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邊，天機老人和荒夜並肩而坐，目視著雲海。

  山崖之下，雲海翻騰，那延綿到天地盡頭的雲霞被染成金色。

  葉淩宇想要走過去，哪怕多看天機老人一眼。他想要更加了解這個人的來曆，更清楚他的一切。從不知多久以前，他心中就憋了無數的疑問。

  那個被天道魔君視為目標的人，那個傳下天機九訣的人。如果真的要在所有的武者中選出一個頂峰，那無疑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可是葉淩宇根本操控不了現在自己依附的這具身體。

  他現在的視角是某人的回憶，而這個人自始至終都隻是站在邊緣。

  “天機？老先生名字倒古怪的緊。天機，莫非老先生能勘破天機不成？”荒夜打趣的道。

  “萬物歸於一，由一而始的，便是天機。”天機老人微微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濁酒。

  “老先生應該不是凡人，可我感覺不出老先生的修為，敢問老先生是何種修為？”荒夜又問。

  “你這娃娃，為何來問他人修為，你自己顧好自己不就得了。他人之事自是他人的，與你何幹？”天機老人提壺敲他腦袋三下。

  荒夜不躲也不惱，隻是齜了齜牙，揉了揉生痛的腦袋。

  在一旁的葉淩宇是大感意外，後來禍亂妖界的荒夜，居然和天機老人還有過這樣一場緣分。

  隨即天機老人突然喟歎一聲，抓起身邊拐杖，以杖代筆，在天上龍飛鳳舞寫下幾個大字：“世間修為分五境，天地玄黃乃世人所知之境，此四境為凡。倘若能跨越天階之坎，便可超凡脫塵，以身化道，便是‘道境’。”

  “哼，哪來的老瘋子，胡言亂語。”葉淩宇所依附的人輕聲說。

  他口頭上如此說道，可與他不同的，此刻站在他的視角看著這段記憶的葉淩宇，胸腔震顫不矣。

  道境！那就是天階之上的那個境界！

  天道魔君臨終之前所感應到的境界，也是到死都在追求的境界！如今的五界之內，除了天機老人，怕是沒人踏上這個境界。

  “道境？”荒夜饒有興致的說，“那要如何踏上這個境界？天階頂峰之人妖界有七位，可卻無人更上一層樓。”

  天機老人笑道：“天道之下，不會有道境誕生。想要晉升道境，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天道之外的地方。”

  天機老人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給葉淩宇認知上打開一扇全新的大門。天道之外的地方？雖然至今為止他還不知這句話所指的是什麽意思，但必然和晉升道境有關。

  他既然已經踏入武道，自然是以頂峰為一生追求。

  到了這裏，本來還想再聽天機老人都說些什麽，可眼前場麵一轉，又回到了荒夜所在的屋子裏。

  天色已經暗淡，飯菜

  都已經上了桌。

  “哈哈，今天和老前輩聊了整整一天，感覺茅塞頓開啊。”荒夜坐在飯桌前，大笑著道。

  “不過是胡言亂語，聽那些有何用？”葉淩宇所依附之人冷冷的回了一聲。

  和天機老人相談的那段記憶是直接跳過去了，葉淩宇根本不知道他們一天之內究竟聊過什麽。這段記憶沒能看見，頗為遺憾，如果能多聽一些他們聊的內容，也許能對道境更加了解一分。

  這段記憶直接跳過去了，也許是自己依附的這個人，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就沒有完整保留下這段記憶。

  在此之後，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對葉淩宇這個旁觀者來說，就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可記憶之中已經度過了幾個月之久。

