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使表現的愈出色，對幽河權杖的威脅同樣愈大，我能理解盧勒先生的顧慮。”

  路西菲爾慢條斯理拉長浸滿天鵝絨的低啞啞音色，欣然行走在涇渭分明兩道看似善解人意的位於惡意側角剖開盧勒念想，娓娓道來上層宴會觥籌交錯的剪影對於他們這些下層執行人的行動影響。

  “這個問題很簡單，黑天使是服務於貴族們與上流社會的組織，有人想要阿蘭卡萊的傭兵工會覆滅。我猜盧勒先生問的是那人是誰，關於這一條，黑天使有著保密原則，請見諒。”

  “好的，那麽我沒有問題了，路西菲爾先生。”

  盧勒指腹緩緩摩挲過審判槍冰冷槍管，一點靈能光彩轉瞬即逝隱沒其中，隻是片刻時間便能從漆金合金感受到餘溫。

  傭兵工會並非易與之輩，麵前人口中的貴族給予如此巨大的期許，以此推測身份或許極為顯赫。想來如同黑天使的地下勢力，其存在本身即為攀延在名貴花園圍牆的藤蔓，依附式的生存才是常態。

  盧勒沒有要求更多能夠信任黑天使的保證條件，仿佛他們進行的是一場白紙黑字的合同協調，然而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交易的公義必須被執行，唯一的約束許是黑天使這樣的組織，一旦失去信譽，就離上層社會的疏斥不遠了。

  從某種角度而言，他們的利益的確是共通的，隻是不知道黑天使究竟服務於哪些人。

  “感謝盧勒先生的信任。不知我能否詢問些深入的話題——譬如盧勒先生打算如何清除傭兵工會？黑天使也許提供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助。”

  路西菲爾說到。

  “沒有計劃。”

  盧勒微笑著回答，坦坦蕩蕩，不複鋒芒。

  “沒有計劃？”

  路西菲爾慢慢咀嚼這句話的意思，這與黑天使的所有方案都背道而馳，或者說與任何正常人的想法相比都迥然不同。

  “是的，沒有計劃。從亞斯路德到阿蘭卡萊的公路會穿過一片丘陵地，在那裏擊潰對手的中堅力量——傭兵，即可。”

  盧勒說到。

  棲息在阿蘭卡萊城的傭兵數以千計，其中更不乏作戰經驗豐富境界更高的靈能者，盧勒一番話當中卻不見他們一丁點的重量，仿佛來的再多也是可以隨手清理的家夥。

  “聽上去真是一個瘋狂的計劃，不得不說這幾乎是前所未有的處理方案，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不過，盧勒先生，我想我們可以把它做的精致些。”

  路西菲爾眉宇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壓著驚異緩緩開口。珊瑚竟然真的沒有計劃，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不過黑天使對於上層社會來說除了長久的信譽，同樣重要的就是芸芸眾生當中脫穎而出的能力與效率，解決他人所不能解決的棘手事件，正是他們自傲的源泉。

  “比如？”

  盧勒好整以暇，期待他能從一片丘陵裏變出什麽花式來。

  “今晚阿蘭卡萊正巧有一場角鬥盛會，盧勒先生可願與我一同赴會？”

  路西菲爾優雅誠摯地發出

  邀請。

  “角鬥場？”

  盧勒隨口一問。

  這是地下勢力公開角逐個人名望的好去處，角鬥場的硬道理可能不是那麽受靈學者和靈術式的喜愛，但傭兵們，幫派們，生死搏殺間自然而然更多地走向對各種環境和戰局適應能力都更強的靈戰士道路，這是他們的舞台。

  勝者，萬眾仰慕。

  “是的，阿蘭卡萊角鬥場的老板安文先生同樣是黑天使的朋友，通過他，我可以帶些人到貴賓席位上。”

  路西菲爾輕描淡寫的說到。

  這對黑天使來說不算什麽，隻是不知道是黑天使的影響還是路西菲爾自己的能力。

  不得不說，有黑天使這樣人脈資源豐富的勢力輔助，計劃裏的一切瑣碎細節都會變得得心應手。

  貴賓席可以避免不露麵招致的好奇家夥，省去了盧勒自投羅網的顧慮。

  “聽起來不錯，接下來打算如何？”

  盧勒點了點頭。

  “角鬥場關閉後盧勒先生會乘車返回亞斯路德城，而黑天使將會把盧勒先生在公路上的信息透露給傭兵們，屆時盧勒先生可於丘陵地盡情施展戰鬥的才華。”

  路西菲爾整理思路，為橫衝直撞的計劃鋪上緩衝帶，讓碰撞初期的接觸變得循序漸進。

  盧勒食指輕點太陽穴同樣整理著思路，麵前這人一路計劃看似井井有條，核心構造卻依然凶機四伏，隻是為整體狀況潤色的行徑。珊瑚依然要麵對潮水般湧來的傭兵，盧勒自己還需要額外冒著風險單人赴會，換來的隻是計劃看起來更為“合理”。

