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稅收本質
作者:有限無敵      更新:2020-12-13 17:14      字數:2172
  張居正死了,他的墳被刨了,他的兒子被餓死,全國上下被改革迫害的地主階級放心了,可是國家存在的問題卻沒有得到解決。朝廷每年還是收入銳減,福建的鹽稅在萬曆四十年竟然隻收上來四兩銀子。

  這種窘境朝中一些有識之士也知道,從擅長和稀泥的首輔申時行退休後,曆代首輔都在致力於解決這個問題。可是這些首輔都是土地兼並政策的受益人,自己的刀根本削不了自己的把,所以每次嚐試都不了了之,大明王朝還是不緊不慢的往哪個深淵滑去。

  當然,這些首輔著急,還有一個更著急,這就是萬曆皇帝朱翊鈞。國家碰到這個難題,偏偏他統治的這四十多年事情特多,除了三大征用了無數錢以外,全國上下到處都是饑荒與流民,這些問題萬曆皇帝都是知道的。

  這時候如果給萬曆皇帝一副後悔藥的話,他肯定選擇回到張居正死後,絕對不會擅自改變張居正的新法。但這時候說什麽都晚了,張居正死了,他的新法也廢了,萬曆皇帝還要錢解決國家麵對的問題。那些文官陽奉陰違,就算重開新法也推行不下去。

  既然文官不可信,那就用自己的親信宦官,既然文官收不上來稅,那就用宦官下去收。就這樣全國各地充斥的無數的宦官,他們打著皇帝的名義,到處收刮地皮,填滿皇帝的內帑時,也將自己的小金庫填滿。

  遍布全國各地的稅關、稅監、礦監、市舶司,這些稅收機關因為不是朝廷所立,所以根本不遵守法律,各個管事太監擅立稅率,今天可能十五稅一,明天就能變成十稅一。這樣下來皇帝的內帑沒收多少錢,可民間的積怨卻不少,全國上下不管文人商人農民,都對這幫沒卵子的宦官恨得要死。

  畢自嚴這人是明末著名的理財專家,後來崇禎能折騰十七年才上吊,大半的功勞都是這個畢自嚴,他東挪西借,勉力維持大明朝這個破敗的屋子。可是崇禎十一年畢自嚴死後,在無人能打理戶部,大明朝也在六年後滅亡了。

  萬曆四十四年的畢自嚴,還不是後來那個累吐血的戶部尚書,這時他隻有四十七歲,還是一個年富力強的高級官員。

  楊漣與畢自嚴性子相近,所以關係一直不錯。所以楊漣在聽到趙和歪理邪說後,將這些都寫信告訴了畢自嚴。趙和這些話就像黑暗中的明燈,讓畢自嚴看到解決大明問題的一絲可能。

  正因為如此,畢自嚴才給楊漣寫信,想要見一見這個年輕人,問問他對朝政稅收到底有什麽看法。

  “穀豐,這是你老師為你取的字吧?穀豐穀豐,五穀豐登!今天你就從糧農談起,和本官說一說你對朝廷稅收的看法!”

  趙和聽畢自嚴這麽說,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當年自己碩士論文答辯的勁頭,開始站在畢自嚴麵前侃侃而談,將當時望海樓上的言論又說了一遍。

  畢自嚴聽趙和說完,皺眉問道:“按照你這麽說,是不是完全放棄田賦,轉而收你說的商稅?”

  趙和搖頭道:“部堂大人,小人並不是這個意思!俗話說得好,無農不穩、無商不富!農業因為要解決天下百姓溫飽問題,一定是重中之重!隻是現在大量土地集中在某些人手中,朝廷又內憂外患,根本不可能也不敢打這些土地的主意,所以小人認為應該先收取商稅解決目前的實際問題,等內外問題基本解決,在回頭解決土地問題!”

  趙和知道麵前這個畢自嚴就是大地主,家中雖然沒有自己老師土地多,但在老家淄川也有近萬畝土地,所以趙和才沒說土地集中在士人手中,而是用某人代替。

  趙和的小動作那裏能瞞得了畢自嚴?老畢到今年當了二十四年的官,什麽人沒見過?什麽事沒幹過?趙和這些小手段可瞞不過老畢。

  不過畢自嚴並不準備斥責趙和,反而感覺趙和說的很對,無農不穩、無商不富,真是名言啊!

  畢自嚴拍了拍手,外麵有仆人進來奉上茶水,然後畢自嚴指了指麵前的椅子,示意趙和坐下說話。

  能在高官高官麵前得到一個座位,趙和心中高興,趕緊坐了下來,然後說道:“部堂大人,小人在這次常熟推行收費製度,還是碰到了一些阻力,經過小人研究,如果想要拔更多的鵝毛而鵝不叫,隻能在源頭征稅!”

  趙和在這句話中知識點很多,第一個就是後世稅務製度中的本質,“拔更多的鵝毛而鵝不叫!”。畢自嚴雖然聽得新鮮,但這句話的基本意思就是當年管仲提出來的“取之於無形,使人不怒!”。

  但第二句話源頭征稅可是開創了中國稅收製度的先河,因為在中國賦稅曆史上都是末端征稅,也就是商品生產出來不征稅,最後到了市場交換時才征收不等的賦稅。

  末端征稅就是後世歐美國家常使用的征稅製度,這種製度好處很多,稅製透明、不易產生腐敗等等,但是這種征稅製度有一個大弊端,那就是完全是自覺為主、國家稽查為輔。如果放在古代這種教育環境下,國家要想征收上來足夠的稅收,就要使用極多的稅收人員,極大增加了征稅的成本。

  為了解決這種矛盾,中國古代與歐洲一樣,同時使用了包稅製,這種稅收製度和後世承包製差不多,年初給你定一個限額,年底稅收多了歸你,少了你自己填補。這種包稅製雖然能降低征稅成本,但地方稅吏為了自己撈好處,必定要利用國家權力壓榨農戶商戶。這樣稅收製度的完美境界,“拔更多的鵝毛而鵝不叫!”根本不會達到,同時國家也承受了所有征稅產生的各種社會問題。

  元末就是碰到了這個難題,在國家出現各種天災人禍後,國家需要錢解決問題,可是蒙古人偏偏采用了民怨極大的包稅製,同時蒙古人對各地的漢族官員疏於管理,根本沒有什麽監管製度,所以國家廢了半天勁,收上來的大部分稅款都進了各級官員的腰包,朝廷隻得到了很少一部分,卻承接了所有的民間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