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池水浸沒了馬爾的身體，馬爾雙眼緊閉，原本踩在池底的雙腳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騰空，身體控製不住地往下沉去。馬爾想要遊動身體，卻絲毫找不到發力的感覺。上一秒還站在池水中的自己，這一刻好像已經被某種魔法傳送到了高中之中

  馬爾身體下方不斷湧現出一道道暖流，不，與其說是水中的暖流，那感覺更像是空中自由落體時一陣陣冒著熱氣上升氣流，預示著他不可抗拒的下墜。

  噗——馬爾身體像是突然之間穿過了一團濃密的水汽，那感覺就像是撞入一團巨大的棉花當中，然後不帶走一絲棉絮的情況下從另一邊衝了出來。

  強烈的失重感襲來，馬爾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隻巨大的手臂捉住了雙腳，用力甩動間，馬爾被甩得倒吊起來。

  正當他想要掙紮著轉身，好不讓自己在接觸到什麽東西時候腦漿四濺，自己的雙腳已經啪嗒一聲落地。

  就像是起床後從床上踩進自己的拖鞋一般自然，不帶任何劇烈的衝擊。馬爾還沉浸在剛剛那種急速下落和重力失調的感覺，隻覺得自己的頭腦像是個巨大的鉛球，而腳輕的就像是微風一吹就能飛出去幾十米遠的氣球。

  上一秒自己還處於一個不斷下墜的空間，現在腳下突然的泥土觸感讓他感覺自己的處境極不真實。

  馬爾就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許久，他才從剛剛那種失重的狀態恢複過來，感覺重量重新回歸到了腳掌，血液也開始重新流淌循環。

  “—嗯—”一個聲音在馬爾耳畔震響，那聲音像是巨錘在獸皮戰鼓上擊打的聲音，每一個音節裏麵都附帶著一種強烈的威壓，馬爾下意識的捂住胸口，一時間竟有些無法呼吸。

  “小人兒，睜開眼睛吧。”另一個聲音傳來，不同於剛剛的那個聲音內附帶的壓迫感，這個聲音更像是潺潺的流水，十分的柔和。

  那溫柔的聲音裏像是帶著某種強烈的暗示，馬爾不自覺地就按照內容照做，好像那本來就是他自己的意誌一樣。

  睜眼仰視，馬爾看到了兩個坐在高台上的女性，在她們中間，是一個花紋奇異的桌子，上麵擺放著的正是自己放入湖水中的羅盤和懷表。

  左邊的女性土黃色的長裙連接大地，上麵鑲嵌著一塊塊岩石，祂的裙擺深邃的就像是一道道溝壑，凸起的地方則像是山峰。祂上半身披著深黃色的鎧甲，上麵雕刻著各種奇異的紋路和文字，祂的麵容被覆蓋在精致頭盔的陰影下，不可見，隻能看到頭盔上凸起的岩石，像是兩隻巨大的山羊卷角。

  右邊的女性白色的長裙身接天空，潔白的紗裙上閃爍著鑽石般的光芒，似乎要與祂雪白的皮膚融為一體。祂的長發向後散開，閃爍著潔白溫和的光輝，落向祂身後遙遠的天空。祂頭頂的光輝像是一道道流光四溢的彩色玻璃，將祂的麵容遮掩了起來，不可見。

  周圍的天空像是一張巨大的幕簾，上麵投影著各種奇異而不斷變化的光芒。祂們一人一邊，組成一幅擁有奇異美感的畫麵，同時又給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

  馬爾將自己的目光收回，微微低下頭，不敢正視對方。

  這就是“等價交易”所指向的存在？左邊那位或許是地靈口中的大地與山脈之神，回憶過去的領主，右邊的那位則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那感覺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或許因為祂周圍散發著光芒，而馬爾自己又是光係以太使。

  如果是這樣，那這兩位大概率隻是神靈的幻影，並非本身。還是說神靈實際上也是由以太組合而成，在現實中並沒有實體？馬爾在魔法師公會所了解的都專注在以太的使用和實用技巧，對神祇相對應的了解並不多。

