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昂怎麽過來了？”

  老皇帝緩了好一會，才壓下了心裏的怒氣，跟白子昂用盡量和善的與語氣說話。

  白子昂抱著老皇帝的腰，笑眯眯的說道：“子昂習慣跟著娘親睡了，娘親動了，子昂就要看看。”

  說著，白子昂頭一垂，有些小聲的說道：“子昂自小沒有爹爹，一直與娘親妹妹相依為命，娘親不在身邊，子昂...就不敢睡了，爺爺莫要瞎話子昂，子昂也是男子漢的。”

  白子昂似乎是害羞了，抓著老皇帝的龍袍，舉了舉自己的拳頭，示意自己的強壯，那小小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愛。

  老皇帝輕咳一聲，沒說話。

  白子昂圓滾滾的腦袋直往老皇帝肩膀上蹭，笑眯眯的說道：“聽見爺爺說要見娘親，就猜爺爺肯定要考娘親的功課。”

  “考功課？”

  老皇帝一頓。

  白子昂揚著眉點頭：“娘親給子昂請過先生，先生便會在十天內抽五天時間，這樣早的時候考子昂功課，先生是子昂的先生，那爺爺一定是娘親的先生，所以輪到爺爺考娘親功課了。”

  “哦？”

  老皇帝似是而非的應了一句，看向了帶著她們進殿的宮女。

  那宮女看樣子是老皇帝的心腹，立馬跪了下來。

  “奴婢該死，驚動了王長子。”

  這麽一說，就是把白子昂醒了過來攪局的責任全部攬了過去。

  江浸月垂著頭，沒敢看那宮女到底是什麽模樣，心裏卻意外了起來，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幫她?

  白子昂在旁邊撒潑打滾，或許是太久沒有嚐到親情滋味了，老皇帝沉吟了一下，沒有發火，隻是對著那宮女揮了揮手，讓她出去。

  “爺爺，你不要考娘親功課，娘親可笨了呢，什麽都不會。”

  “小東西，才多大，就會幫著娘親求情了？”

  老皇帝看向了白子昂。

  江浸月心裏一咯噔，立馬就跪了下來。

  “父皇息怒！”

  “朕有說什麽嗎？”

  老皇帝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江浸月，語氣裏帶著一層山雨欲來的慍怒。

  白子昂已經不太能開口了，太過急功近利，隻會讓老皇帝以為他得寸進尺。

  人心這種東西，說好把握也好把握，可一旦變了一個想法，就很難挽救回來了。

  江浸月跪在地上，抿嘴沒說話。

  白子昂張了張嘴，最後隻是從老皇帝案台上的糖盒裏，拿了一顆桂花糖。

  老皇帝把白子昂放了下去，聲音還算溫柔的說道：“子昂等會吧，爺爺確實要考一考你娘親的功課。不管是誰，不用功認真，就要被挨打。”

  “啊？”

  白子昂音調拖的長長的，看起來也沒有辦法了，轉過頭對著江浸月說道：“那娘親要加油哦，以後一定要用功認真才行，爺爺才會喜歡。”

  “吉利。”

  老皇帝提了一下音調，叫了太監吉利進來，指著白子昂說道：“去把子昂帶去偏殿，命人給他上些點心。”

  白子昂站在案台邊，看了眼江浸月，又很快的收回目光。

  “爺爺，娘親，子昂告退了。”

  老皇帝應該是，不會再拿江浸月如何了。

  等吉利把人白子昂帶離了養心殿正殿，殿內就隻剩下了老皇帝和江浸月。

  江浸月跪在下麵，亮晃晃的玉石地磚上，被燈燭照的反光，映襯著江浸月的身形小小，很是嬌弱。

  老皇帝皺了皺眉頭。

  這世上人，多數都有迷惑性，饒是小十二這個媳婦，說聰明，可是看這模樣，不過一普通的宅院無知婦人，可若說愚笨，又能每一處都恰到好處的做事說話。

  “清平。”

  老皇帝開口叫江浸月的封號。

  江浸月連忙應聲。

  老皇帝垂著眼睛，死死的盯著江浸月，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可知，小十二如今在前線做什麽？”

  “兒媳並不知啊父皇。”

  江浸月倉惶的抬起頭，滿眼都是盈盈水光，美則美矣，卻沒有一點機靈勁。

  老皇帝看這樣的江浸月，試圖從她的臉上瞧出一絲一毫的假裝出來。

  可是沒有，江浸月捏著繡帕，手指收攏，就連目光都不敢跟老皇帝對視，很明顯是緊張的神色。

  “你真的不知道？”

  老皇帝提著聲音，養心殿點著無數的燈燭，亮如白晝，又是因為沒人，這一句問話像是帶著龍騰虎嘯，在偌大的宮殿內回蕩，像是直接要生撲上江浸月。

  江浸月睜著水盈盈的眼睛，被嚇的一個瑟縮，瞬間眼淚就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父皇明鑒啊父皇，王爺從來不曾傳家書回家，還是兒媳送去了前線好幾封，才用信鴿傳了一條回來，兒媳會錯了意，一直不敢上報，這才耽誤了事情，惹的父皇誤會，其餘的兒媳一點也不知道啊父皇。”

  江浸月邊說邊嚶嚶嚶的哭，手帕上很快就陰濕的一大片的眼淚。

  那封信條老皇帝見過，裏麵確實不見任何一句關心家中語言，甚至都沒有問過一句兩個孩子，或許，真的是李宗煜為了保險起見，所以傳了兩封軍報回來，結果陰差陽錯的讓鴿子回了王府？

  再看殿中江浸月哭到微微發抖的模樣，老皇帝眉頭皺的更深。

  就算是國家大事，與這等女子說了，又有何用？

  “罷了，朕便告訴你吧。”

  老皇帝站在案台前，端起了茶杯，用了口茶水壓下喉嚨裏的咳嗽，才繼續說道。

  “此次小十二帶著我榮坤大軍，在前線敗了。”

  “...”

  江浸月低著頭，這事情，軍報已經發上來了，老皇帝雖然還沒有昭告榮坤，但是江浸月也應該知道了，所以不該驚訝。

  頓了一下，老皇帝重重的放下了杯子，對著江浸月厲聲說道，“朕已經在通州附近調了精銳過去，想要小十二趁著大漠敵方鬆懈之時打著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可你猜，線人來報，說了什麽？”

  昨夜白子昂已經跟江浸月說過了。

  老皇帝幾乎是怒吼出來：“這個逆子逆臣，竟然抗旨不遵，將精銳扣下，關在了前線城內。”

  “...”

  江浸月故意抖了抖肩膀，立馬要開口哭求。

  “別說了。”

  老皇帝閉上了眼睛，打斷了江浸月的所有話，蔥蘢燈火裏臉色搖曳的如同鬼魅。

  “十二媳婦，你現在，修書一封，去前線，問問小十二，到底還想不想要王府內眾人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