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當斷則斷
作者:金麟楓溪      更新:2020-06-05 03:48      字數:3626
  陳玉柱一幹的村裏人被稱為迎村人,行路商人給他們的稱呼就直了些,直接把他們罵成土賊。這群人一不幹偷雞摸狗,二不幹攔路搶劫,說是土匪又不搶,說是盜賊又不偷,專門幹些下作玩意,迎到村中討要引路費,不給就不動,一大群人圍在一塊,堵著不動。有些商人秉著破拆消災,但露了財,陳玉柱這些玩意就不知足,不滿意,繼續堵。說是土匪他不搶,說是賊又太便宜,潑皮無賴最後被罵著罵著就成了山間村的土賊。

  可就是這樣一群土賊,居然也是審時度勢,欺軟怕硬的主,隻要商隊有鏢手護著,那是一個人影的見不著。陳玉柱也見過一點市麵,十幾歲時候出去給人做過事,見識過一些鏢局的鏢手,心知村裏的漢子不可能打過他們,就給那放哨的提了醒,見到人數少的一個號,人多的另一個號。可惜,今天不是看走眼了,今天是丟了命了。

  陰長生亦如他聲音無感情,被抗到村中放下,陳玉柱討要錢,陰長生不想搭理,一聲不發朝他旁邊走去,陳玉柱和一個同夥上去攔,一阻二礙,陰長生也不是什麽心軟的主,單薄的身體朝他們撞去,陳玉柱和那個同夥如同撞上一批朝他們奔來的寶馬。要知道,陳玉柱高有米八五,同夥差不多,兩人身強體壯加起來近三百四的重量。

  陰長生米七個頭,陳玉柱抗起來隻覺得他才百來斤,絕對不上一百一。可如此單薄的陰長生力氣卻大如耕牛,被他輕飄飄撞一下,兩個壯漢居然連退出好幾步一個重重撞在樹上撞落幾支枯枝,一個狠狠摔倒在地激起煙塵。其餘人見主心骨摔倒一時也知來了塊硬骨頭,嚼都不敢嚼,四散退去不遠。

  陳玉柱也知道眼前小東西不是什麽好惹的人物,但看著他那單薄的身子,隱隱又有了什麽想法,扒在地上也不要臉了,爬著上前抱住了陰長生的腿,哀嚎著討要賠償,另一個見狀也學著陳玉柱,可是這人畢竟沒有陳玉柱的見識,知道是硬骨頭但還是想要啃上一啃,何況這骨頭還撞了他一回,這下就是啃一點骨頭渣子也是好的。他痛苦的哀嚎著跪在地上,用身子遮隱,左手偷偷伸到身後腰帶上,從腰帶褶皺上掏出一把小刀,突然露出厲色,狠狠的紮進了陰長生腰腎位置。力道之大推得陰長生朝前傾了身體踏出一步,手差點就撐上地,那刀子也脫手而出,顯露在眾人眼前。

  陰長生似乎吃了痛,隨之伸手抓住了那紮在腰上的刀子,身子不停顫抖卻不曾轉過身。壯漢大笑著跟村裏人炫耀道:“狗東西,著了老子道,原先就想要點錢財,得,給老子死在這吧。”,接著狂笑不止。卻不知對麵的陳玉柱麵色瞬間發白,但也隻是一下而已,那苦澀的臉上突然變得決絕,撒開手連身子抖還沒完全站起來,歪了一下轉身便跑,速度極快。眾人在還沒反應陳玉柱為何要跑的時候,陰長生在那個壯漢的注視下一點一點的拔出了那把小刀,上邊竟然不帶一點血絲。

  壯漢表情瞬間呆滯,雙腿一無力便跌坐在地,抬起顫巍巍的手指著陰長生,嘴裏嘀咕著妖怪。一個小山村未曾出去過的漢子哪見過這等駭人聽聞的事兒,何大木是他的名字,今年也有了三十年歲,但也到頭了。

  陰長生轉過頭,壯漢跌坐的位置剛好正對那鬥篷開口,壯漢睜大了冒著血絲的眼珠子,張大了嘴滴著口水,他的褲襠在看上一眼

  的時候便濕了,散發著一股惡臭。陰長生臉麵毫無血色,像是發怒一般,雙眼變得通紅,像極了傳說中的鬼怪。壯漢一見哪還有膽子說話,身子發抖的角色互換過來。陰長生依舊用那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若不是那天祿在這地方,天災早把你妹村子滅了幹淨,如今既然經過你手的人禍,哎,死吧。”,話音剛落,陰長生全身爆發黑霧籠罩所有在場迎村人,還有那淒慘的尖叫……

  緊接著就是吳常看見的場麵。陰長生也發現了山腰處的吳常,兩兩對視,一雙紅眼黑珠子,一雙白眼金紅珠。老人告誡吳常此次出來除了到達目的地,少摻和發生了什麽,看可以,不要動,什麽問題回去問,老人告訴他對錯。如今對峙起來,也不知是動手還是就這麽回去。

  許久,陰長生的黑煙收回體內,天上太陽也降下了去,那月亮剛出,銀白的光更襯托出一個黑一個白,陰長生突然看向吳常手上的金紅,大聲問道:“閣下手中長劍可是紅白?”,他似乎認出了這柄長劍,但樣式不同,加上夜色陰暗,加上視力再好,這距離上也難看清。

