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比春天初生的綠色讓人心情更好的了。蕭景瑞看著那片荷葉，難得露出額一抹微笑來。

  “哎，你怎麽才來呀……快過來！”一個小宮女站起身來朝著一個姍姍來遲的宮女招了招手。

  “我也不想啊，誰叫郡主似乎不要命一樣地練箭，搞的我隻能去靶場給小全子他們送飯了。”那宮女麵上似乎帶著些憂愁。

  郡主？練箭？

  蕭景瑞原本正準備邁向前去的腳步一頓，耳朵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

  “你怎麽會感到意外呢，要我是郡主，丟了那麽大的人，肯定要拚命練了……”

  此前的小宮女似乎並不知道內情，忙晃了晃說話宮女的胳膊，一臉八卦的樣子，“哎哎哎，什麽情況，快說跨快說！”

  那小宮女見她一臉的求知欲，似乎有些不情願地開口，“好啊好啦，告訴你們也可以，隻是不許往出傳了啊。”

  那幾個宮女立馬撥浪鼓似的點點頭。

  “半月前聖上不是去了靶場一次嘛，聽說就是那次，郡主一箭射到圍欄上，連個靶子的腳指頭都沒沾上，可結結實實讓曹夫子給訓了一頓，丟了大人呢！”

  “啊，真的啊，我就說怎麽天天往靶場跑……”那小宮女歎息道，然後搖了搖頭，“不說這個了……”她神秘兮兮地從懷中摸出一把白果出來，伸到那幾個小宮女麵前，大方說道：“這是白果，我們家主兒賞給我的，大家一起嚐嚐……”

  那幾人嘿嘿一笑，五六隻手伸了上去，幾人說說笑笑，絲毫沒有看到瑞王爺剛從禦花園旁邊經過。

  柴傾城不會射箭？還丟了人嗎？

  蕭景瑞一邊走，一邊想著，這個丫頭怎麽總是這般不安分，惹出許多事情來，真叫人無奈。

  因此在跟蕭景軒報告的時候，也全程眉頭蹙起，顯得有心事。

  “瑞兒，今日是怎麽了？眉頭怎麽一皺著，有心事嗎？”蕭景軒看著蕭景瑞，他的臉上寫滿了“我有心事”四個大字。

  蕭景瑞忙搖了搖頭，“沒有。”

  蕭景軒卻是微微一笑，站起來走到窗邊，淡淡開口：“瑞兒，我從小看你長大，你有沒有心事我如何看不出來……”

  蕭景瑞麵色一紅，在皇兄麵前，他始終都是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麵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有個人，她總是惹是生非，每次都要我救她……”

  一身龍袍的蕭景軒回頭看著一臉疑惑的蕭景瑞，從他的話中敏銳猜到了某些關鍵信息。

  “女子？”

  蕭景瑞點了點頭。

  蕭景軒卻大笑起來，拍了拍蕭景瑞的肩膀，調侃道：“看來，我們的冷麵王爺也開始動起凡心了。”

  動凡心？

  蕭景瑞臉色一紅，腦中卻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個有些漆黑的除夕夜，煙花在他耳邊炸開，那個人的笑臉被映成了五顏六色，“新年快樂。”她輕輕對自己說。

  出了養心殿，蕭景瑞的心中亂糟糟地，前麵的指路公公見他麵色嚴肅，嚇得不敢說話，隻是安安靜靜地彎下身子帶路。

  走到太和殿門口的時候，那公公一路走著，聽到背後的腳步聲似乎越來越小，心中隻覺得奇怪，回過頭去看，哪還有瑞王爺的身影，他忙朝著遠處看去，便跑便喊。

  “哎呦我的王爺呦，等等奴才！”

  靶場上空無一人，一個單薄的身影正立在射箭區，挺拔修直，像一株青鬆。

  蕭景瑞微微眯起眼，注視著裏麵那個人影，他似乎從來沒有見到她如此認真準專注的樣子。

  小太監氣喘呼呼地跟了過來，立在蕭景瑞身後，看著他直直看著靶場上的人影，連忙開口道：“噢，那是柴郡主，最近幾日都會在這兒練箭的。”

  蕭景瑞聽他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一愣，回頭問道：“多久了？”

  那小太監思考了片刻，仰著頭，“大約……半個月了。”

  蕭景瑞側耳聽著，一邊看觀察這著靶場中心那人的姿勢。半個月，天天這麽練，柴傾城你可真下功夫。

  正看著，一道身影從一旁走了過去，身形挺得筆直，背上背著一隻精致的弓箭，完全無視了蕭景瑞和小太監的存在，當然了，也有可能是根本沒看到。隻見那女子直直朝著柴傾城走了過去。在距離柴傾城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看著柴傾城的背影，輕蔑一笑，反手自身後拔出弓來，搭上箭，直直射了出去。

