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君如故回過神，“何時出發？”

  “一個時辰後，弟子們吃過飯想去街上走走。”

  慕秋雨此時也換好衣裳走了下來，“林尊主，師尊。”

  林如賦拍了拍慕秋雨的肩膀，“乖，好孩子，去問小二要些飯菜吧。”

  慕秋雨沒敢抬頭，“尊主，小二送上飯菜了，我吃過了。”

  君如故也懶得說什麽，確實是好孩子，差點把師尊給欺負了，當之無愧的好孩子！

  “那行，出去走走吧？”林如賦朝著門外望了一眼，萬裏無雲晴空朗朗。“這蓬萊倒是風和日麗，竟然比咱家裏還暖和一點。”

  君如故本想說不去，林如賦卻已經拽著她大步流星，大方道，“走走，看看有什麽稀奇的小玩意。”

  君如故瞥了他一眼，“你給錢嗎？”

  “我給！”林如賦尷尬笑笑，掏出鼓鼓囊囊的錢袋塞給了君如故，“別這樣，談錢傷感情。”

  “什麽樣的感情都得談錢。”君如從錢袋裏揀了一錠銀子，“還你。”

  費鑫在身後趕上來，一瞄就看見了一個在街頭擺攤算命的男人。

  這人一頭白發，年紀卻不大，手上掛著一個金光閃閃的八卦盤，翹著二郎腿吹著口哨，整個身子仰在身後的躺椅上，活生生一個江湖騙子。

  攤子鋪著道家八卦，身邊立著一個黃紙，紙上寫著“算命起名，捉妖除魔，窺視前生。”前頭幾排還算好，後麵就不對勁了，“婚姻介紹，安胎算性，捉奸第一。”

  “這不是那天那個……”費鑫兩步跑了過去，作勢就要掀了他的攤子，“你這個騙子神棍，還敢來這騙錢？”

  星耀抬眼看他，“小夥，算一卦？”

  “我算你……”

  “費鑫！”君如故若不在還好，她既在，哪裏能讓費鑫當街罵人。

  “呦，老友。”星耀抖著腿，“許久未見，別來無恙。今日你我有緣，我給你看看你的前世如何？想來是精彩的很。”

  君如故看了眼他手上的掛盤“我從不信這些。”

  星耀將手上的卦盤放在桌上，“這話說的不對啊，人人皆有前世今生，你信他也存在，你不信他也存在。難不成尊為啟明，一點也不好奇自己前生之事嗎？”

  君如故絲毫不想同他廢話，“前生既是前生，便已經是往事，與今世又有何關係？”

  “老友此言差矣，這前世若是大奸大惡之人，今世多數都會窮苦一生為前世贖罪，前世若是大慈大悲之人，今世便多是平安一生老無疾苦。”星耀撥弄著卦盤笑著，眼神卻趨於鋒利，“不過也有少數呢，前世救人於水火卻不被他人認同，今世反而遭罪嚐遍人間疾苦。還有的前世殺人無數，今世卻照樣遊手好閑禍害人間。”星耀說到此時頓了一下，笑道，“老友，你認為你前世是哪一種呢？”

  費鑫頓時暴怒，“你這個死騙子，滿口胡謅，淨會扯皮，你這麽能掐會算，怎麽沒見三清觀收你做道士？來這賺黑心錢來了！？”

  星耀噗的笑了，“小朋友，你這話說的奇怪，你怎麽就知道我不是那的弟子呢，就算我說我是三清觀的觀主，你又能說出什麽來？你說我不是觀主，那你可曾見過觀主？可知道觀主姓甚名誰年紀何許？你看，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想反駁我都不知道找什麽理由。小友，你啊，還是年輕氣盛太容易生氣了，肝火旺盛就自己調調，這小事你應該是在行的。”

  費鑫一愣，連帶著林如賦都有些奇異，這道士未觸碰到費鑫，怎能探出他其實是一藥修？

  說起這三清觀，百年前觀主無念不知因何閉關不出，隨即將觀主交於三名長老，長老升天後便將觀主令傳給下一代長老，至今也未見那位無念觀主出關。不知道這人到底是閉關了還是飛升了，總之是再也沒人見到過此人，三清觀內也從未對外稱過有新的觀主。

  林如賦坐在星耀對麵，“道長，你給我瞧瞧？”

  星耀笑了笑，“好說，瞧什麽？”

  費鑫急道：“尊主您別信他！他就是個騙子！”