  “物品中炙熱的情感，我已經收到了。”

  身著黃色盔甲的女性拿起了羅盤，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羅盤隨即化作點點土黃色的光點，融入她腳下的大地

  之中。

  “物品中不滅的回憶，我已經收到了。”

  隨著白裙女性的聲音，桌上的懷表散落成一朵朵雪白的蒲公英種子，隨著一陣無形的風，著向天空的遠處飄去。

  “現在，給出你的願望。”

  祂們雖然並未開口，兩道截然不同的聲同時在馬爾腦中響起。

  “我……”馬爾下意識的低下頭，腦中飛快的組織好話語，正要提問森林內以太暴走的源頭。

  忽然，馬爾腦內浮現出了一張漆黑的畫麵，在黑色的畫麵中間，是一個狹長的白色三角形。

  這個有點太抽象了吧，而且自己並沒有完全說出自己的問題……馬爾正想繼續提問，腦中便再次傳來那戰鼓般的聲音。

  “這就是答案。”那聲音中帶著不容質疑的意味。

  好吧……不愧是“等價交換”，畢竟那些都隻是普通的東西，也隻能換到相對一般的情報。

  馬爾下意識地低頭轉向另一邊的白裙女子。不知道為什麽馬爾總覺得自己與祂有一種奇妙的熟悉感。心裏的壓力也減小了不少。

  馬爾低頭沉思，根據“等價交換”的原則，一個物品對應的應該是一個問題。自己剛剛已經問過了一個，剩下的這個就應該是最後一個了……而祂們剛剛一人拿走了一件物品，那對應的就應該是一人一個問題。

  雖然馬爾並不認為自己麵前的是兩位神靈的本尊，還是下意識地用了“祂”來指代。

  因為自己包內的雜物眾多，馬爾昨晚已經擬定了好幾個問題，突然將數目減少到兩個，一時間馬爾還不知道該如何做出決定。

  頷首沉思，自己之所以有這麽多問題，在探索的路上遇到了這麽多的困難，究竟是為什麽？如果能夠總結出這裏的原因，或許可以將這些問題整合成為一個……

  自己之所以數次落入險境、被敵人打敗，究其原因，還是自己的弱小，對以太術式理解的匱乏，如果……如果我能再強大一點、知道的再多一點，我身邊的人是否就不會再這樣無緣無故的消失，我也不會在深潛林帶裏走失。馬爾的想法越發強烈，我想要變強大，想要知道變強大的方法。

  高台上的白裙女性嘴角不可察覺地微微上翹。

  “那，我的第二個問題是……”馬爾低頭說道。

  “問題確定了，就再也無法修改了哦。”白裙女性流水般的聲音流淌進了馬爾的腦海，像是在提醒著什麽。

  馬爾心下感到疑惑，疑惑對方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給出提醒。

  眼前的景色突然變得模糊。而那聲音像是有著奇異的魔力，牽引著馬爾的思緒到了自己過去幾天的回憶。

  我……進入了森林，然後看到了妖靈族的以太……然後就到了這裏……

  其中的細節……馬爾嚐試著回憶，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隻能隱約回憶起心裏強烈的恐懼和極度的興奮，還有身體隨之顫抖的瘋狂感受。

  或許對方在提醒著自己忘記了什麽東西，重要的東西。

  那感覺就像是自以為完成了一幅拚圖，回頭卻發現拚好的部分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拆散，丟回到了盒子中。再想去找，也已經找不到了。

  馬爾回想起了這幾天腦內陣陣地抽痛，和自己夢中那個模糊的人影。他好像是叫……安？

  嘶——腦內又是一陣抽痛，馬爾被迫放棄了思考。

  果然自己還是太弱小了。

  馬爾內心有著些許的動搖，思索片刻，還是覺得以太相關的線索更加重要。搖了搖頭，說道：“謝謝您好意的提醒，但我還是想知道跟多關於以太術的事情，我想變強。”