  她的箭來勢洶洶，像咆哮著的獅子撕開空氣，直接將前路上的另一枚箭矢破成了兩截，直直插進了靶心。

  柴傾城看著這半路冒出來的箭，還有震動著的靶子。目光一凜，回頭看著箭的主人，眼神冰冷。“別告訴我你是單獨路過？”

  聽到她說這話，孫玉蘭忽然一笑，緩緩收弓上背，朝前走著，對上柴傾城的目光，“怎麽？怕被人看見？”然後她轉身環視了一圈，笑著說道：“怪不得要在沒有人的時候偷偷摸摸過來練。我看你呀，就別費這個心思了。你這個鄉巴佬是絕對不可能贏我的。”

  說著，她搭起手中的弓箭，瞄準靶子，反手自背後取出一支箭來，“嗖”地一聲，射了出去，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柴傾城能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來，麵前的孫玉蘭對射箭有著絕對的自信。她不得不承認，拋去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討厭的錯事，此時此刻，拉著弓，英姿勃發的孫玉蘭還是有那麽一絲帥氣閃光的。

  可惜拉弓那人沒讓柴傾城心中的這種感歎持續太久，見自己射出去的箭準準插進了靶心，孫玉蘭得意洋洋地看了柴傾城一眼，然後說道：“看到沒？這是實力差距，像你這種廢物是不會明白的。”

  說完，冷哼一聲，扭頭走了。

  柴傾城看著她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孫玉蘭的挑釁她其實倒不是很在意，隻是……她轉頭看到靶子上正中紅心的箭矢。

  實力上的差距難道真能成為不可跨越的鴻溝嗎？

  她在幹什麽？

  蕭景瑞一愣，那個身影微微縮著，頭低著，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他皺著眉頭，對著身後的領路公公說了句“你先走吧，我待會一個人出去。”那小公公看了他一眼，又抬頭看了場上的柴傾城一眼，低低稱了聲“是”

  ，然後退了下去。

  蕭景瑞緩緩走了過去。那人似乎隻顧著顧影自憐，沒發現逐漸接近的蕭景瑞。

  他一邊走一邊拾起一張弓，搭上箭，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就那麽直直射了出去。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能見度很低，要想在這種情況下射中靶心，難度極大。

  柴傾城被這突如其來的箭驚得猛地一震，有些惱怒的回頭。“孫玉蘭，你夠了……”

  “沒有……”兩個字已經來不及咽回去，柴傾城隻好放低了聲音，咕咕囊囊的，聽不真切。

  “蕭景瑞？你怎麽在這兒？”

  柴傾城一愣，看著來人開口問道。

  “哎？你怎麽會在這裏？”柴傾城猛地抬起頭來，她忽然發覺兩人似乎很久都沒有見麵了。

  蕭景瑞伸手整了整剛才被箭矢打亂的發髻，看著對麵的柴傾城，冷淡開口：“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天黑了，還不回去嗎？”

  說著看了看她手中鬆鬆垮垮的弓，開口問道：“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麽？”

  柴傾城冷不丁被人指了自己的弓，剛剛被分散注意力遺忘了的挫敗感卷土重來，深深歎了口氣，語氣中滿是失落。“不知道為什麽，怎麽都射不到靶子上，真是氣死我了！”

  蕭景瑞看著她被弓弦勒成暗紅色的手掌，再轉頭看到靶子附近散落一地的箭矢，心微微有些恍惚，很久以前自己似乎也是這樣笨拙地練箭，後來幸好有個人出現，手把手教了自己。

  柴傾城看到他不知道似乎想到了什麽，有些出神，剛剛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蕭景瑞卻猛地對上了她的眼睛。“你拉一次弓給我看。”

  柴傾城一頭霧水，但還是乖乖拉弓。

  “姿勢不對。”蕭景瑞言簡意賅地點評道，緩步走到柴傾城身後。

  我也知道姿勢不對，柴傾城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

  但是下一秒，柴傾城的白眼就消散的無影無蹤，脖頸處的汗毛不受控製地豎了起來，渾身不由自主地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這一切都來得如此突如其來。

  隻因那人從後麵貼在她的耳邊，緩緩開口：“應該這樣。”

  說罷，他冰冷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了自己的手上。

  柴傾城隻覺得周圍的空氣忽然變得稀薄起來，頭腦一片空白，隻能被動地跟隨對方的手指來回移動。

  柴傾城啊柴傾城！你是瘋了嗎！這可是蕭景瑞！

  柴傾城猛地一激靈，緊繃的身子忽然一抖，整個人像褪殼的蝸牛一樣在蕭景瑞的禁錮裏滑了出來。結結巴巴地開口說道：“我……我知道怎麽拉了。”

  話說的結結巴巴，臉皮也控製不住攀上了可疑的紅暈，柴傾城這時才敢大口呼吸起來。覺得自己需要汲取更多的氧氣。

  蕭景瑞卻好像絲毫沒注意到對麵人這些奇怪的反應，隻是看著她，說道：“那你拉一遍，我看看。”他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不由得讓柴傾城想會回憶起了從前上學時像地獄魔鬼一樣的軍訓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