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朱之俊講到要請周學工去講學才能發論文，宋明陽才明白趙編輯講到要請周學工走走轉轉的真正含義。

  請周學工過去講學，就得求關院長，而這是宋明陽最不願意的，雖然關院長不會駁他的麵子。

  沒辦法，宋明陽在電話裏向劉自信求助。劉自信開玩笑，說：“我這個教研室主任的身份又派上用場了，我出麵跟老關說，他不給我麵子，也得給你麵子。表麵上是我請院裏出麵邀請周學工來講學，你在周學工身邊訪學，老關不用猜都知道是你的意思。你還不如直接跟他說。”又開玩笑道：“你是不是訛上我了？別的人不找，專門找我。”

  宋明陽說：“你在我心裏就是一根稻草，不過不是普通的稻草，是救命稻草。我求你幫忙，是既請周學工講學了，又不讓老關知道。要讓老關知道，我就不找你了。”劉自信嘴上說：“你這是何苦呢。你們之間又沒什麽過不去的坎，你那點破事，老關早不當回事了，就你惦記著。”心裏想著老婆太厲害了，早就看出來了，宋明陽果然是把自己看作救命稻草。

  宋明陽說：“那點破事不提了。我假冒老關的名義請周學工來講學，他來了以後，我騙他說老關臨時有事出差在外，委托你全權負責這件事。你是教研室主任，你出麵，從道理上講是合理合法的。”劉自信感覺事關重大，超出了自己底線，就說：“周學工路過這裏，你請他吃飯，謊稱老關出差了，沒能陪他，這比較好辦，飯店選遠一點就行了。你請周學工講學這麽大的事，要想所有人都不知道，絕對不可能。老關知道了，肯定會很惱火的，覺得你太不把他這個院長當回事了。再說，講學的費用、往來的差旅費、住宿費是個不小的數字，院裏不上報，學校不會批的。”

  宋明陽說：“錢的事情，你不要考慮。錢的事情是我的事情，我自己掏腰包。我現在問你，願不願幫我這個忙？就這一次，沒有下次了。”劉自信還是想勸宋明陽不要這麽做，就說：“老關遲早會知道的，他知道了，你怎麽辦？你想過沒有？如果在周學工過來之前就知道了，更麻煩。”

  宋明陽著急地說：“老關知道了也會裝作不知道。這你放心。出了什麽紕漏的話，我一個人兜著，保證不連累你。我就說你啥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策劃的，你是被我騙來主持這個講座的。好了吧？”劉自信耐心勸說道：“不會出什麽紕漏的，盜用院裏的名義請名家來講學，對院裏不說有多少好處，至少沒壞處。老關不會揪著這件事不放的，但是，你這麽做是明著傷老關的心，不明真相的人還會認為你跟老關對著幹，你們之間就又添了一道傷痕。我就不說了，給老關說兩句也無所謂。”

  宋明陽說：“我跟老關的愛恨情仇也好，舊仇新恨也好，那是我跟他的事。你講到了，我心領了，謝謝了。現在隻談我倆的事，這個忙你是一定要幫的。”劉自信說：“這個忙我真的不能幫，真的超出了我幫忙的底線，柳樹要是知道了也會破口大罵的。”

  宋明陽忍不住自己的性子了，說：“你劉自信什麽時候怕過老娘們了？別拿柳樹當擋箭牌。我去訪學，跟周學工，都是你出的主意，我聽你的，照辦了。我現在騎虎難下了，你不幫了，你這不是害我嗎？”劉自信聽出宋明陽的怨氣，想撇開這個話題，讓宋明陽冷靜冷靜，就說：“出去幾個月見了大世麵，小娘們見多了，就不怕老娘們了啊。你請周學工少講要花兩萬多，你家王敏同意嗎？王敏可是一家之主。你先跟王敏商量商量，商量個結果出來，我們再說。”

  宋明陽識破了劉自信的圈套，說：“我家裏的事，你不要操心。王敏雖然平時管我管得嚴，評職稱要用錢，她是支持的，我有高度自治權，不用請示、匯報。”又威脅劉自信說：“我已經周學工講過了，院裏這個周六下午請他講學，我跟他票都買過了。你看著辦。不認我這個老同學，你就不幫這個忙。”劉自信明知宋明陽說的是假話，隻好說：“周學工大大小小算個人物，這樣吧，我請餘書記來主持好不好？院裏沒有一個當官出麵接待，不像話。周學工的麵子也過不去。”

  宋明陽說：“你叫老餘，老關不就知道了？院裏不就都知道了？老餘要是推辭，說學術上的事他是外行，老關更合適，不是更把事情搞砸了？”劉自信說：“老餘那邊我負責，保證叫他裝啞巴，不說出去。”

  宋明陽說：“跟你說實話，周學工隻在乎錢，不在乎接待的檔次。你不要再三推辭了，就你了。”劉自信說：“真是拿你沒辦法。你確定了具體時間、地點通知我，我配合你把這個戲演完，爭取演得漂亮一點，讓你滿意。”

  宋明陽如釋重負，籲了一口氣說：“這還差不多。就這麽講定了，不許反悔。柳樹那邊你就不要匯報了，免得她瞎擔心。如果出了啥事，我去負荊請罪，把你救下來。”劉自信說：“放心。我是小事常匯報，大事能獨斷。這是大事，不在匯報的範圍內。女人嘛，給她發發惱騷是男人的智慧。”

  宋明陽吹捧道：“你做學問是高手，沒想到搞人際關係是高手，哄老婆也是高手。”劉自信有些得意忘形，說：“知識如山，智慧如水。智慧都是相通的。能做點學問的，多數是有知識、無智慧。像我這樣高智商的，不多。”

  宋明陽說：“你智商高，周學工來了，看你可能把他哄住，讓他開開恩，給我發一篇。”劉自信說：“沒跟他打過交道，不知他深淺，也不敢跟他過招。被他看穿了，對你不好。我能做到的就是以誠相待，再就是替你拍拍他馬屁，捧捧他。”

  宋明陽說：“難得你低一回頭，還是為了我。大恩不言謝。”劉自信說：“我那不叫低頭，叫俯視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