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爭論
作者:長臂猿的夫人      更新:2020-05-21 16:55      字數:4733
  陳族長聞言怒了,拍桌而起:“如今是我們陳家的後輩被打死了,這事我們陳家絕不會善罷甘休!否則大家豈不都以為我們陳氏是窩囊的軟骨頭?況且,原本這並不是我們陳氏一家的事,隻是既然有些膽小鬼不敢行事,那便由我們陳氏自己解決好了。”

  說著,他又轉頭去看會長,大聲說道:“會長,各位兄弟,我們陳氏在各家族裏,人數不算多,到時候若是惹下什麽事無法善了,牽連了在座諸位,還請諸位多多擔待了。”

  王族長翻了個白眼,揪著胡子冷笑道:“既然知道自己會惹下些無法善了的事來,又何必一頭熱的往前衝?你白吃這幾十年的大米飯了,腦子都老的轉不動了,我看你這族長的位置,不如趁早讓賢。”

  陳氏族長氣的灰胡子瞪眼,指著姓王的:“你個老匹夫,說的什麽屁話,論年齡你還比我老三歲!你有什麽老臉說這句話。”

  眼看著這兩位年過半百的族長要當場打起來了,會長又急又氣,煩躁的直拍桌子:“你們都給我住嘴!”

  兩人不聽,彼此的手指都要懟到對方鼻子上了,嘴裏的咒罵不停。

  而且沒有人出麵拉架。

  會長拿起桌上的茶壺狠狠砸在地上,茶水四濺,這下總算消停了。

  會長氣的瞪著眾人,罵道:“他們都要打起來了,你們也不知道去拉一下架?啊?”

  這些人,就這人品,還當族長呢?

  這能教出什麽好的子孫後輩來?

  難怪他們鎮子這幾十年來都沒有出過像樣的人才,原來問題出在上量不正下梁歪!

  那幾個族長心虛的摸摸胡子喝喝茶,都默契的不搭理這茬。

  他們都老胳膊老腿的,哪裏敢去拉架,可別架沒拉成,自己被打趴下了,這又是何必。

  架是打不成了,但是陳氏族長還是氣憤難平,他對會長道:“會長,按理我該聽你的,但是今日這事實在是欺人太甚了!這可是人命官司,官府不管我們,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便自己去討說法,你也別勸我,沒用,我們陳氏是一定要那群雜種償命的。”

  會長無奈道:“這事已經上報官府了,縣裏也很重視這件事,已經回信說會安排官老爺下來安置流民,隻是縣裏的流民也多,具體可行的方法還沒個結論出來,你就耐心等待幾日,都當祖父的人了,切莫如那些後生仔一般,衝動行事。”

  陳族長冷笑:“幾日複幾日,這官府的話,也就會長你會信了。”

  王氏族長立馬表態:“我也信的。”

  陳族長一杯茶潑過去,怒道:“滾你娘的。”

  王氏族長被破了一身水,怒了,兩人又懟起來,擺出幹架的架勢來。

  會長:“”

  其餘人對視一眼,紛紛端起茶杯,喝茶喝茶。

  各個家族的人商議許久,除了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之外,並沒有商議個有效的結論來。

  有主張開戰的,也有主張等待官府支援的,還有的主張握手言和的,各人表述自己的觀點,誰也不讓步,爭論不休。

  畢竟現在的形式嚴峻,若是真的打起來,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那可都是人命啊,誰也不想死。

  隻是如果不打,這樣下去隻會越來越混亂。

  握手言和更不可能,他們不舍得割地出糧。

  最好的辦法是等待官府。

  但是官府的人遲遲沒有答複,不知道是真的兵衛抽調不開,還是不願意出麵接手這亂攤子。

  族長們的爭論陳世安懶得聽,他來是為了找王明安。

  王明安正站在角落裏,垂著頭一聲不吭。

  事情發展到這個底部,他難辭其咎,族長們是責怪他的,就連會長,如今看著他的眼神都帶著怒氣。

  雖然離開這裏,他也有別的退路,但是目前來說,他還不打算離開。

  陳世安走到他身邊,看了他一眼,王明安察覺到有人靠近,轉頭,兩人對視,隨後,陳世安轉身出門。

  王明安猶豫了一下,不知道陳世安這個時候來找他做什麽。

  總沒什麽好事。

  兩個武館之間爭鬥多年,連帶著兩個武館的學徒們也站在了對立麵。

  他們二人競爭多年,但始終也沒有挑明了說,表麵上兩人還是挺和氣的。

  雖然陳世安每次與他照麵的時候都挺冷淡,但是他原本就是那樣的人,不是嗎。

  短短時間內,王明安想了幾個可能,無非就是陳世安冷臉諷刺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事情。

