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翟亦隴強行擠出的笑容，明修瑾發自內心的產生一眾莫名的恐懼感，一時間竟然是有些茫然。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是在為死去的兵士傷感……”

  修瑾的語氣中帶有著明顯的失望。

  但這一句話卻是引得亦隴一陣情不自禁的譏笑，看得修瑾是雲裏霧裏。

  “亂世之中，有誰能夠獨善其身？戰爭就是戰爭，若不殺人就會被殺，天理如此。隻要還有戰爭，就必然有死亡，你又何必如此善良？”

  亦隴輕拍修瑾的肩膀，轉過身去，背對著修瑾緩步離開，留下修瑾獨自一人。

  他並不跟上亦隴的腳步，而是停留原地，看著關卡外，若有所思。

  亦隴走下城樓，加入到歡聲笑語的氛圍之中，視線之內，接連不斷的將士們笑臉相迎，紛紛上前敬酒，一同享受著戰勝的喜悅。

  而他自己全程卻都是保持著一個極為冷靜的狀態，心中一直在糾結著什麽事情。

  片刻之後，亦隴用著眼神的餘光看向城樓上的修瑾，見得他正緩步而下，但並未朝著他們走來，而是轉身去向了關卡內的另外一處角落中。

  但是亦隴給出的反應卻是耐人尋味。

  見得修瑾背著所有人離開，亦隴的嘴角卻是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原本蹙起的眉頭更是一下子放鬆下來，說的難聽一點，感覺上去就像是陰謀得逞了似的感覺。

  深夜，修瑾正在角落中避開所有人的視線，略顯匆忙的來回準備著什麽東西，並未太長時間，隨即翻身上馬。

  正欲策馬而出，身後卻是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這麽著急走啊？”

  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正是亦隴。

  不過此刻亦隴的表情看上去要比先前放鬆許多，臉上的情緒也更加的自然。

  對於亦隴的突然出現，修瑾還是表現得頗為驚訝的。

  “對呀，快要一個月沒見到父母了，他們肯定想我了。”

  修瑾一邊嬉笑著說著，一邊緩緩催促馬匹放慢步伐行走。

  “嗯……一路小心。”

  亦隴隻是低沉的簡單回答了一下。

  “誒，你別忘了啊。我可從來沒在軍中出現過，也沒有插手這場戰鬥啊！走了！”

  說罷，修瑾迅速轉身，一聲高嗬，一人一馬已是以極為驚人的速度衝了出去，迅速地消失在亦隴的視線之中。

  ……

  等到修瑾一路疾馳再度回到宛城，已經將近九月初，打從他上次離開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因為是自己頭一次出遠門，所以雖然時間並不是很長，隻有短短一個月，但心中所情不自禁產生的懷念之情還是多少有些的。

  回到家後的修瑾自然也是受到了父母兩人無微不至的關心，反倒是弄得他自己有些應對不及，花了好幾天才是多少有些緩和過來。

  至於火銃這個東西，回到宛城之後的修瑾立刻就拜見了大將軍翟稻散。

  但是翟稻散對於火銃所保持的態度卻是和先前他在長安遇見的族朝係傳滕的態度相差無二。

  其實這件事情倒沒有讓他有什麽特別的敏感，反倒是另外一

  件事讓他自己不得不產生起了警惕性。

  就是在拜見翟稻散的時候，翟稻散對火銃隻是稍稍打量，完全就是漫不經心的樣子，反而是特別注意的詢問了修瑾關於這趟行程的種種。

  那修瑾自然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將一路上的所見所感都一五一十地全盤告知。

  翟稻散聽得可謂是津津有味，很是感興趣。

  二人之間的氛圍也是頗為輕鬆的樣子。

  但隨即而來的一句話，卻是一下子將這放鬆的氛圍完全轉變。

  “誒，可是照你的說法，你應該是從宛城的北麵來才對啊。可是為什麽守軍告訴我的是你從南麵回來的？”

  此話一出，修瑾整個人便是一驚，兩人之間的氛圍一下子降落到冰點。

  翟稻散不再追問，隻是放下火銃，細心地觀察著修瑾的一舉一動。

  當時，修瑾的臉漲得通紅，雖然盡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但嘴巴卻是不聽使喚地顫抖，隱約能夠聽到兩排牙齒碰撞在一起的聲音，他的眉頭也緊皺起來。就連自己的大腦都好像暫時失去了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立於原地，低沉著腦袋，一動不動。

  看著修瑾的這般樣子，卻是引起翟稻散一陣爽朗的笑聲。

  “算了算了，我就問一下，至於這麽害怕麽。你有自己的事情也沒關係啊，我又不是什麽不近人情的人。”

  聽著翟稻散的解釋，卻並不能讓修瑾放鬆下來，反倒是更加的心驚膽戰。

  “難不成他知道了些什麽？”

