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抱歉，盧勒先生，很遺憾我們沒有任何預備計劃，國會——無論是國會，還是裁決院，審查院，警衛隊，特殊部隊，都有權力對黑天使組織與其中個人進行調查和懲戒，這是國會享有的權力，國會將此權力同樣賦予盧勒先生，而我們不會違抗國會的意誌。黑天使尊重這一至高無上的權力，同樣也尊重盧勒先生。”

  路西菲爾行若無事地侃侃而談，全程沒有回避任何問題，這副模樣就仿佛並非認為律法不會降下懲戒的貴族式腐敗思想，而是無罪之人不懼怕審判一樣。

  可路人皆知，任憑何種手段也不能抹平懸賞欄上黑天使的名字，他又如何有這種自信，難不成是新世紀最出色的演員？

  “你擺出這種態度是打算引頸受戮了？”

  盧勒嗤笑一聲，無貶義，隻是這回答實在與想象相去甚遠，他原以為黑天使會就不相幹話題顛倒黑白，未想居然緊抓國會至高無上權力的論調，這下無論做的多麽出格也隻是一時犯錯，而非反對國會統治的暴動了。懸賞總負責人一事沒有明令禁止，是非皆在一麵之詞，畢竟傭兵工會那種地方……。

  倒也符合黑天使一貫自詡的在規則內行事。

  “雖說盧勒先生保有調查和懲戒的權力，但是國會同樣授予了行使與否的自由選擇權力，盧勒先生，你瞧，國會理所當然會將此事視為對威儀的挑釁，並予以處置，現今處置的權限在你，審判槍就是最好的證明。也就是說，隻要盧勒先生不開槍，作為無名小卒的我便能安然存活。”

  審判槍華麗金裝即使在黯淡燭光裏也煜煜生輝，一如它所承載的意義即使處在再微潤的光源下也能迸發光亮。

  但所有審判都需由人親手實施，倘若握槍的手選擇不扣動扳機，槍下的人自然有一條活路，一如再輝煌的包裝，放在黑暗裏都不會有光芒。

  “的確我可以什麽都不做，但那樣我要如何向國會交代？”

  盧勒沉默片刻，愈想愈覺得匪夷所思，而且他還沒有徹底地從雇傭兵思路轉變為與手中權限相襯的邏輯，一係列手法運用的也不純熟，對於雇傭兵來說被懸賞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盧勒先生隻需要踏平敢於掛出懸賞國會指派的人員的組織即可，而符合條件的目標除卻黑天使以外，還有一個，傭兵工會。”

  路西菲爾以近乎循循善誘的方式說到。

  “傭兵工會？”

  盧勒一愣。

  黑天使發出委托固然不妥，然而若追究起來，敢於堂而皇之放在懸賞欄上的傭兵工會自然難逃其咎，作為行業的“管理者”，責任還要大上幾分。

  “極端強化私人武裝，坐擁有可能摧毀穩定，製造混亂的核心地——傭兵工會。他們在無序之地應運而生，有人願意雇傭，有人願意被雇傭，然而他們特立獨行的作風和火焰般熾烈的武裝已經成為了建立秩序的重大阻礙，據我個人了解，國會正著手改善地蘭島的秩序，黑天使願在其中盡一份力，而缺乏思想隻知道尋歡作樂的烏合之眾毋庸置疑會

  橫攔在公義的道路前——這樣的傭兵工會，盧勒先生認為有必要存在嗎？”

  路西菲爾徘徊於房間地磚紋路的內圈，雙眸蘊含似憂鬱悲傷的柔光，驀然他的步伐輕盈又急促起來，仿佛急不可耐邁向理想的旅人，而到了收尾時忽的緩慢下來，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楚。路西菲爾分明與盧勒相隔兩米左右，壓低的聲線卻仿佛附耳輕語，聲音朦朧又迷惑。

  像是彷徨在意義的浩渺海洋中的一位旅人，此刻迷惘地詢問另一位過客的模樣。

  又像惡魔的使者在人心底窸窸窣窣低語，撩撥心弦。

  “有理。”

  盧勒側身落座，以手支額輕微思索片刻，予以肯定答複。

  沒有必要因正確的話從黑天使口中說出，就竭盡全力哪怕歪曲地反駁。冒險精神紮根在食肉和食腐的生存法則，如今地蘭島沒有需要開拓的區域，它們存在的意義也便不複存在。而且雇傭兵的確是一個……

  “混亂”的職業。

  “可若因如此簡單的理由放過黑天使，我想它也不會答應。”

  燦金審判槍在盧勒掌心打了一個旋，霎時不同角度一齊反射燭光，綻開有如芳花。

  “盧勒先生，你無需證明審判槍的含金量，你的所作所為無不體現著審判槍的價值。”

  路西菲爾收攏聲音裏的迷惑，輕緩優雅的發音脫去那份神秘，餘留下赤裸裸的誘惑。

  “好理解。”

