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連綿的雨
作者:浪子明      更新:2020-03-05 11:30      字數:6176
  亞斯路德城雨幕如同天神浣紗層層疊疊下個不停,幽河水位每分每秒都在微不可查地上漲,明月垂落地平線一側,陰雲密布卻將初升之陽遮蔽,令人不得見光輝。

  船舶指示燈,艙室照明燈,港口的燈塔,這一晦暗時刻唯有人們憑借雙手創造出的光明照耀著人們。

  比起一方的順利,甲板的任務就顯得艱苦的多,沒有棺那麽適合埋伏的靈能,麵對遭遇戰隻能選擇正麵應敵的手段。

  “鏘鏘鏘!”

  迅捷的金鐵交擊聲最終在一次猶如拉動小提琴琴弦般的劍刃摩擦中收尾,雙方精致的劍感使得短暫交劍力度偏斜方向都互有防範,各退一步重新拉開架勢。

  雲流端抽出原本掛在腰間的利刃,麵對手持一對短刀的敵手,仿若熔岩流動的赤金雙瞳閃過一絲慍怒。

  連綿不斷的雨水使得他的妖火靈能極為不便,霎時凝聚出的火焰經過雨水消融難以形成有效威脅,頻繁交劍又使他不可能花費時間去凝集更多靈能以供使用。本來就難以從環境中借取靈能的負麵特性在不利天氣中被進一步放大,對手具備迷惑性的動作卻如魚得水,導致他遲遲沒能拿下對手。

  本來雨水沾了眼眶就顯得尤為阻礙視線,站在對麵穿著緊身服的家夥靈還是助於光學迷惑方麵,雲流端一向銳利的眼曾為他做出精確判斷提供不可缺少的助力,這一次卻完全使不上力。

  能堅持到現在全憑手中利刃長度略微占據一點優勢把對手卡死在通往甲板的狹長走道,然後依靠出色劍感不斷打出壓製距離的劍招逼迫對手露出破綻。

  雲流端雙手握緊柄部有意識地不斷調整架勢,他並不精通這一套為主的劍術,此時為了彌補觀察力上的不足也隻好這麽做。站在通道上的人再一次踏著奇怪步伐發動進攻,隨時有可能拉低的身位考驗著雲流端的臨場判斷,迅捷短刀則壓迫反應速度。

  “鏘鏘。”

  兩聲幾乎不分先後的聲音同時響起,原來是那人一腳踏前先探出高舉的短刀襲擊,輕點劍刃作為佯攻,幾乎同時的下蹲,敏捷獵豹般動作配上前手短刀的位置直取雲流端雙腕,如果雲流端避讓,那麽蓄勢已久的雙膝就會發力助推撞入懷中,兩柄短刀處於近身搏鬥勢必能絞出一番風雲。

  雲流端步伐微微抬起前腳,雙手下沉,對手第一擊一觸即退並沒有形成實質威脅,真正來臨的攻勢被他用強劍身格住,這才傳出近乎同時的兩道碰撞聲。不過就算對方把攻勢放在第一刀,雲流端也有信心在後仰時間點切斷對方的手腕令其攻勢受挫。

  又一次有驚無險地防範住了。

  對手兩刀均是無功而返也不多做糾纏,再次後退重做準備,迷惑視線的靈能讓他占據近乎無限的主動權,對手每一次追擊都要麵臨未知的威脅。

  “嗬!”

  然而此時雲流端卻轉守為攻,震嗬一聲,一步向前重踏而出,手中利刃同時斬下,先前佯裝隨時有退後避讓的假象此時化作暴烈的進攻完全展現出來,時機正把握在對方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絕佳處,速度更是如同步進退一般,早有預謀地斬向毫無防備的對手。

  標準的獅子躍。

  逆著的風流將雲流端兜帽掀翻,雨水打在金紅頭發上,些微寒意讓雲流端稍稍去除了煩躁的情緒。

  對手又滑溜地避開了,不過左臂處卻少了一塊布料,被切下後隨狂風一直飄蕩到幽河不知道什麽地方去。

  差一點點就能切下那條手臂。

  雲流端瞳中赤色沒過,平複了情緒以後重整架勢,雙手執劍微微側身,切先斜懸在身體右後方甲板上方,調整思路決定用進攻來壓製對手。

  另一邊,也就是雲流端守住的地方,李曼斯正遊刃有餘地處理兩名對手。

  這當然不是因為李曼斯絕對實力碾壓了雲流端,而是雨天靈能更加偏向他的發揮,雲流端又主動放棄使用靈以免互相幹擾的結果。

  一名對手進攻無功而返,倒退時腳步卻止不住打滑,連連倒退數步最終還是握住欄杆才穩定住身形。

  “哈,怎麽樣,連維持正常行動都很難了吧?”

