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高傲與低賤
作者:平庸的我們      更新:2020-05-26 13:54      字數:4388
  “暖情長老!”君如故扣她的手腕微微一使力,將她推開了半步。

  “哦……”暖情這才回過神,“原來是君長老的徒兒,難怪教人看不透呢。”

  君如故麵色一暗,伸手拉過慕秋雨的手臂,“林尊主,你們進去,我和慕秋雨就不去了。”

  慕秋雨像個傻狗一樣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麽,隻是發呆發傻的看著君如故拉著他的那隻手。這天氣算是溫暖,他甚至已經感受到君如故握住他的手心都微微出了汗。

  可最讓他驚訝的事,君如故竟然一直在給他傳靈力。

  君如故發燒才剛好些,給自己傳靈力做什麽?難不成就因為暖情長老剛才那一下想要試試他有幾斤幾兩,君如故怕他被欺負了?

  “師尊……”慕秋雨動了動,想阻止繼續傳輸靈力。

  君如故回眸瞪了他一眼,“住口!這哪有你說話的份!”

  一時間梁初和費鑫也傻了,師尊何時在他們麵前說過這樣重的話!

  徒兒們想著,師尊肯定是真的生氣了。

  “對不住君長老,是我一時走了火想要多瞧這孩子幾眼。”暖情歉意的笑道,“有朋自遠方來,哪有不進門就走的,灼明,快帶路,告訴弟子們好生招待。”

  君如故哼了一聲,拉著慕秋雨轉頭就要走。

  “如故!”林如賦拉了她一下,“怎麽了?不就是碰了一下嗎?還沒碰到啊,你說你,生什麽氣啊?”

  君如故想大罵幾聲你知道個屁,又迫於無奈不能說穿,隻得一手拉著慕秋雨邁上山梯。

  “不用這樣麻煩。”灼明微微一笑攔下了幾人。“蓬萊許多奇珍異獸都可以做為坐騎,請稍等片刻。”

  灼明吹了一聲口哨,一時間竟是有多聲鶴鳴回蕩,空中傳來數聲翅膀拍動聲,數隻仙鶴落下,俯首聽命。

  君如故皺眉,看向灼明。

  “君長老,這是我們蓬萊仙島喂養的仙鶴,您騎上去,它們會載著你飛過山梯。”

  君如故看過一隻隻毛發瑞亮卻眼眸無神的仙鶴,不由得感覺有些心悸。“馴養?”

  “呃……”灼明一怔,隨即道,“君長老也可以這樣理解。”

  君如故抿抿唇,沒說話。

  “算了算了,我們走上去就行了。”林如賦擺擺手,拉著君如故防止她再跑了,“這山梯也不高,幾步就到了。”

  “君長老若是不願坐仙鶴,我們蓬萊也有別的坐騎。”灼明道,“那,給您換些機甲做的如何?需要靈力催動,那些倒不是活物。”

  君如故本欲轉身離開,一回頭卻看見了弟子們一個個眼睛發亮,滿是期待。

  她歎了一聲,“不必了,上去吧。”

  灼明熟練的跨上了仙鶴,帶頭飛了上去。

  林尊主同君如故並排,小聲道,“你也別這樣,蓬萊仙島異獸多得很,若是不馴養定是要傷人。傷了人蓬萊仙島定會派人除了去,那時候異獸隻有死路一條,其實馴服也是好的,至少給了它們活下去的機會不是?”

  君如故不置一詞,與其失去獸性俯首聽命,還不如惡戰一場就此隕落。

  君如故閉上雙眼手覆上了額頭,林如賦說的也是有道理,可……

  她不願去想了。

  在弟子們的驚歎聲中,仙鶴平穩的落了地,君如故摸了摸它的羽毛,又摸了摸仙鶴修長的脖頸和嘴巴。她摸的很溫柔,很輕柔,明明很順昵,卻在接觸到仙鶴的眼睛時,不由得心上一顫。

  這仙鶴卻忽然發了瘋,煽動翅膀對著君如故撞了去,這麽近的距離君如故躲不開,除非伸手將仙鶴反治住。君如故有這個本事,但是她不願意。

  正當君如故想要被這仙鶴撞一下時,一把銀色的長劍從側麵橫貫而過,斬下了仙鶴的腦袋。

  鮮血濺了滿地,君如故身上臉上也被濺上些許滾燙血液。

  “對不住君長老,這畜生不知道怎麽發了狂,險些衝撞了啟明仙尊。”灼明將劍回鞘,對著君如故施了一禮,“君長老先去房內更換衣物吧。”