  盧勒澄明的眼與他對視，從中依舊不能讀出任何異樣。

  從因為我做得對而拿到審判槍，轉為拿到審判槍所以接下來做的一定正確，思路的轉變在於審判槍所負載的公義由眾人共同的想法變為個人思維，從而無限放大個人權力。

  “從決不放過到可以選擇，黑天使為自己爭取到了這一機會，那麽，我還是沒有找到相安無事的理由。”

  “這就要回到我們剛剛聊到的，價值上麵了。”

  路西菲爾溫和有禮，在一串又一串概念與名義之間翩翩跳躍，使剛性的矛盾分歧以近乎荒謬的方式融成正反兩麵連接在一起的莫比烏斯環，看上去是帶著盧勒繞圈子，但在整個過程當中路西菲爾已經模糊了其他問題，將所有的問題串聯在一起。

  闡明一切的原因十分重要，這一舉措能夠在分歧時防止模糊定義而產生的莫須有罪名。

  對於盧勒來說意味著一件事。

  沒有理由阻止這個家夥的長篇大論了。

  “請說。”

  “阿蘭卡萊的雇傭兵是盧勒先生必然麵臨的阻力，黑天使隻不過是小小地激化了矛盾使衝突提前爆發，不知我能否肯定，黑天使對於珊瑚的價值大於衝突提前的這段時間裏珊瑚能夠做出的應對，即可免除罪責？”

  路西菲爾有條不紊地將每一個細節都單獨拆分開來，頗有耐心地細細說道。

  “用你的話來說，首先黑天使要清晰算出珊瑚的價值，也就是說明白珊瑚

  能夠做出到何種程度的應對，其次，我是很貪婪的，不僅僅滿足於51:49的利益交換，黑天使需要拿出更多，比如，言語盡量簡練一點。”

  盧勒揉揉太陽穴，感到些微的頭痛。單從談判體驗而言，他寧可自己現在是個傭兵，價格，要求，一切快速攤開就可以直接解決，而不必大費周章地什麽都要談。

  但不得不說，黑天使在不漏破綻這一方麵真的做的很好。

  盧勒自己不是一個貪婪的人，用到“貪婪”一詞隻是為了防止黑天使用不斷加碼的方式猜出珊瑚的實力，而實際上珊瑚也不會在意小小的虧損。

  黑暗的地下談判裏，誠實很危險，需要一些掩護。

  “如你所願，我的朋友，讓我們把話題加快，來聊聊我們都感興趣的愉快玩意兒。”

  路西菲爾毫不氣惱，順勢拉開盧勒位置前的一張椅子同樣落座，噙著笑意伸手按滅第二根蠟燭，使房間裏的光亮再黯淡幾分。

  蠟燭的火未在他的手上留下絲毫痕跡，燭光將影子投在牆壁上，就仿佛黑天使輕輕扇動巨大的翼。

  “我聽說阿蘭卡萊出現了一位浦羅梅尼亞軍火商的代理人，如果盧勒先生有需求的話，我可以幫忙進行調查。”

  “連據我所知都不肯用嗎？”

  盧勒笑著說。

  “盧勒先生不必有從我的話語當中抓到把柄的想法。”

  路西菲爾同樣輕輕一笑。

  這隻是個小玩笑，盧勒百分之百可以肯定黑天使已經掌握了相當的信息，路西菲爾也明白盧勒能想到這一點，但他的措辭必須一點點縫隙都不留。

  順帶補充一下地蘭島最南端城市的特產——浦羅梅尼亞短哨，這是一種單兵火箭筒，除了二百餘米不錯的射程和漂亮的殺傷力以外，很重要的一點是它可以量產的足夠多，一旦拿到供應廠商的vip就不像世麵上十多萬通價那麽昂貴了。

  由剽悍豪邁的浦羅梅尼亞人生產，同時也是他們的最愛。

  被稱為浦羅梅尼亞短哨的原因是設計師不知道得了哪位魔鬼的啟發，為火箭彈裝上了毫無意義的風哨，本來它的有效射程會更遠，而且還能有命中真是謝天謝地。不過用設計師的話來說，“反正他們也不會瞄的多準”。

  一發射就會帶來尖嘯的火箭筒，盧勒絕不希望看到黑幫和傭兵們拉起一整個短哨樂團，即使是靈能者也不會想在爆炸裏沐浴。

  ——黑天使報給珊瑚的價值。

  “好吧，如果你們做的足夠出色，我會考慮的。”

  盧勒歎了一口氣，興致缺缺地說到。

  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如果一切屬實，那麽提前與還沒有大規模翻新裝備的雇傭兵們火並反而是最優解。

  得到浦羅梅尼亞短哨的訊息之後，盧勒心中也有了計劃的雛形。

  “問個題外話，我猜你們黑天使沒想倒向幽河權杖，那麽你們如何在整件事裏獲取利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