  李曼斯掀開兜帽享受在雨中呼吸的感覺,此刻他就如戲耍老鼠的貓一樣輕鬆,他步步緊逼,勝券在握。

  他走的平穩的甲板部分,不知何時已經凝出了薄薄一層冰,在上麵想要跑起來光是維持平衡就已經十分艱難了,哪還有對抗的力氣?

  靈能者靈的發揮對戰場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四周到處都是水,他的靈能近乎於無限製地揮灑,完全不用顧忌距離,消耗,儼然是天然的主場。他就如降臨審判者一般隻需揮手便有冰晶凝結於對手的衣襟,過大的級別差距使得他的對手幾乎無法反抗這一步驟。

  “還打算負隅頑抗麽,幾位?”

  “盡快解決吧。”

  李曼斯似乎頗為享受戲弄對手的感覺,一旁陷入苦戰的雲流端忙裏抽閑瞥見這邊情形,不禁出言催促。

  李曼斯不耐煩地把雙手插進濕漉漉的頭發裏,說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這就——”

  “快把貨扔河裏!”

  扶著欄杆喘息的那人突然發出一聲沙啞的吼聲。隨後好像轉角一處柵格被破壞了一般,哐當一聲傳來用力拉開集裝箱的響聲。

  “嗯?以為扔到河裏就能……”

  李曼斯眉頭一皺,下意識地以輕蔑語氣說到一半,突然發覺自己可能是想當然了,地麵冰層瞬間刺出冰晶瓦解甲板上敵人的靈能,轉而以最快速度奔跑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側大開的集裝箱裝放著各式紙盒,其中空缺了一大塊,李曼斯急忙轉身,攥住

  欄杆探出半個身子往下望,雨水和陰冷的厲風劈頭蓋臉打在身上也渾然不覺。

  一批藍色盒子掉落在翻湧的河水當中幾乎辨別不清,一個遊動在水中的影子似乎拖著一張無形的網攜帶它們逃亡。

  李曼斯雙瞳驟然泛起冰白色,靈能以最快速度傾瀉向河水,隻聽不斷傳來哢哢聲那一塊水麵以肉眼可見速度凝結成冰被燈光照的雪白。

  一個呼吸間在水中遊動的那個影子就被凍結在冰塊中隻需一段時間生命特征就會消失,幾個盒子同時被保留下來,這大概就是所說的貨了。

  看起來事情像是得到了解決,實際上苦處隻有李曼斯自己知道,由於這塊冰與船體離的極近而不斷發生碰撞,又是短暫時間內新生靈能產物因而顯得脆弱,每一次與船體產生碰撞都需要李曼斯手動補充其中的裂縫,維持冰塊不散,這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以做到的事情,隻是這樣繁瑣的一件事會把他一直牽製在這裏,無法給其他地方提供幫助了。

  要是船上莫名奇妙出現的這些人全部都抱著盒子跳河逃生,他也隻能防住一麵,到時就會如同四麵破洞的漁網般漏掉大部分重要犯人和違禁品。李曼斯心底一沉,先前沒有想過這些人四散逃跑的情況此刻才顯露出人手不足的劣勢,但心急歸心急,他也沒有什麽辦法。

  這次行動本身情況特殊,屬於議員直接指派的任務,原定珊瑚逐步轉移過來的人手隻有禁海隊能夠提前到位,實在是緊湊了些。

  雲流端一側依然處在難分勝負的情況,且隨著一次反擊未能得手喪失主動權,竟然隱隱有著被對手壓製的趨勢。

  “鏘——”

  又一次的兵器交鋒,十字交叉的短刀從側麵架住雲流端的橫斬,並借此良機大舉拉進雙方距離。麵對無法準確判斷行動的劍刃,對方雙持武器格擋方便的特性被發揮的淋漓盡致,無論是何方向來的進攻,雲流端都需要因被迷惑的眼花繚亂的原因有所保留,就更不可能突破這一層防線。

  雲流端雙腿不斷交替迅速後退過程調整劍的方向,試探從各種角度拖割對手,一步兩步退到甲板範圍,卻給對方讓出更加廣闊的活動範圍,這意味著對方發動進攻的角度將不局限於一條直線,詭異程度大大增加。