  這個念頭一下子占據在修瑾的腦海之中，但是又不敢發聲任何的聲音。

  “不想說麽？”

  其實當時那裏是不想說啊，修瑾根本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對啊。一方麵是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方麵的事情。另一方麵，就是他當然是能夠編瞎話的，但是之後的後果，以他對翟稻散的了解，若是被拆穿，那恐怕就不是自己能夠承擔的了。

  一時間，二人皆都不再開口，隻是保持著沉默。

  修瑾用著眼角的餘光撇著翟稻散如劍一般淩厲的眼神，心中越發動搖，思考著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將先前在關卡處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然而正當他在一番糾結之後，正欲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翟稻散卻是突然開口打斷了他。

  “不說就算了，早點回去吧。”

  當得知自己能夠全身而退之後，修瑾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看上去更是下泄了氣一般，迅速地行禮後離開了大將軍府。

  那一天的事情一直讓修瑾心有餘悸的，接下來的幾天光是在大將軍府任職，就算沒有遇到翟稻散，他都心不在焉了好幾天。甚至他的父母還以為是生了什麽毛病。

  ……

  夜晚，在修瑾回到了宛城之後的幾天。

  修瑾正在自己的房間之中研讀著兵法著作，很是專心。

  “咚咚咚……公子。”

  房間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何事？說。”

  “少將軍領軍歸來了。”

  修瑾眼神閃過一絲的喜悅，放下了手中的書本，緩緩起身，臉上帶有著一些的笑容。

  “好，我知道了

  。”

  隨後，修瑾走出房間，去到府中的閣樓之上，一眼望去，看著在遠處街道上正緩慢前行著的大軍。

  軍隊最前方領軍之人，便是亦隴。

  修瑾在閣樓之上一路相送，知道亦隴徹底消失在街道之上後，修瑾才轉身離開。

  正當他頗為愉悅地行走在府中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態顯得十分的輕鬆。

  突然間，一家仆卻是小跑衝至他的身前，大喘著粗氣，匆忙行禮。

  “可算找到公子你了！”

  “何事如此慌張啊。”

  “是大將軍！大將軍派人讓您去府邸一趟。”

  話音未落，修瑾整個人就好像似乎被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原本輕鬆愉悅的動作瞬間戛然而止，更是能夠非常明顯的感覺到驟然加快的心跳聲。

  雖然並不知道到底是有什麽事情，但修瑾的心中卻總是縈繞著一股非常不好的感覺。

  ……

  深夜，在專人的帶領之下，修瑾來到了大將軍府，但令他更加的不安的卻是並沒有立刻拜見翟稻散，而是被帶到了一處房間之內，並且獨自一人在其中靜靜地等待著，似乎是有什麽事情在等待著他。

  時間越久，越是不安。

  房間外傳來腳步聲，房門被緩緩打開，迎麵走入一帶甲兵士。

  “明公子，大將軍有請。”

  修瑾不敢怠慢，遂匆忙動身，跟在兵士後麵，一同前往拜見翟稻散。

  還未進入大堂之內，修瑾的眼神已經落在坐在最裏麵的翟稻散的身上。

  在他的身前不遠處，一個略顯熟悉的背影正跪在地上，低沉著腦袋，兩人之間並不說話。

  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修瑾光是看著翟稻散端坐的表情已是讓他自己感覺到一種鑽心噬骨的威嚴感躥遍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膚，讓他的皮毛控製不住的一瞬間聳立起來。

  而且越是走近大堂，那跪著的背影越是熟悉。

  行至那人的身後，已是察覺，此人正是撤軍回來的亦隴。

  當時的修瑾並沒有想太多，大腦之中最為直觀的感受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被翟稻散發現了。

  先前令他來到大堂的帶甲兵士在對翟稻散行禮之後轉身離開。

  直到那一刻，那兵士的麵容才是完全的展現在二人的麵前。

  見到他的一瞬間，修瑾與亦隴兩人心中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完全震驚。

  此人正是亦隴在率軍打敗枳釁繡並領軍追擊的時候，修瑾派遣送去書信的兵士，正是此人！

  這個時候的二人瞬間便是明白過來。

  原來軍中翟稻散一直安插著自己的眼線，無時無刻地不再監視著亦隴的一舉一動。

  翟稻散全程保持著沉默，隻是帶著不屑的眼神看著麵前的二人。

  反應過來之後的修瑾盡量避開翟稻散的視線，大腦在飛速旋轉，仔細思考著怎麽才能夠解釋清楚。

  三人中唯獨亦隴一人的狀態要去其他兩人相差甚遠。

  他的麵色呈現出完全的灰色，呼吸異常的急促，整個人像是半截木頭一眼愣愣地戳在那兒，好似自身完全與周圍的一切隔離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