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周六下午，周學工在院會議室作報告，由於是秘密進行，沒有貼海報，更沒有在院網站宣傳，過來聽的也就宋明陽和劉自信的研究生，以及宋明陽叫自己的研究生喊來的室友、老鄉等等，總共二十幾個人，場麵上略顯冷清。劉自信自己都看不過去，就扯謊說院裏的研究生被學校臨時抽調去慰問養老院的孤寡老人了，因此來的比較少。

  周學工不在意人多人少，聽了劉自信的開場白對自己的吹捧感覺挺好，講了論文寫作與投稿技巧，研究生們覺得很新鮮，覺得比別的學者八股式的講學無論在內容上還是在形式上都生動活潑多了，個個被吸引住了。在互動環節，周學工講的正起勁，劉自信看到宋明陽的臉突然刷的白了，兩眼慌亂地看看門口，又看看自己，不知如何是好，感到要出事，就往門口望去。

  往門口一望，劉自信發現門開了三分之一，關院長站在門口，正伸頭往裏麵望，不禁大吃一驚。情急之下，劉自信怕老關闖進來，問這是怎麽回事，急忙起身往門口走去，又裝得很從容，似乎是去上廁所。

  把關院長推出門外，帶上門，劉自信拉著關院長的手臂，邊往樓下走，邊跟關院長解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向關院長表示歉意。

  劉自信知道關院長向來很大度，很多事看得開，不會計較這種事的。果不其然，關院長說：“老宋這是唱的哪一出啊。請周先生講學這是好事，院裏當然支持，要是你我出麵請，人家還不一定給我們麵子，不一定願意來我們這種小地方。”劉自信替宋明陽解釋道：“老宋認為院裏請人過來講學，理應由領導請，他身為一個普通教師出麵請不合適，而周先生又想過來轉轉，他沒辦法，想來想去出此下策，所以就以個人名義請了，沒跟你說。你得體諒體諒他的苦衷。”

  關院長說：“怕是也得體諒體諒你的苦衷吧。一來院裏經費充足，請周先生的費用就是由院裏支出也沒什麽問題；二來學校鼓勵各個院係請有頭有臉的人來講學，交個申請上去，學校批了，費用就由學校出。他這是自己花冤枉錢，還出力不討好。你也是出力不討好，他不好跟我講，你不能講一聲？”劉自信自感冤枉，說：“還是院長開明。他哪知道你這麽胸懷開闊。如果他跟你說了，你不同意，他難為情；你勉強同意了，他更難為情。他是這麽想的，我怎麽勸都勸不了，隻得幫他友情出演。我出力不討好是肯定的，誰讓你硬叫我當這個教研室主任呢。”

  關院長說：“沒理都給你講出理來了。到頭來都是我的不對了？周先生住在學校的賓館吧？你跟老宋說一聲，住宿費、吃飯的錢由院裏付，他簽個字就行了，我來跟前台打個招呼。這講學的勞務費就由老宋自己出吧。補交個申請給學校不難，但是，學校規定講一次才兩千塊錢，周先生看不上，老宋給的應該遠不止這個數，不要弄巧成拙。還有，老宋這次中途回來的車旅費院裏給報了，這也顯示院裏的人文關懷，你也跟他講一下。他出去進修也是為了院裏，不是我徇私情。”劉自信被關院長的做法感動了，就自作主張說：“那晚上宴請周先生你過來吧，就說你從外地提前一天趕回來，為的是親自請周先生吃個飯。我來跟老宋說。反正你推門的時候，周先生正講的眉飛色舞，沒注意到，沒回頭看你。”

  關院長說：“老宋主動提出來，我就去一下；他不提，就算了。你啊，書生意氣。”劉自信由衷地讚歎道：“你能不生氣，把這件事處理得這麽漂亮，我做不到，所以，你能當院長，我隻能啃啃書本。”

  關院長說：“這不像平時的你啊。做了虧心事，嘴都變得甜了。”劉自信說：“你當院長就知道逼我幹活，搞科研，看不到我的另一麵，我也有顆柔弱的心。”

  關院長說：“你回去吧，估計周先生講的也差不多了。你這個主持人跑了，老宋不踏實。”劉自信說：“你不生氣，老宋就踏實了。老宋踏實了，我也就踏實了。沒把戲演砸，說的謊又圓回來了。看來我除了啃書本，其他方麵也有特長。”

  關院長說：“是不是這件事讓我知道了，你反而踏實了，覺得沒做虧心事了？看你心情舒暢、如釋重負的樣子。回去吧，別讓老宋等急了，以為我倆在爭吵呢。給他發個短信，現在就發，正式一點，就說你跟我溝通順暢，皆大歡喜，感謝他為院裏請來了周先生。”劉自信說：“這也用不上‘皆大歡喜’這個詞啊。老宋歡喜，我歡喜，你有啥歡喜的。你理論上講是不生氣才對。”

  關院長說：“你們歡喜，我就歡喜，所以是皆大歡喜。我走了，不跟你糾纏下去了。”劉自信說：“晚上你要來啊。”就轉身一邊小跑著往院辦公大樓跑去，一邊給宋明陽發了條短信。

  推開院會議室的門，劉自信向宋明陽點了點頭，看到宋明陽看似輕鬆、自然多了。劉自信知道是自己的短信起了作用，不由得不敬佩老關的周到細致。做到周學工對麵，劉自信又對周學工點了點頭，周學工正在回答學生的提問，吹自己的治學的經驗，沒看到劉自信的點頭示意。劉自信放心了，心想，自己剛才出去這一會，周學工可能都沒注意到。

  忽然想起，關院長有可能會怪罪辦公室主任擅自將會議室借給宋明陽，連招呼都不打，劉自信給關院長發了個短信，大意是，不要批評辦公室主任，辦公室主任作為辦事人員夾在在領導和教師之間有時是左右為難。關院長回複道：“你小子多慮了。我姓關，心卻是敞開的，沒那麽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