  雲流端用力一甩,對手也不做糾纏,來到了更好的地形就可以更從容的組織進攻,不急於一時進退。

  此時雲流端視線當中對手身形忽左忽右,兩柄短刀不斷交替,佯攻,騙招幾乎無處不在,盡管知道是對方靈能的緣故,卻沒有破解的辦法。

  對方再次欺身而上,雲流端仿佛有一種無論以什麽角度出招都會被格擋的錯覺。

  當然雲流端也可以選擇不判斷對手舉動進行賭招式的進攻,但這並非是他常用的打法,現在還有條件斡旋他便不願將勝負置於不確定性上麵。

  秉著固守的傳統,雲流端握劍翻腕發力先後兩劍斜挑對方短刀,依靠雙手緊握的力道意圖清理出一條幹淨的中線,令對手無論進退都受到劍刃的威脅。

  “撲哧,撲哧”

  似乎有什麽聲音從對麵傳來,雲流端有那麽一瞬懷疑自己是否幻聽,不過對方的身軀竟幾乎不受控製地撞上劍刃,雲流端本能一挑貫穿對手胸腹,然後立刻跳後半步防止有臨死反撲。

  劍刃最後揮掃打落最後威脅,雲流端目光從趴在地上的屍體後頸和後背兩柄飛刀緩緩挪開。

  飛刀插的地方有點歪斜,不過雲流端知道在那種奇怪的靈能麵前瞄準總須廢上很大功夫,最終能夠命中已經是極其不容易的事情了。

  在雲流端對麵不遠處的是一位抱臂斜倚在船舶護欄的女子,她綠鬆石一樣的眸子好奇地打量雲流端,塑料雨衣下是銀灰色馬甲和長褲,雨水浸透了雲流端的眼眶讓他看不清更多東西,他卻沒有趁這個時候抹一把眼睛。

  “多謝。”

  雲流端簡單地道謝,不過從他仍然緊握劍柄的手來看並沒有因為暫時獲救而放下戒備,麵對一個突然出現且具有威脅的人,雲流端從不掉以輕心。

  雲流端緩緩倒退讓出屍體所處位置,不經意間向李曼斯方向靠攏,為自己的行動再加一層保險。

  那女人於是像貓一樣輕悄地走向那具屍體,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取下原本背在身後的軍刀先對躺在地上的補了一刀以後才蹲下取回飛刀,用雨衣略微擦拭後收回口袋裏的小盒子。盡管她有著不錯的容貌和曲線,熟蘋果一樣香甜的成熟誘惑和比冒險家更休閑適意的風格同樣吸引注意力,但雲流端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她的威脅上。

  “這就算是幫過你一次了,好吧,我想你不需要記住。”

  她拍拍軍刀惋惜地收回背後,動作沒有武士的專注和貴族的優雅,倒像是雇傭兵往袋子裏綁進去各種東西一樣隨意,不過這個距離足夠遠,就算她表現的再怎麽沒有戒備也可以隨時調整,是飛刀發揮的好距離,而非雲流端作戰的好主場。

  “感謝你的支援,我會記在心裏的。”

  雲流端謹慎的說,即使這人沒有表現出敵意。

  “一向的規矩就是拿錢辦事,我打算拿最多的錢,當然要辦最好的事。”

  她毫不在意,進行了一點對屍體象征性的調查,甩下一句話便離開了。

  盧勒離開船長室帶上門,姚靜說道:“為了防止意外,我認為還是盯著船長比較好。”

  盧勒與姚靜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說:“嗯我也覺得他的反應過度敏感了,不過還有其他艙室沒有去過,不適宜在這裏分派人手。”

  畢竟雖然麵對警衛隊有很大的壓力,但也不應該害怕成那副樣子才對,這樣對於奇怪事情的疑心一旦升起,就不會輕

  易被打消。

  比起留派人手更簡易的方式就是布置陷阱。

  不通過這扇門製住船長室裏的人的方式有很多,然而那一旦發生,通常也就不是單純的分派一個人就能夠解決的事情了。

  棺仍然如同一個掛件一樣安靜跟隨盧勒,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在肉眼看不見的地方,艙室的門似乎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走吧,我們去上麵看看。”

  盧勒右手指節緩緩敲打左手手背,帶頭走去。

  進入駕駛室進行複雜的各項表麵工作和問話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盧勒並不指望這些普通的海員能夠提供多少有價值情報,而且這種工作也完全可以交給其他單位,比如盧勒此時將照片和訊息通過手機發送給的單位,亞斯路德城警衛隊。

  既然已經獲取到了確鑿的證據就可以呼叫警察作逐一排查,憑珊瑚部隊有限人手要安排檢驗這麽多集裝箱效率實在是會低的可憐,而且亞斯路德城警衛隊伴隨這座逐漸繁榮起來的城市一路走來,也是議員考察過的單位,同樣可以報以信任。

  沒有讓他等候太多時間。

  棺兩步上前附在盧勒耳畔說道:“來了。”