  吳常回道:“從前是,現在叫金紅。”。

  陰長生嘀咕了聲金紅,確實,那劍上似乎在月光下反射了些許金色,又問:“閣下從何處所得?”。

  吳常拿著金紅朝身後一指道:“老師所給,說是我爹從前的用的長劍。”。

  陰長生一聽,點了下頭,隱去了眼中紅色,尊敬作揖道:“長陰天座下陰長生向少爺問好。”,他朝著吳常鞠了一躬,接著直起身,放下了自己的鬥篷,朝著吳常招了招手道:“少爺可請下來,神座說少爺初入凡間,若是可以,給少爺講講世間道理。”,說完站立等著吳常表示。

  吳常問道:“長陰天是誰?”。

  陰長生回道:“少爺知道天下有兩處靈口,都是少爺長輩為自己人和妖族主母所創,神座是妖族那口的人族一脈,陰長生乃是長陰天座下行走,就如您與沈大人的關係。”。

  吳常點了點頭,其實也沒咋明白,三下兩下躍到陰長生跟前,仔細打量了下他,有些血氣不好,但鼻子一抽動,問道:“之前那鎮裏那家人的長壽燭是你拿了?”。

  陰長生拔開鬥篷,拿出那長壽燭道:“這東西是您家東西,給。”,他遞到吳常跟前,吳常拿起把玩,覺得就是一個破蠟燭。陰長生再道:“那家人,不該如此,他們心頭是紅的,沒半點黑,這長壽燭說是不害人,但也傷人。我就給他們奪了,好人不該命短。”。

  吳常看著手中的長壽燭道:“你說,心是紅的,難不成心還能是黑的?血都是從心裏從來,不管如何都是紅的,心要是黑的,那血不該也是黑的?”。

  陰長生歎了息,看了看遍地血色道:“早知如此便留下一個兩個給少爺見識,這群人靠著那天祿的福氣活著太糟蹋,少爺可聽過‘窮山惡水,潑婦刁民’?”。

  吳常覺得那長壽燭太礙事,索性隨手丟了,回頭道:“看過,書上說的,窮山惡水的生存環境下他們還保留著古舊的生活習性,這限製下逼迫著他們本能用盡不同的手段活下去,其中有些,有些手段很惡

  毒,因為長期在這狀態下生存,他們的思想完全變樣,很難再轉變。所以說‘窮山惡水,潑婦刁民’,我家丫頭說這些人有些可憐。”。

  陰長生哼了聲,朝村名房子走去。“少爺來,我帶你看看什麽叫黑心。”。

  陰長生帶著吳常來到一處屋宅完好的房子前,陰長生把手放到那門板上邊,一股黑氣冒出,那門邊居然瞬間腐蝕殆盡,裏邊有兩個瑟瑟發抖的小孩子,一個估摸著才十一十二歲大。另一個才七八歲,正縮在大的那個懷裏。陰長生看著小孩毫無表情,抬手一招便將那個大的抓在手裏,轉過身,把孩子置到吳常麵前問道:“少爺猜如此小的孩童心是紅的還是黑的?”。

  “這。”,吳常看著眼前的孩子說不出來有一個厭惡感,甚至屋裏那個小的厭惡感更強,他搖了搖頭道:“你說就是,這倆東西我估計不是什麽好苗子,有種,嘖,厭惡。,裏邊那小東西我更討厭。”。

  陰長生楞了下,看了一眼屋裏那個八九歲的小東西,另一手朝著一招,兄弟兩個都被抓在手裏,似乎還受到某種禁製,一動不動。陰長生仔細看了看手中兄弟兩,笑著道:“少爺估計是不用長生展示,這小的這個確實心黑過大的。”,一個黑氣從他鬥篷下籠罩住兄弟兩個,一陣過後,悄無聲息的在陰長生雙手上各留下了兩個小小的心髒。

  吳常觀之沒有一絲可憐,似乎更加厭惡,那討人厭的感覺就是從這上邊來的,二十年來都未曾如此討厭過這麽一樣東西。那顆小的黑了個透,大一點的倒是還有些發紅。

  陰長生道:“少爺,人好人壞在心,少爺能認出人心好壞,我也就不用如何教導,大道理長生講不出,請少爺回去後向沈大人問兩個問題,‘為何人心會黑’和‘人心為何會黑’,還有,請少爺把這兩座山給合起來吧。”,陰長生這話可是要斬草除根,粗粗一看,這村子還有幾十戶人家,陰長生這話把他們全當做黑心人了。吳常眉頭一挑,不太樂意。

  像是為了打消吳常顧慮,陰長生作揖,伸手劃了一圈,最後像是失望一般甩了幾下手,用力的把手裏的黑物捏了個碎,化作齏粉瓢散大地,陰長生作揖道:“少爺可放開靈識,這地方積怨許久,早已成了一塊怨地,要不是天祿被您家長輩賜福,這地方早就在天雷之下消失很久,望少爺替天行道,也是長生想教給少爺的一件事,當斷便斷,不斷,還亂!當機立斷,無亂!”。

  吳常看著陰長生,隨後閉上眼,放開靈識,盡數是黑氣所圍,村裏剩下老人三個,婦女三十,孩童八個,還有一個男人剛剛跑出去了,盡數厭惡。睜開眼,眼裏決絕,轉身帶頭朝著村口走去,路過村心樹時,抬頭一看,這樹早就枯了,似乎還被撞了一下,光禿禿的樹頂上出現幾處新折處。抬起手,一簇火燃起,拍向枯樹,待到吳常走出村,枯樹不再。

  兩人出了村,頭也不回,吳常抬起手,閉上眼,邊走邊緩緩捏做拳頭,聽著身後大山相互靠攏最後相撞的聲音。世上從此少了一處名為山間的村子,吳常似乎還心裏還是不舒服,用力攥緊了手,最後冒出火,身後大山也燃起,一股股黑氣哀嚎著開始消散,那是最後的人氣。

  人帶的氣,不該給這大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