  “路西菲爾閣下‘真的很擅長做表麵功夫。”

  縝密議題當中不時插入輕鬆談論或是連篇廢話，其原因不在於路西菲爾與盧勒雙方對待會談的態度不嚴肅認真，或是缺乏禮貌與尊重，而在於雙方共同談論的話題牽扯到切實的生命，權重比看上去要大的多，所以二人在思考間隙往往會用自己的拖延時間方式來爭取到權衡利弊的時間。

  斡旋，疑點，風險棋子圍繞象征賭注的銀砝碼依次排列，誰更快找出它們的規律，誰就會掌握下一階段的主動權。

  同時這也是盧勒首次采用閣下‘的稱呼。

  “黑天使服務的態度與風度方麵無可挑剔，我相信盧勒先生在這一觀點上不會存有疑惑。”

  路西菲爾將之納為稱讚坦然接受。

  也許隻有互相說場麵話的時候，人們出口的不含譏諷心思，入耳的也不去揣測對方是否陰陽怪氣，而隻當字麵意思的接納罷。

  無關利益，相見兩歡，談何容易。

  “也好，允我見識黑天使之能力。”

  盧勒點點頭，有了包裝，細枝末節就不那麽容易出問題，黑天使在這些細節方麵提供的幫助的確往往高出常人的評價許多。

  話音剛落，盧勒驀然驚醒。

  盧勒是一個不吃奉承，極度務實隻看能力和結果的人，路西菲爾顯然把握到了這一點，即使在方才盧勒不明不白讚揚黑天使的時候也沒有“互捧”

  的回以對珊瑚的讚揚，縱觀整個談話，路西菲爾看似誇誇其談，內核卻始終牽引盧勒在實際價值方麵，而使盧勒若有若無地忽略了價值能否安全兌現。

  正如盧勒的話，優秀的表麵功夫使人找不到駁倒他的餘地，而陷入賭徒境地當中——

  相信黑天使的話，或是堅定不移地認為他在說謊，整個過程當中沒有足夠信息可供盧勒有理有據進行推斷。

  而這顯然不合理——或者說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夠做到完美。

  所以，盧勒思考，自己是不是有什麽思維死角被路西菲爾利用了？

  盧勒還是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至少目前找不到。

  “時間定在今晚七時，出發地點選在這裏，盧勒先生意下如何？”

  路西菲爾問到。

  “沒有異議。”

  盧勒掌心打旋收回金槍，微笑著起身擺手說到，

  “我很期待今晚愉快的宴會。”

  “我也是，盧勒先生，還有，別忘記帶上槍。”

  要談的已經談完，路西菲爾不多做挽留，朝著盧勒揮揮手，打算把重心移放在夜晚正事。

  “好的，那麽今晚七點再會，路西菲爾閣下。”

  盧勒打過招呼，雙手整了整衣領，轉身去從房間唯一通道的木樓梯下樓離開。

  出了門站在街道邊，盧勒抬頭看了看店鋪，記下它的名字，翠生，翠生糕點鋪。有那麽一瞬失神想回店裏要一份清單，遊蛇的莊園訂購花束，黑天使的店鋪訂購糕點，是否是一種加密通話。

  不多時盧勒已返回臨時駐地，召集隊員們展開布置作戰計劃。

  “以上，就是全部信息，我會負責在淩晨將敵人引出來，你們的任務是自由發揮。”

  盧勒沒有用筆紙，而是非常簡單直接地將整片丘陵地都劃為作戰區域，除了開戰時間，沒有任何其他計劃。

  這是盧勒調到珊瑚以來第一次完全自主安排計劃，事實上盧勒早就打算這麽幹了。以往白潮山號到鉛劍和突襲黑虎，雖然計劃有序收獲頗豐，但那不是盧勒的風格。

  自由發揮，在麵對的敵人不是強大單體時，盧勒認為必須這麽安排一次，他要看清隊員們究竟能夠做到何等層次，他們的判斷力，臨場發揮——盧勒眼中從來隻有戰略目標，而沒有戰術計劃。計劃趕不上變化，盧勒正是如此認為的。

  “這就是全部？長官。”

  科萊德娜眉頭一蹙，愣了些時間才反應過來。如此簡略的文字在國會警衛隊裏最多當個標題，她從來沒有在哪裏看到過自由發揮的計劃，哪怕是傭兵團都會分工。科萊德娜心底很想問這是不是太過草率，但實在是太出乎意料，如果總負責人大人腦子還清醒的話，這可能隻是個過分的玩笑。

  “作戰的全部。”

  盧勒點頭回答。他十分需要收集隊員們的思路加以整合，而不單單是能力。

  “除此以外，姚靜，水原蠍實時記錄戰況，科萊德娜與埃斯在結束後也需要寫一份報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