  君如故沒說話,也沒轉移視線,她甚至連緊緊皺著眉都沒有。

  君如故手上沾過的血不少,可這是唯一一次,在她麵前,一頭仙鶴就這樣屈辱的,卑微的,隕落了。

  這一瞬間君如故內心百感交集,甚至有了深深的心悸,不知道怎麽的,在這頭仙鶴倒地不起頭身分離時,她仿佛瞧見了未來自己的模樣。

  高傲與卑微隻在一念之間,可她還在說與其苟且不如一搏,這仙鶴一搏,便丟了性命。

  分明是純潔美好的象征,怎麽到了這,就這樣低賤了?

  “如故?如故?”林如賦在一旁喚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麽了?如故?是不是還是在燒?”

  “別碰我……”君如故被觸碰到時猛然一顫,驚慌失措的推開了他。

  “怎麽了?”

  “師尊。”

  幾人同時喚她,君如故心髒跳動的比平時快了數倍,有一種詭異的惡心感幾乎將要破土而出。

  “如故,君如故!你怎麽了?”林如賦不敢接近她,君如故就這麽左手持劍做出防禦的姿態,分明是帶著幾分怯懦,卻不肯讓任何人上前。

  林如賦盡量放緩聲音,小聲央她,“如故你冷靜一下,隻是一頭野鶴罷了,你去房間,清理一下,行麽?”

  幾個徒弟在一邊看愣了,且不說師尊怎麽會這樣,林尊主平常也是大大咧咧的,居然會小聲溫柔的哄人?

  “野鶴?”君如故總算是轉移了目光,盯著林如賦看了一會紅著眼眶問道,“野鶴的命,就該這樣輕賤嗎?”

  林如賦暗道不好,回頭掃了一眼,“慕秋雨,拿個鬥篷過來!”

  林如賦慣會使喚慕秋雨,此時慕秋雨趕緊尋了一圈,找了個白色的鬥篷來,“尊主,給。”

  林如賦結果慌張的給她披上,幾下打了一個結,遮掩住她衣服上的血跡。又在懷裏掏了掏,卻啥也沒掏出來,林如賦暗罵一聲,對著慕秋雨問道,“有手巾嗎?”

  “有有有。”慕秋雨也不明白這是怎麽了,慌忙掏出手巾遞給林如賦,“你退下。”他對著身後弟子道,“你們都先去和灼明去安置,費鑫你留下。”

  人緩緩走遠後,林如賦這才拿著手巾給君如故擦拭臉上的血跡,“如故冷靜,沒事,一會就過去了。”

  君如故低著眸子,看著自己腳下的地麵,也不知道這塊地是不是也沾過血,“別碰我。”

  “行我不碰你,你自己擦,行嗎?”林如賦將手巾塞進君如故手裏,細聲問道,“讓你徒弟給你把把脈行嗎?”

  君如故轉頭嗬了一聲,“我說別碰我。”

  “你徒弟,我說你徒弟,費鑫。”林如賦將費鑫扯了過來,“你徒弟費鑫,藥修。”

  “林如賦。”君如故突然道,“我沒瘋,我有神智,你不用跟哄兩歲孩子一樣同我講話。”她看了眼費鑫,出口成霜:“我不需要任何人,這些,都是多餘的。”

  君如故推開林如賦和費鑫,朝著山下走了兩步。

  “如故你去哪啊?”林如賦追過去,“你現在要回桃源一夢嗎?還是……”

  君如故聲音聽不出溫度,“去下山找個客棧,什麽時候問道開始了,你來找我。”

  “讓費鑫和你一起去吧。”林如賦推了一把費鑫,掏出錢袋交給費鑫,“你平時不愛講話,讓他和你一塊去,多少有個幫襯。”

  “不用。”君如故果斷拒絕後又想到了什麽,終究道,“走吧。”

  君如故看了眼費鑫,“能禦劍載兩人嗎?”

  “師尊,沒問題的。”費鑫掏出了他那把靈劍,心裏默念劍靈祖宗給點力給點麵子,而後禦起劍飛上半空,“來吧師尊!”

  君如故足尖微微一點上了他的劍,“飛快些。”

  “好的師尊!”費鑫也有些興奮,畢竟他往日禦這把劍都要被甩下好幾次,這回居然毫無反抗,實在是意外的很。不用君如故說他也會飛的快些爽一把。

  到了客棧後費鑫主動要了房間和熱水,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房間。

  相顧無言後,君如故準備先趕人,“你要的是兩間房。”

  言下之意很明了了,還不滾回自己房間在我這杵著幹什麽?