  天上無月，夜色黝黑。葉淩宇陡然一愣，發現此刻的視角出現在了一間內室當中。而在他的手上，正捧著一卷書本，封頁之上，是“九月訣”三個大字。

  九月訣！他心頭猛地一抽。

  這是荒夜自創的威力莫測的法訣，在葉淩宇的印象中，提供這段記憶的這個人雖然幫他完善過九月訣，但完整的法訣，一直是由荒夜來保管的才對。

  現在一頁一頁翻開的這本書卷，記錄的豈不就是完整的九月訣？可這部法訣，為何會在自己手裏？

  他心頭隱約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正在想著，背後突然有人推門而入！

  “為什麽！”荒夜聲嘶力竭的吼叫。

  葉淩宇被那吼聲驚了一跳，回頭望去，發現荒夜手上抱著兩個渾身是血的人。

  荒幽兒！陽清柳！隻見那兩人身上滿是血汙，好幾處致命的傷口。雖然感覺不出具體的情況，但葉淩宇已經能夠猜到，那兩人怕是已經凶多吉少。

  此刻的荒夜滿臉同樣的血跡斑斑，雙眼野獸般的赤紅。

  “為什麽？哼，我也想問問你這是為什麽？為何九月訣隻有幽熒一族能修煉之事你從未告訴過我？”葉淩宇所依附之人輕輕將九月訣拍打在掌心當中，“九月訣可稱之為妖界第一法訣，放在你手上你不覺得太埋沒它了嗎？”

  聽著兩人的對話，葉淩宇大概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

  九月訣的威力他親眼見過，那的確是獨一無二的招式。別說是旁人，就連他都心動不已。必然就是因為這部法訣的緣故，引起了某人的貪念，甚至不惜殺人奪寶。荒幽兒和陽清柳怕就是死在這人手上。

  隻可惜葉淩宇無法掌控這個人的行為，而且這是早已發生的事，他除了借助這人的視角靜靜看著這一切，此外什麽也做不到，也改變不了。

  眼前的場麵再是一轉，兩個村落都在熊熊燃燒。耳邊不斷響起慘叫之聲，兩個和平的村落，此刻全部被熊熊的

  火焰包圍。

  天上很多手持武器的強者在飛馳，不過放眼望去，那些全都不是幽熒燭照兩族的人。

  在他眼下上演的是一場滅頂之災，看著那一個個樸素的村民被火焰吞噬，或者死在刀槍之下。葉淩宇雖有心，卻無力，這根本不是他能幹預的事，這些事在妖界上古之時就已經發生，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眼前的場景再一轉，出現在一座巨大的城池前。盈凸之月當空，地麵鋪滿白霜。

  “是荒夜，快來人！抓住他！”有人在大喝，“荒夜偷了聖花！抓住他！”