  “好。”那女性微帶笑意地說道。

  馬爾的腳下的大地突然變得虛幻而透明，雙腳騰空的感覺和下墜的風聲隨之而來。

  嘭！馬爾腦內一聲炸響，那感

  覺就像是有人用一個根木棍在自己腦內瘋狂的攪動，以太如泉湧般從大腦中迸發而出，傳到全身。這一刻，他的精神世界無比澄清，甚至能夠看清周圍以太的流動。迎麵下落吹來的風迫使馬爾閉上了雙眼。

  “馬爾！”一個熟悉的聲音再次從腦海中浮現，那聲音透過一扇窗戶傳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隨之浮現。他棕發黑眼，在市場的人群中擁擠著前行。手中的懷表被高高舉起，不讓周圍的人群擠到。

  “他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鎮子，到時候這些東西一定會派上用場。我也會跟他一起去的！成為夫人說過的那種冒險同伴！”那個身影的想法在馬爾腦海內具象為他獨有的聲線。

  幻影隨之在呼嘯的風聲中散去。

  原來……他早就做好要一起冒險的準備……以至於他現在能在儀式中提出問題，都是托了他的福。

  通過手臂的遮擋，馬爾頂著呼嘯的強風把了眼睛眯開了一條縫隙，他看到自己處於一片碧藍的天空之中，身體直直的向下墜去。

  那種強烈的情感像是一股湧泉，在馬爾心裏噴渤而出。

  原來被保護的人，一直都是我……眼淚順著馬爾眼角被氣流吹向了蔚藍的天空。

  “現在做出你的選擇吧，是選擇保留關於‘他’的回憶，還是現在的這份力量？”

  噗……我居然忘記了這麽重要的事情。馬爾在內心嗤笑一聲，心裏已經有了決斷。

  “哈……我果然還是不能忘掉安迪……”

  抱歉……我的多疑、軟弱和猜忌，一定傷害到你了吧。

  厚厚的雲層像是清水上的浮沫，隨著一滴油脂的滴落刷的一聲被驅散。馬爾身後蔚藍的的天空隨即如破曉般綻放出燦爛的花火。

  -慶賀吧、歡喜吧，一名新的“祈光使徒”就此誕生-

  叮——一個拳頭大的隕星開始在他身邊凝結，與他並肩向下落去。

  “作為我們的見麵禮……”流水般的女聲再次響起。馬爾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Ημ?ρα”，晨曦與白晝的化身，回憶大門的編織者。

  -找回因恐懼和黑暗失去的記憶的你-

  -遵循光的指引，重新回到旅途-

  -把這一切，都作為冒險旅途的開始-

  ……

  馬爾猛地睜眼坐起，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已經回到了山洞中的草地上，旁邊就是安靜如鏡麵一般的“回憶噴泉”。

  “西部河穀的南邊。”馬爾口中下意識地念出了這一串字。

  西部河穀的南邊……安迪就在那裏！

  —另一方麵·囈語林地—

  一幢溫暖的宅院中。

  “安迪！怎麽還在睡覺啊！”一個熟悉的聲音越過灑落房間木質地板上的陽光，跳過潔白的被褥，輕輕敲擊著安迪的耳膜。

  安迪生睜開眼在床上扭了扭身體，極不情願地起身伸了個懶腰。睡眼惺忪地看向房門口，金發少年淺藍色的眼睛正帶著笑意看著他。

  “馬爾？”安迪的瞳孔肉眼可見地收縮了一下，原本的睡意也消去了大半，“我們……怎麽？”

  安迪環視房間，周圍的擺設都跟自己的回憶中的樣子一模一樣。而此時自己就在伍德林老宅中自己房間的床上，似乎馬爾和自己根本就沒有離開過。

  “什麽我們啊？再不起來安娜就要罵你了哦？”馬爾的笑聲把他從思緒中拉回。

  他修長的手臂抵著門框，周圍的一切是如此的明亮溫暖，陽光大量湧入，給房間空氣中每一顆塵埃都打上了閃耀的花火。安迪掀開被褥，淌過暖陽溫熱的河流，走到馬爾身邊，大大地抱了上去。原來之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我的夢，太好了。

  “我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