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密布，遮掩了黃昏的光。

  亞斯路德城的天空從蒼白漸變到漆黑，天色陰沉的像是要下起雨的樣子。

  掛掉電話，盧勒抓起椅背的漆黑外套套在身上，為口袋裝填兩盒廉價香煙，一個市麵常見的塑料打火機與一盒火柴。

  對待尊敬的客人，這些小玩意兒派不上多大的用場，單純用以放鬆身體，味道也遠不如盧勒被當做客人時招待的物品。不過盧勒很喜歡這種簡樸的風格，他討厭將自己裝扮的華麗高貴。

  裝束可以一定程度展現人的身份與氣質，盧勒更喜歡做影子。

  碰麵的時間約在一個小時之後，這對於亞斯路德城傍晚高峰期的交通狀況來說，也顯得綽綽有餘。城市規劃中道路優先級被市長特意提升兩個檔次，按照規劃建設也為亞斯路德城帶來了已經有數十年的通暢，且會延續的更久。

  在這座城裏，沒有哪條道路是不可或缺的，它強健的過分，即使是車流最為洶湧的主幹道，壓力也會在兩個紅綠燈裏被分向四方。

  這一方麵，亞斯路德城表裏如一，永遠會有很多條路敞開。

  夜幕籠罩，燈光使城市看上去就像發光的寶藏，大風嘶嚎，誘人又危險。

  盧勒遞給司機五張價值一地蘭幣的紙幣，隨後推開計程車的門，在大風嘶嚎的路邊站定。

  他的麵前是一家酒吧，招牌上“白色月亮”四個大字發出瑩瑩白光。

  盧勒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確認沒有遲到以後步入酒吧大門。

  這間名叫“白色月亮”的酒吧一層不設窗戶，僅有吧台與無序擺放的一張張方木桌上老式煤油燈散發寥寥的光，而二層繽紛的鎂光燈與狂躁的鼓點幾乎要敲破落地窗。

  一層以木頭和石頭為主布置，而二層則是金屬與電子熒屏的狂歡。

  盧勒走到吧台前，手指夾著一張麵額六十的地蘭紙幣，輕輕敲擊吧台告知背對他的調酒師有顧客光臨一樓。

  “太陽鳶尾，兩杯。”

  調酒師於是轉過身開始工作，昏暗的光線裏調酒師的動作被完全掩蓋在燕尾服的影子裏，低著頭不能讓盧勒看清表情，留有一定長度的頭發甚至將性別模糊了。

  片刻之後，盧勒端走盛裝兩個短飲酒杯的木板托盤，而那張紙幣也理所當然被吧台收走。

  盧勒端著托盤走到角落裏五號桌的位置，白色月亮的一層有很多這種“角落”，洞窟式的房間布局與昏暗的光線使得一些偏愛過時風格的人也會選擇這裏。

  在五號桌，已經有一個人落座。

  桌子上的煤油燈並沒有被點亮，因此這個角落尚還處在黑暗當中，兩人互相都看不清對方的容貌。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的交流。

  “許久不見，埃莉諾小姐。”

  盧勒微笑著朝那人打招呼，盡管那人看不見他的微笑。

  “我可真不想見到你，盧勒先生。”

  被稱為埃莉諾的人歎了一口氣，從清晰明亮的聲音裏不難聽出無奈。

  除了盧勒這個人是一個麻煩之外，盧勒的身份也是令這名女子歎氣的原因。

  “難得你們見到顧客，不應該露出一點笑容嗎？”

  盧勒將托盤放到桌上，埃莉諾立刻循冰塊碰撞的聲音摸到一個盛著三分之二杯酒的酒杯，將它挪走。

  “你除外，對，你除外。盧勒先生，你的每一次出現都意味著天大的麻煩。”

  “我還記得上一次我們合作，是在銀燕山脈，雖然險象環生，但是酬勞也的確不錯，不是嗎？”

  盧勒同樣拿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說。

  埃莉諾這次沒有反駁，她微微低頭抿了一口酒品嚐味道。短飲酒杯並不是那種能夠將濃鬱香味聚在杯口的東西，他們二人也不是專門前來品酒的高端人士，這是為了確認這杯東西是否適合一飲而盡。

  盧勒耐心極佳，完全不介意等上這麽一小會兒。

  “太陽鳶尾？這酒真不錯。”

  埃莉諾不是深知酒類學問的人，這句不錯的評價出自她個人的喜好。隨後埃莉諾又補上一句對酒吧的誇讚。

  “當然，白色月亮的手藝一向很棒，尤其是丹尼斯那家夥。”

  太陽鳶尾是一種活躍在地蘭上上個時代的雞尾酒，偏少的酒精含量，涼滑但不過分的甜味，與溫和的口感使得太陽鳶尾在大多數場合都有一

  席之地，除非直接咬到兩塊冰塊，否則入口時的溫度也不會過低。

  不過由於後麵的刺激玩意越來越多，對口感沒有什麽衝擊力，也沒有特殊值得稱道的地方的太陽鳶尾也就慢慢落伍了。

  “我也喜歡丹尼斯的酒，可惜他並不總是出現在吧台。”

  盧勒惋惜地說。

  “我也並不總是出現在酒吧。”

  埃莉諾慢慢品味這杯簡單的太陽鳶尾，緩慢的對話節奏令她很不適應。

  “是的，我希望你能夠在明晚出現在三號碼頭。”

  盧勒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於是正麵回複了見麵的原因。

  “需要我做點什麽？”

  “太陽會融化一切黑暗。”

  埃莉諾眼睛微微眯起，琢磨盧勒的這句話。在眯眼的時候是她綠鬆石一般的眸子最為黯淡的時刻，也是她集中精神思考的時候。

  這種時候並不多見，因為埃莉諾向來喜歡直來直去，一般也是收錢辦事的簡單路子。

  在談及報酬之前就加以思考，說明埃莉諾察覺到危險，需要好好思考一下這報酬是否有用出去的機會。

  沒有花去太長時間，埃莉諾也有了決斷，她欣然舉起酒杯將杯中物一飲而盡，平複下喉嚨裏的涼甜，慢悠悠地把話題轉到報酬。

  “酬勞？”

  “我方不會回收戰利品。”

  盧勒的回答令埃莉諾小小地吃了一驚，戰利品多於能給出的報酬，這種情形可不多見。

  埃莉諾不會自大到認為自己能夠發揮出令盧勒所代表的地方都支付不起的報酬，但這又是為什麽呢？

  埃莉諾想不明白，好在她需要思考的地方主體也不在這裏。

  “明白，盧勒先生。”

  很容易就能找到拒絕的理由，但是如此神秘有趣的聚會埃莉諾又怎麽會想錯過呢？

  但是埃莉諾決定要一點額外的報酬。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取走你的那一杯嗎？”

  盧勒沒有猶豫，將酒杯推向木桌對麵。

  “完全不介意，埃莉諾小姐，請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