  林如賦咳了一聲，心道真真假假一試便知。

  而君如故想的是，此人窺探費鑫為藥修完全是因為費鑫身上有草藥香味。醫者身上的藥香同旁人身上卓然不同，還是很好認出來的。這個星耀，不過是想耍耍小聰明騙騙銀錢罷了。

  “什麽都行，姻緣或者前世的，你給我算算。”

  星耀伸出手來，“先掏錢。”他這雙手細長白嫩，指甲修長，指腹上略有薄繭，倒像是個書畫彈琴女人的手。

  林尊主不樂意了，“哪有先給錢的？”

  星耀哼道，“哪有不先給錢的？我這又不是賣菜的，商量好了再給錢？萬一算出你命中有劫難你不信反說我誆你，那我豈不是白白浪費精力？但是你要是想淨聽好話，我也可以胡編亂造給你編個天花亂墜來。”

  “嘿？”林如賦笑了，“你們這些江湖道士嘴巴就是厲害啊。”他掏了些銀子，“說吧。”

  “這就對啦。”星耀將銀子收了，“你呢，姻緣坎坷命不久矣派門將倒，中年或有一女，可惜啊……嘖嘖……”

  “哎你個臭算命的！”林如賦罵道，“嘖什麽嘖？話都不會說了嗎？”

  星耀稍微坐直了些，毫不在意道，“可惜孩子沒了娘，一個人可憐巴巴的長大。”

  林如賦沉默了一會，“你說的是人話嗎？”

  君如故無奈搖頭，對林如賦道，“我去那邊茶館坐一會，你好了叫我。”

  星耀笑道，“老友真不想知道嗎？我收你便宜點！”

  君如故大步離開。

  “別走啊老友！打五折行不行？！”

  林如賦臉色有些難看，“什麽叫女兒沒了娘，一個人長大？沒了娘還有爹，沒了爹還有長老，還有各位師兄師姐，什麽叫一個人？你這算命的，給我說清楚！”

  星耀毫不畏懼他的怒火，隻平淡的說，“說清楚可以，加錢！”

  費鑫道：“尊主您就別被他忽悠了，他就是個騙錢的！您怎麽就是不信我！”

  林如賦沒理費鑫，直接往星耀手上塞了錠金子，“你說！怎麽會隻有一個人，其他人去哪裏了？說不清楚別怨我撕了你的嘴！”

  “別生氣啊。”星耀摸了摸金子，忍住往嘴裏咬一口的衝動，“一個人長大，就是一個人長大啊，一個人，人？明白嗎？”

  “不明白！”

  “你瞧瞧，這火氣可真不小。人就是人，一個人就是一個人，這有什麽解釋的，你也是個修仙的人，難不成還分辨不出我說的一個，“人”是何意嗎？”

  林如賦一拳捶在他攤子上，桌上的銅錢紙筆等起起落落好一會才平下來，街道上不由得人駐足觀望。“難不成我日後女兒身邊還全都是妖魔鬼怪不成？！”

  星耀瞄了一圈，“看什麽呢，看什麽呢？看可是要錢的，誰看的？都掏錢！掏錢！”

  人群最怕的就是這種無賴，一個個沒熱鬧看也就躲得遠遠的。星耀這才說道：“妖魔鬼怪倒不一定，神魔鬼的倒有些可能。”

  “誰是神，誰又是魔？誰又是鬼？”

  星耀將金子塞進錢袋，輕聲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林如賦瞪著他，費鑫本想罵幾句打幾下解解氣，卻一一都被林如賦攔住了，“那你再算，我在位期間，桃源一夢興衰如何？”

  “桃源一夢氣數將盡。”

  “你說什麽？！”林如賦嘴巴裏麵快能塞進一個雞蛋了，沉寂了許久才低聲道：“這話不是能胡說的！”

  “我從不打誑語。”

  林如賦半信半疑道，“何解？”

  “簡單，你將在那邊喝茶的老友趕出桃源一夢並殺了弟子中隱藏的那一個魔族之人，至少可換來你在位期間桃源一夢安穩依舊。”

  “你嘴巴裏麵是吃屎了嗎？！說的都是什麽狗屁東西？”費鑫徹底忍不了了，一腿將他的攤子踢個七零八碎，“我打死你這個臭算命的！”

  星耀絲毫不在意散落的攤子，隻抱著卦盤笑了笑，“我瞧你也沒幾年好日子過了，現在多修習說不定日後還能有一功力自保，省得日後拖人後腿。”