  費鑫吱唔幾聲,“師尊,我想……”

  “把脈?”君如故哼道,“你能把出什麽來?”

  “師尊,徒兒學識不如青懿長老,但是徒兒也想為師尊解憂。”

  “你解不了。”君如故覺得嗓子有點幹,伸手去倒水才發現自己右手居然捏著一塊方巾。這是什麽東西,誰的?

  哦,林如賦塞給她的,慕秋雨的。

  君如故看著這塊帶血的手巾,畢竟是別人的不能扔,可是好多血,還得洗,麻煩。

  “師尊,怎麽了?”

  “無事。”君如故隨手將手巾和君生放在桌上,自己倒了杯水喝。兩杯溫水飲下後,這才將撩開衣袖將手腕遞到費鑫麵前,“來吧。”

  “謝謝師尊。”費鑫回的小心翼翼,連尊主這麽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都在這時候和師尊輕聲細語的講話,他肯定得更加小心了。

  探出幾分靈氣,費鑫將指腹搭在君如故的脈搏上,半盞茶後費鑫都沒挪開手,君如故也不心急,隻是帶著幾分輕視的瞧著他。

  君如故自己知道自己身子是個什麽情況,費鑫這個表情也明顯探出了七八分甚至更多,費鑫不願意抽手稟告,估計是不相信,也不敢。

  良久,費鑫顫聲道,“師尊……徒兒醫術不精……”

  “嗯。”君如故打斷他,“下去吧。”

  費鑫連行禮都忘了,逃竄著出了房間。直到回到他自己房間後,他才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凳子上緩了緩身。

  “幾盡枯竭,時日無多……”

  一番清洗後君如故推開小窗,吹了吹黑夜中的冷風。剛沐浴後的她麵龐有些微紅,身上也有些紅潤,纖密如睫羽般的睫毛還沾著幾滴水珠,濕漉漉的發絲微微滴水,君如故也懶得去擦。

  不知道此番仙山問道是個什麽模樣,總感覺沒有這樣簡單。

  “師尊,我能進去嗎?”費鑫抵著門磕了幾下。

  “嗯,進來吧。”君如故依舊站在窗邊,樓下便是熱鬧非凡的街道,昨日來時的深夜空無一人,想不到夜晚也竟是這般繁華。

  費鑫將端來的飯菜放到桌子上,那上頭是一罐賣相極差的排骨和一碗珠圓玉潤的米飯。君如故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雖然她對吃的東西沒有太多講究,可這排骨……上頭湯水上覆蓋著一層像是有毒似的泡沫,玉米還是蘿卜?或是土豆?還是藥材?被做的焦黑,排骨看上去也是血肉淋漓,應該是還沒有完全煮開,“師尊,吃點東西吧?”

  君如故看了他一眼,聞到了這裏頭有些藥味,“你……做的?”

  費鑫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後腦,“是啊……師尊,第一次做,有些不熟練……”

  君如故輕吸了口氣,“你吃過了嗎?”

  “還……沒有。”

  “一起吧。”

  “啊?……”

  君如故淡笑著,看著這一罐毒藥,對著費鑫挑了挑眉。

  費鑫卻一點也不能輕鬆,皺著眉看著一罐排骨,“這,師尊,要不算了,咱們去外頭吃些別的吧,這客棧裏的廚子今日沒來……”

  君如故用筷子按住他抱著罐子就要跑的手背,“粒粒皆辛苦,不可浪費。”

  “師尊……”

  之後費鑫發毒誓,這輩子要是再下廚他就天打雷劈一輩子生不出兒子。

  一直到了夜深了,街道兩邊的商販一個個收了攤關了門,熱鬧的街市變得寂靜,連是不是飛鳥掠過時拍打翅膀的聲音都異常的清晰。

  君如故這才關上了窗,端了一盆清水,細細的清洗這沾了血跡的手巾。

  直到這東西清洗幹淨,君如故越看越不對勁,這手巾應當是有些歲月了,洗的都有些要破了,顏色也變得又白又淡,可她還是能從角落那模糊的兩個字一眼分辨出,那是自己的名字。

  這塊手巾……

  記憶呼起,這塊手巾,的確是自己當年給那個又瘦又小的孩子的。當年那個孩子看上去又可憐又怯懦,說話時小心翼翼,聲音輕的要湊上耳朵仔細聽才可以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