  “我們下去看看。”盧勒招呼仍在盤問的姚靜一起離開,毫不擔心這裏的海員有逃脫的可能。

  三人有序地走回到船長室旁,一個全身套著漆黑緊身衣的人掛在打開的鐵門上,看到這副場景盧勒同樣摸了摸下巴,暗自思索如果自己在這樣的環境裏要麵對一個棺這種布置陰險事情如此有效率的敵人,能夠有什麽解法。

  隨即搖了搖頭,對姚靜說:“他就交給你了。”

  喪失行動能力的活的靈能者,想來應該攜帶些許信息,自從身邊有了各種專人之後隻需要把事情分配給他們就可以解決,這種新鮮的輕鬆感讓姚靜心情愉悅了些。

  棺留在一旁以防不測,盧勒於是又回到了目瞪口呆的船長旁邊,拍了一下他緊張不肯放鬆的肩膀,笑著說:

  “怎麽樣,這下我想你應該明白了我們和這些立刻就會要你的命的人不同這一事實了吧,積極的合作,嗯,那會有一條活路的。”

  盧勒大致能夠明白,為了消息不因為通訊設備的記錄被截獲而泄露的緣故,白潮山公司選擇了最原始的保密方式,人員對接口口相傳,而在廣袤大海當中這一艘船就是聯係的紐帶,來往兩岸的訊息都由此傳達,外麵的那些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靈能者大概隻知道一點情報,負責的就是護送運輸這批藥物,同時防止船長和船員反叛或是因為其他原因泄露情報。

  推測外麵那個家夥是來對船長進行滅口的,這些已經染上了癮的家夥雖然不會上升為團隊心腹,卻比船長這樣的普通人容易控製多了。

  毒品,那種東西,一旦沾染上就如同跌入深淵,每一次發作都是惡魔往下拉動著靈魂,再依靠供貨的誘惑,想要依靠個人的力量從這個惡性循環當中走出來需要堅定的意誌,又哪裏是西海岸對麵那些隻會尋歡作樂的家夥能夠擁有的。

  不過盧勒對於船長隻想傳達這麽一個簡單的信息,現在距離約定的時間還剩下那麽一點,倒是可以留給他自己慢慢思考。

  盧勒轉身走出船長室到了船舷,餘光突然瞥見拐角處有什麽東西,立刻掏出手槍轉身瞄準那個方向。

  “嗨,又見麵了,盧勒先生。”

  埃莉諾彎彎嘴角笑著打招呼。

  “很高興見到你,埃莉諾小姐。”

  盧勒同樣也笑了,放下了槍。這次任務比想象中順利的多,不知道另一邊怎麽樣了,不過埃莉諾出現在這裏,依她的行事風格外麵應該已經逛了一圈,那就應該沒有問題了。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盧勒先生,我真想不到你居然有一天會帶來沒有危險的任務。”

  埃莉諾小指勾住柄上掛環轉著手中的飛刀,看來心情相當不錯。

  “不過價錢還得照付,我想你不會介意吧?”

  她狡黠地揚起眉毛,不懷好意盯著盧勒說。

  “當然沒有問題,不過我現在沒有帶現金。”

  埃莉諾又從身後的包裹裏掏出兩三個小盒一股腦拋給盧勒,說道:“你們在找的是這個東西,沒錯吧?”

  盧勒有些狼狽地接住,他手中還有著槍呢,隻能先抱著這些盒子把槍放好再看。內容不出乎意料是些針管,應該是從這種黑衣人身上搜來的。

  “是的,我們在找這些沒有報備的運輸品。作為回報,我們會以略高於市價的價格回收。”

  “那最好不過。”

  埃莉諾聳聳肩,經過這一次以後她算是看清楚了,所謂的戰利品就像一張欠條,從這種任務中根本找不到什麽對她有用的東西,費時費力到最後還是落得以物換錢的下場,早知道就事先談好價格,還免得又一失望了。

  跟這家夥掛鉤的,確實沒好事。埃莉諾更加堅定了這一結論。

  “十分感謝你能把這些東西交給我們回收,總之這次合作同樣是很愉快的,不是嗎,埃莉諾小姐?”

  盧勒麵帶微笑地說,雖然沒有體現出埃莉諾最大的價值,不過剛好以不錯的價格填補了這次任務的缺漏,真是不錯的約定。

  “哼,你是挺愉快的。”

  埃莉諾搖搖頭諷道。

  盧勒隻當沒聽見。

  “算了,我去那邊轉轉,免得看到你心煩。”

  埃莉諾轉身離開,盧勒點點頭,也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邀請外人合作對於珊瑚來說並不減少秘密程度,有一些人畢竟是信得過的,而且盧勒也有著自己的考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