手摸索著將錦被扯開，鬆鬆垮垮塌下來，身子在底下不老實地扭動著，活像一條大長蟲。

  春蕊微微歎了口氣，最近郡主練箭成癡，不到天黑是絕對不會回來的。罷了，罷了，既然累了，那就先睡吧，醒了以後再用膳也是一樣的。

  想到這，她轉頭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剛走到門口，伸手準備推門的時候，忽然似乎想起了什麽，轉頭對已經合上了眼的柴傾城說道：“噢，對了。今日送來一封信，是天香樓來的。那便等您醒了以後再看吧。”說罷，推開門。

  天香樓的信。

  “等等。”

  已經闔上眼睛的柴傾城忽然出聲。雖然這陣子很忙，但她仍會隔三差五沒課的時候去天香樓轉轉，若是有事大可以等到過兩天她去了直接麵對麵說，如今寄了封信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此事很急。

  “把信拿過來吧。”

  柴傾城實在困的緊，但奈何那二十萬兩像一把磨得光亮的鍘刀一樣一直在頭頂上懸著，她長長打了個哈欠，掙紮著爬起來。

  “是。”春蕊頓了頓，點了點頭，退了出去。不過眨眼之間，又拿了一封信進來，遞到柴傾城麵前，“就是這封。”

  柴傾城看了看，信封上俊逸地寫著幾四個大字“郡主親啟”。

  這是駱掌櫃的字。在天香樓的時候，她曾見到過駱掌櫃手寫的賬本，那時的她還曾經為這麽一手好字而感慨而一番，此刻再看那四個大字，俊逸飄然，隻是似乎急切了些，收峰和勾縫都沒有，這不像是駱掌櫃一樣沉穩的風格。柴傾城的第一預感就是出事了！

  她眼神一變，急忙將信封撕開，展開信紙，上麵隻有兩行字，言簡意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