  不然還能說什麽,他們兩人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真要說的話,那八成得打起來。

  陳世安沉著臉出門,拐進附近的一條巷子裏。

  巷子有些老舊,牆皮上布滿了幹裂泛黑的青苔,零星分散著一些兒童畫上去的胡亂線條。

  他就站在牆皮下的陰影裏,朝陽初升,陽光掠過屋脊,卻沒能照亮這條窄巷。

  王明安站在巷子口,有些警惕的看著陳世安,麵上依舊帶著慣有的笑容:“陳兄,找我何事?可是西區巡邏隊出了什麽事?”

  陳世安麵沉沉的看著他,臉色冷淡,眸中隱有怒火:“西區巡邏衛發生了什麽事,你不是比我還清楚嗎?”

  王明安立即想到了那個死去的小孩,好像就是西區的。

  他遺憾的歎口氣,又有些平淡的聲音說:“陳兄倒是不必憂心,出事的時候他並不在當值,所以不算你的過錯,你也無需自責。”

  陳世安聽到他這句話,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顯然王明安並不將這麽一條人命放在眼裏,他甚至因為陳世安來找他,是擔心自己受到牽連。

  畢竟西區張家剛發生了這件事。

  巡邏衛不過組建短短幾日,陳世安所屬的區域就發生了這兩件大事。

  不知情的人們光是看這兩點,對陳世安的印象就會大打折扣,甚至會將過錯怪在他的頭上。

  畢竟有時候,人們的怒火需要一個宣泄口,總要有個人來承擔這些怒火。

  王明安顯然並不打算承擔,並且已經在計劃著將這鍋扣到陳世安頭上。

  然而陳世安並不在意這些。

  否則,他所能得到的,遠不僅於此。

  王明安至始至終都站在巷子口,並不打算進去。

  他很警惕,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不過陳世安,想著巷子外人多,那麽多人看著,陳世安肯定不敢輕易動手。

  所以他說話才這麽肆無忌憚。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陳世安突然大步向他走來。

  幾大步衝到他麵前,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拳頭砸在他的肚子上。

  王明安也是習武之人,這些年來操練的時候,也挨過打受過傷,練就一身抗揍耐疼的本事。

  然而陳世安這一拳,卻將他砸的五髒六腑仿佛碎掉了一樣,痙攣似的疼,他悶哼一聲,隨即站不住,半跪在地上,冷汗如水般湧出來,臉色煞白。

  他緩了好一會兒,倒換了幾口氣才緩過來,抬頭看著陳世安,臉上慣有的表情終於變了。

  他憤怒的盯著陳世安,臉色有些猙獰:“陳世安,你這是要撕破臉皮,跟興德堂作對了?”

  陳世安麵無表情的說:“臉皮?你有這東西?”

  說著,他又冷笑了一下:“興德堂,我陳某還未放在眼裏。”

  相當初他上門踢館的時候,興德堂的人連吭都不敢吭一聲,也就他們的師父能在武林協會的會長跟前裝模作樣的哭訴一番,除此之外也沒有做什麽。

  也就王明安將興德堂當回事。

  陳世安看著王明安,想到陳家小孩年齡不大,卻因為他們兩人之間的爭鬥而死,眼裏的冷意都仿佛要淬成冰箭,將王明安給紮死。

  王明安卻笑了,他看著陳世安,意味深長的說:“你自然可以不將興德堂放在眼裏,但你就不想知道,錢威明為什麽要將你趕出威義堂嗎?”

  陳世安眉頭一皺,料想他不會說出什麽好話。

  王明安道:“還不是因為你膽大妄為,不將別人放在眼中?那你這般能惹事,武林的人全都知道了,錢威明那怕死,又怎麽還敢收留你?”

  雖然知道他這很大可能性是在挑撥離間,但陳世安心裏還是不舒服。

  這幾年來,他經營威義堂,確實得罪了不少人。

  也不是沒有想過,武林那些人會在師父跟前說些什麽。

  但他始終認為,師父對他不滿,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劉益的死。

  陳世安冷臉看著他,突然走上前一步,猛然抬腳狠狠揣了過去。

  王明安眼神一厲,畢竟也是習武的,伸手矯捷的避開了。

  陳世安很快追了上去,一掌拍向王明安的麵門。

  兩人便這樣你來我往的打起來。

  周圍的許多人看見了,認出了這兩人是兩個武館的大弟子,便都站在遠處看熱鬧。

  這種習武之人的對決,精彩程度堪比舞獅。

  甚至比舞獅還要精彩,畢竟舞獅可沒有拳拳到肉的搏鬥,叫人看的熱血沸騰。

  兩人打了上百回合,王明安頗為狼狽的後退,他被陳世安踹了好幾腳,嘴裏都有血腥味了。

  身上更是到處都疼,他憤恨的看著陳世安怒道:“你今日發什麽瘋?”