  天上成片的火光，那些光暈像是飛螢般湧動，來來去去。

  然後場麵再一轉，那同樣是夜晚。圓潤無暇的月盤掛於天際。

  月色鋪灑，荒夜立於月下。此刻的他黑發亂舞，渾身都是血汙，宛如月下狂魔。

  除了葉淩宇所依附之人，另外還有六道身影分別立在荒夜四周。

  葉淩宇目光朝下偏去，這應該就是荒夜之亂的那場大戰。而這個戰場的位置剛好就是在中州上方。

  緊接著便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七位頂尖之人，聯手對付荒夜一人。

  這場大戰持續了整整百日，百日之中，妖界星辰顛倒，天昏地暗。

  這場大戰，絕對還要勝過中域對付天主的那場大戰。

  這場大戰之中，隕落的人數不計其數。

  荒夜屢屢被重創，但隻要月色出現，他身上的傷勢都能在極短時間內恢複。而且隻要是有月的夜晚，他的力量仿佛無窮無盡。

  葉淩宇作為旁觀者，當然是被這場大戰時刻吸引著目光，一刻也不願移開視線。

  荒夜的確強大到匪夷所思，這份強大，猶在龍皇和蒼都之上。

  而且隻要有月，他無論傷勢還是力量都能極快的恢複，這恐怕是幽熒一族特有的體質。有這種體質在，想要殺了他，怕是難如登天。

  一場因為九月訣而引發的慘劇，最終引來了這場幾乎顛覆整個妖界的大戰。

  百日之戰落下帷幕，是以七人之中的三人為代價，將荒夜封印在了中州的中央。

  這場大戰，幾乎是把整個中州都給毀了。

  “荒夜的分魂之術讓人防不勝防，不可留下殘黨！”剩下的四人中有人厲吼道。

  葉淩宇依附之人點頭：“事已至此，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

  四人再次發力，磅礴之力將整個中州都給籠罩了進去。

  在最後的那一刻，葉淩宇看見的是所有位於中州的生靈，皆都被這四人剿滅，一個活口也不留。

  記憶就此中斷。

  葉淩宇一個恍惚間清醒過來。

  醒來之後發現自己依舊是站在那間石室當中。

  夜明珠的光已經微不可察，即將熄滅。自己身中幻覺，應該有一段時

  間了。

  花了不少時間才讓自己完全清醒過來，不過身中幻覺時候的餘韻猶在。

  重新取出一枚夜明珠照亮，當看清楚周圍，頓時咦了一聲。

  剛剛尋到這裏的時候，這間石室還被人打掃得幹幹淨淨。可眼下，這石室哪裏被人打掃過。遍地都是塵土，自己麵前的石台上，塵土足有一個指節的厚度。

  這個地方，仿佛幾千年，幾萬年都沒有人來過了。

  石台上的確有一個橢圓的石頭，石頭上還有一個微弱的陣法在散發盈盈光輝，不過馬上就要熄滅了。

  葉淩宇心領神會，自己經曆的這段幻覺，應該就是這個陣法產生的。也就是說自己剛剛進入這個房間的時候，就已經身處幻術當中了。

  可是這個陣法到底是誰布置下的？是自己幻覺當中作為視角的那個人？

  老實說，葉淩宇到現在還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誰，隻知道他是曾經七大妖王之一。

  最後封印荒夜的是鳳凰、朱雀、金烏三族的族長，可並不是自己依附的那人。也就是說他是另外四族中的一員，可那段記憶中做了遮掩，光是看那段記憶根本無法分辨出他的身份。恐怕是留下這段記憶的時候，特地為之的。

  葉淩宇也懶得去猜他的身份，不管他是誰，如今怕都隻剩一團靈魂了。

  又重新開始打量起屋子，這間石室裏塵埃遍地，不忍直視。四周好多岩石都已經風化，角落積水的地方，能看見不少像是青苔一樣的東西。

  周圍依舊無人，或者說連一道魂魄都見不到。

  又打量了一陣，最後目光落回了石台之上。要說這屋子裏唯一顯眼的，就隻有眼前的這個石台而已。

  他往後麵退了兩步，深深吸了一口氣，鼓氣一吹，整個石台上都塵土飛揚。

  那厚厚的一層塵埃被全部吹走了，石台的本貌也露了出來。

  葉淩宇拿著夜明珠往石台上照亮，隻見那石台之上刻有幾排工整的小字。

  那刻錄的，應該是妖界的文字。以前葉淩宇根本不懂妖界文字，而此刻，卻發現自己不知為何竟認得那些字體。

  難不成是自己身中幻術之時，腦子裏被強加了一些東西？

  “曾一日，我因一時貪念，鑄下無以挽回之大錯。自知罪孽深重，然事已鑄成，悔之無用，自隕魂魄，以謝其罪。隕前留書一封，以致來者。”

  “鳳之先祖留預言兩則，其一，聖花若開，荒夜將出。其二，妖界臨災之際，若有潛力無窮者，可將其引入妖陵，劫難可解。兩則預言，後輩謹記。”

  “來此之人，不問出身，請助我妖族度過此劫。特留兩物，至此拜謝！”

  那石台之上，洋洋灑灑幾行刻字。葉淩宇讀完，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特別

  是那那句“自隕魂魄”，那意思就是說留下這幾行字的人，或者說留下那段記憶的人，已經魂飛魄散了嗎？還有那第二則預言……白鳳將自己送來這裏，還有那個“潛力無窮者”。也就是說，根本沒有什麽老祖召見自己，白鳳送自己來，根本就是因為這則預言的緣故。

  可自己這樣的人，能解妖界之難？簡直就像在說著笑話。

  除了那幾排字，石台上還有兩個玉牌。

  之前被塵埃遮住，葉淩宇還沒有留意到。

  輕輕撿起來，吹幹淨上麵的塵土，意念徐徐湧進去。

  兩個玉牌，刻錄的居然是兩篇法訣。當感應清楚之後，他整個人就僵住不動了。

  兩篇法訣，其一，“分魂之術”！其二，“九月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