  “你這混賬！”

  星耀笑著進了擁擠的人流中，看不清楚蹤影了。過了一會，星塵和星瀚在一橋邊找到了他，星耀仰頭望著天，不知道在想什麽。

  “玩什麽呢？”

  “哪有什麽啊。”他摸出一錠金銀，“你瞧，我厲害吧？隨口忽悠幾句就賺到大錢了！”，他衝著星瀚揮了揮，“誰說隻有你會賺錢！以後我就擺個攤，專門給這種人傻錢多的算命！”

  另一邊茶館

  君如故也無心喝茶，不過是找個地方想安靜待會罷了，偏生他坐下沒多會這茶館的先生便開始營業，滿口胡言講些他從未聽過的奇聞異事。聽的他腦瓜子嗡嗡的不說，偏偏還有人給那先生鼓掌，要求他再說一段。

  君如故無奈之下走出茶館，正巧遇上這幾人前來尋他。

  “算完了？”

  林如賦滿肚子火，又氣又怕又尷尬，滿腦子話又不知道怎麽說，最後幹脆一個字，“嗯。”

  君如故看了看日頭，算了算時辰，“馬車來了嗎？”

  “嗯，來了。”林如賦伸手一指，“就那，過去吧。”

  君如故一人坐上了馬車，林如賦非要騎馬說緩緩心情，君如故也沒多想，估摸著是那星耀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惹了他。

  一直到了傍晚時分馬車才停下，“如故，到了，下來吧。”

  君如故唔了一聲，睜開朦朧的睡眼，似乎睡的也不安穩，被叫起來還有些難受。

  “來。”林如賦掀開了簾子，隨手拉了他一把，順便探了探她的脈搏。君如故一笑，“你懂嗎你還探脈？”

  “大的不懂，小的還能明白。”林如賦鬆開了她，“山門口站著兩個人，左邊那個是蓬萊仙島大弟子灼明，右邊那個是長老暖情，他倆是師徒，都在幾年前人魔之戰中嶄露頭角的，一會別沒禮貌啊。”

  君如故擺擺手，“行，知道了。”

  慕秋雨等三人緊隨其後，將這話都聽到了耳朵裏，心道難不成師尊還一直都如此，沒……禮貌？

  林如賦換上一副笑臉，“哈哈，暖情長老，許久不見，愈發漂亮了！瞧瞧這打扮，再過幾年就十六了吧？這位就是灼明了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後生可畏啊！”

  君如故抬頭看了過去，這山門巍峨，山梯直通雲霄，遠遠望去隻看見這道仿佛置若雲中，靈氣匯聚，仙氣嫋嫋。怨不得叫仙島，果真有些意思。

  那暖情長老約莫三十歲，不知道是被誇的還是被太陽曬的，兩頰有些微紅，瞟了一眼灼明後才笑著和林如賦對了幾句，“灼明，來見過林尊主。”

  這灼明也就二十歲左右，身長七尺，一表人才，就是稍微有點黑，該是這蓬萊仙島的太陽太曬了嗎？

  “免禮免禮，暖情長老，這是我家君長老，就是……”

  林如賦還未說完，暖情便接了句，“知道知道，上次伊州也不知道設了什麽法子進了你桃源一夢，就是這位攔下來的吧，上上次也是，也真是出盡了風頭了，君長老，在下暖情，久仰。”

  君如故瞥了她一眼，麵無表情的對她回了一禮。

  林如賦笑道，“唉，來時路上不太平，君長老他身體不適，暖情長老別見怪。”

  暖情笑道，“哪裏哪裏，聽說了，我蓬萊仙島有的是靈丹妙藥，一會君長老要是賞薄麵，可到我閣中探探脈，別的不說，淺薄醫術我這還是有的。”

  “啊？啊——”林如賦僵硬的轉過頭看了一眼君如故，這，怎麽回？

  君如故微歎了一聲，“暖情長老不必勞心，小小風寒罷了，不勞煩長老。”

  林如賦忙接道，“對對，不必勞煩了。”

  “那便請諸位先隨小徒入島吧，”

  在君如故三名徒兒邁進山門時，暖情卻忽的伸出手想去觸碰慕秋雨的肩膀。

  手臂被君如故攔了下來，“暖情長老，對我徒兒有興趣？”

  這話說的不太好聽，正常人聽上去還會有些生氣，可是暖情也不知道怎麽了，諱莫如深的上下盯著慕秋雨，似乎並沒有在乎君如故說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