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稱為大一
作者:我是一棵老樹      更新:2020-03-05 10:53      字數:2495
  本來以為搞個副教授就到頭了,這麽混下去,混到退休可以了。副教授雖然有個“副”字,不好看,不好聽,但是,沒有人喊副教授為副教授,都是喊教授的。所以,宋明陽評上副教授就不想幹了,除了上課,就是喝酒打牌,偶爾也去外麵講講學,忽悠學術圈外麵的人,騙點小錢花花。

  日子過得很滋潤,眼看著比自己年輕十歲八歲的同事都陸續評上了教授,自己就要以副教授的職稱退休,宋明陽又心有不甘,決定再拚一把。宋明陽再拚一把,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的老婆最近經常在耳邊說,她見到教授的老婆沒麵子,她要當教授的老婆。

  看看學校晉升教授的條件,宋明陽發現自己缺兩篇論文,其中一類論文一篇,二類論文一篇。這麽多年都混掉了,想寫出來兩篇豆腐塊都感到困難了,更何況兩篇高質量的論文。論文就算能寫出來,往哪裏投又是個問題。想到這些,宋明陽腦袋都大。好幾次想放棄,可是,看到老婆督促、幽怨的眼神,他就沒有了放棄的理由。

  一

  既然憑自己的本事別說要發這兩篇論文,就是寫出來都幾乎是不可能的,宋明陽想到了同教研室的劉自信。劉自信跟他是大學和讀碩時的同學,畢業後又同時留校,按理說關係應該不錯,就因為劉自信早已是教授了,宋明陽感到不自在,慢慢地疏遠了劉自信。現在忽然要找劉自信幫忙,宋明陽無數次給自己打氣,都不好意思開口。

  他老婆王敏給他出了個主意,叫他請教研室的同事聚聚,把自己喝多,喝多了就好意思了。聚會那天,一向酒量不大的宋明陽主動出擊,三番五次向劉自信敬酒,硬是把自己灌醉了。在宋明陽看來,醉酒是一種需要,酒話說出來,是真是假、信與不信就看跟誰說,就看怎麽理解。

  飯後臨別,年輕的同事要送他回家,他堅決不同意,指名道姓要劉自信送,說他和劉自信兄弟一場,劉自信把他送回家是必須的。劉自信感到宋明陽有話要說,就說:“我來送老宋,你們年輕人就不要跟我爭了。”

  宋明陽見隻剩下他和劉自信兩個人了,就邊走邊跟劉自信訴苦,說自己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個副教授,在院裏被年輕人瞧不起也就算了,在家裏還被老婆瞧不起。老婆逼他寫論文,他都不想回家了。劉自信沒理解宋明陽的意圖,就勸道:“職稱這玩意兒,不要太在意。到我們這個年齡,保重身體、開開心心最重要。”

  宋明陽繼續訴苦道:“你是教授,你老婆仰視你,恨不得把你供著,你可以開心。我開心不起來啊,老婆整天嘮叨,我能開心起來嗎?”劉自信被宋明陽的話給堵住了,一時找不到話說,便拉了拉他的手臂防止他跌倒,宋明陽以為劉自信聽懂了自己的意圖,說道:“老同學,你說說看,像我這樣五十好幾的人了還有希望嗎?我是說評教授。”

  劉自信誤以為宋明陽說的是酒話,沒當真,就說:“我看行,就看你怎麽做。你功底很好,咬咬牙,拚一把,沒問題的。”宋明陽酒醒了一半,反過來拉住劉自信的手臂說:“多謝老兄鼓勵。我看了文件,還差兩篇論文。如果論文能寫出來,還請老兄多指點,多幫忙。”

  畢竟是老同學,有感情在,劉自信熱心地說:“放心,我盡力。需要用到我的地方盡管說,拜讀你的大作,我還能增長增長見識。”宋明陽被劉自信的熱情所感動,說道:“有兄弟在,沒有幹不成的事。我這就回家把書房打掃打掃,把躺在書櫥裏的書請到書桌上好好看看,我就不相信我找不到兩個選題,寫不出來兩篇好論文。”

  劉自信把宋明陽送到樓下,在回自己家的路上若有所思,把剛才自己同宋明陽的對話理了一遍,清醒了些,才覺得宋明陽醉是醉了,酒醉的時候說的話並不是酒話,是有套路的。再想想宋明陽結婚以來因為怕老婆從來沒有請過客,同事、同學聚會能推就推掉,這次破天荒主動請客,一定有原因。這個原因就是要自己幫忙。“怪不得非要我送他。”劉自信在心裏說,更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一餐酒、一頓飯就給自己惹上了事,劉自信又一次感歎自己性格中的弱點太明顯了,很容易激動,很容易激動就很容易上鉤。“不過也沒關係,不就花點時間給他看看論文、提提意見嗎?”劉自信安慰心疼的自己。

  劉自信老婆柳樹看到劉自信耷拉著腦袋回家,就說:“是鴻門宴吧。我說是鴻門宴,叫你不要去,找個借口推辭掉,你偏不聽我的。果然被人家算計了?”劉自信遮掩道:“你們女人就是大驚小怪的。就是喝個酒、吃個飯而已,沒有別的意思。”柳樹笑道:“我看沒這麽簡單。你撒謊都不會撒。”劉自信也笑了:“我不會撒謊,你就不要問了啊。”

  柳樹說:“酒後吐真言,我就是要問。宋明陽到底找你做什麽?你老實交代,我給你倒杯茶;不老實交代,叫你今晚睡沙發。”劉自信說:“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叫我給他改改論文。”又趁著酒勁吹牛道:“寫論文對我來說就像吃飯拉屎一樣簡單,而且是自然的生理反應,不需要動頭腦的。改論文更是小事一樁、小菜一碟。”

  柳樹說:“你嘚瑟吧。等嘚瑟完了,酒醒了,就受罪去吧。你不看看看你頭發白了多少根?跟我出門搞得像老夫少妻似的。”劉自信說:“我看起來老,功夫在。”

  柳樹說:“拉倒吧,你。你做個愛都要關燈,酒喝多了就學會耍流氓了啊。說正經的,宋明陽都五十好幾了,過幾年就退休了,怎麽現在要搞科研了?就他那樣還想混個教授?”劉自信說:“不甘心吧。我們這一撥人中就他一個還是副教授,年輕時不覺得,到老了有個比較的心理。還有,年輕人都走到他前麵去了,在院裏也說不上話,失落感就出來了。”

  柳樹說:“有的時候落後一步就是落後一輩子。現在想起來搞教授,遲了點。就他那水平,寫出來的東西投個普通期刊都夠嗆,別說一類、二類的期刊了。他又不在學術圈子裏混,更難。”劉自信說:“這是他的事。我隻管給他改論文。後麵,他該怎麽做,那是他的事,我們不必多情,也管不了。”

  柳樹說:“你說話算數啊。對人熱心是好,對人太熱心就是給自己添麻煩。”劉自信說:“知道了,我自己有幾斤幾兩心裏麵還是清楚的。我心裏麵的這杆秤不僅是用來稱別人的,也是用來稱自己的。”

  柳樹說:“不要自我膨脹。不要稱別人的時候扣稱,稱自己的時候假裝看錯了稱,稱多了。俗話說人貴有自知之明,就是這意思。”看到劉自信醉得厲害,迷迷糊糊不想回話,柳樹又說:“好了,好了,不說了,洗洗腳睡吧。”劉自信聽到“睡”字,一歪頭,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柳樹推劉自信道:“叫睡就睡,沒見過你有幾次這麽聽話的。腳不洗了,到臥室去。”說著連拉帶拽,把劉自信拉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