  他看著陳世安,有些惡意的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死了媳婦呢。”

  陳世安臉色冷如冰霜,暗沉沉的雙眸中仿佛有海浪翻湧。

  他沒說話,隻是死死盯著王明安,招式越發狠厲,步步緊逼。

  眼看著王明安節節敗退,已經快要接不住陳世安的招式了,突然有人橫插進來,一手拽住王明安,將他甩了出去,一手則攔下了陳世安的招數,瞬息間與陳世安過了好幾招。

  這人熟悉陳世安的拳法,幾招之間就將陳世安的拳法破解了。

  兩人停了下來。

  陳世安抿唇,看著眼前站著的人,良久,才垂頭喊了一聲:“師父。”

  王明安伸出衣袖,狠狠擦了把臉,意味深長的看著錢威明道:“錢師傅,你們威義堂的徒弟真是名不虛傳啊,招式之狠厲,真是步步索命,今日是王某自不量力,討教了。”

  錢威明麵無表情的回頭,淡漠的眼神掃了他一眼,隨即緩緩開口道:“這世上,沒有絕對狠厲的招式,隻有庸碌無能的弱者,你會覺得他步步逼人,隻不過是因為你不如他罷了。”

  王明安聞言,臉色一僵,看著錢威明,半晌無言。

  錢威明依舊沒什麽表情,那張臉上帶著久居上位的肅穆神色,掃視王明安一眼,搖了搖頭,說:“你太弱了,回去跟著你師父再多練幾年吧。”

  王明安:“”

  他憤恨的轉身就走,心裏想著這不愧是師徒,兩人一樣的叫人討厭。

  總有一天要將他們都踩在腳底下,到時候再看他們怎麽狂。

  錢威明羞辱了王明安一番,心裏就沒那麽憋悶了。

  興德堂的那些小動作,別以為他不知道,他雖然沒去武林協會說,但不代表他不在意。

  他這種性格並不好,他以前不知道,後來看到陳世安和劉益都是如此,就發現這樣帶徒弟不對了。

  陳世安跟他很像,許多事情都看的通透,但是往往不願意說出來,隻在心裏計較,卻又不當回事。

  也懶得去經營發展自己的人脈關係,有些事明知道做了會得罪人,偏偏就要去做,完了還懶得修複關係。

  錢威明心裏歎氣,看著陳世安,沉聲道:“離開師門這才多久,便將師訓不當回事了,你倒是好出息。”

  陳世安抿唇,悶聲道:“師父訓誡,世安一世不敢忘。”

  錢威明看著他:“不敢忘?你就當街鬥毆,做意氣之爭?”

  陳世安沒法解釋,他也覺得自己今日有些過於衝動,今日他當街打人的事,估計已經傳出去了。

  他這些年來積攢的好名聲估計會受到影響。

  但他並不在乎。

  畢竟已經定親了,這終身大事有了著落,陳世安就突然有些無所畏懼了呢。

  見他不說話,錢威明歎了口氣,聲音溫和了些:“你回去吧,沒有下次。”

  陳世安想到自己昨晚讓藍暉他們借了武館的武器,然後去牛角山防火的事,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知不知道這件事。

  應該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此事肯定不能這麽心平氣和的跟他說話。

  陳世安還是有些怕錢威明的,這是立即應道:“是師父。”

  說完,他立即轉身,大步走了。

  錢威明看著陳世安離去的背影,久久沒動。

  他這個徒弟,從小就優秀,還很吃苦,有天賦,學什麽招式都很快,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脾氣硬,太倔。

  將來去江湖摸爬滾打,免不得要吃許多苦。

  劉益死了之後,錢威明才突然意識到,這些孩子出師後,不能一直留在身邊。

  他們若是一直呆在這方寸之地,心胸也就如這方寸之地一般小,眼裏所見的,心裏所想的,也就這麽一點大。

  他們沒有出去見過廣闊的天地,還以為自己爭取的,費盡心機得到的,有多麽重要。

  總要出去打磨一下棱角,吃些苦頭,看看這人間的世態炎涼的,錢威明在心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