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衝突
作者:長臂猿的夫人      更新:2020-05-21 16:55      字數:4469
  王明安拽著會長就要走,結果跟在他們身後的眾人卻不樂意了。

  其中一人喊道:“會長,那些人衝過來了,我們不迎敵嗎?”

  會長拿拐杖戳著地,沒好氣的罵:“迎敵什麽迎敵,不能引發衝突我都說過多少遍,你出去,去跟他們好好說說,現在是他們占了咱們的地,咱們既沒敢他們走,他們就”

  “會長,快別說了。”王明安臉都綠了:“這都什麽時候了,您老人家就先回去,講道理這種事就交給年輕人吧。”

  說著,便生拉硬拽的將會長往人群後拖。

  跟著來的人見前麵那些人氣勢洶洶而來,會長又要走,幾個膽小的便想跟著走。

  然而更多的卻都是有血性的年輕人,他們本來就是聽到陳世安帶人過來驅趕流民,才想要過來看看熱鬧,順便參合一腳的。

  現在對方都主動挑釁了,此時若是退縮,那他們堂堂男兒的顏麵何存?還談何驅趕外來入侵者,奪回自己的土地,重現昔日的美好安定?

  有人大聲道:“會長,你老人家先走吧,這些雜碎今日就交給我們!”

  有人響應:“就是,這次若是我們退了,他們就會得寸進尺,一退再退,說不定老祖宗留下的地就要退沒了。”

  會長氣的手抖,想說什麽卻來不及說,王明安將他拽走了。

  王明安也不想得罪會長,但是會長年紀都這麽大了,萬一磕了碰了,一不小心被不長眼的人打死了怎麽辦?

  他可負擔不起這人命官司。

  會長和王明安走了,那些人沒了顧慮,帶著一腔熱血就往前衝,這點緊促的時間,讓他們都來不及找一件趁手的武器。

  有人舉著火把,大部分的人卻都兩手空空。

  他們人數也不多,不過十幾人罷了,那些流民卻有幾十人,還人人都拿著棍棒。

  兩幫人一交匯,便打了起來。

  那些流民認定這些所謂的本地人士,是想趁著夜色過來搞突襲的,巡邏衛整日裏找他們的麻煩還不夠,還要搞這種偷襲手段,簡直讓人憤怒又憎惡。

  帶著這些憤怒的心情,他們下手便格外的重。

  結果顯而易見,本鎮人士被外來者按在地上狠揍了一頓。

  滿腔熱血頓時被澆了個透心涼。

  兩幫人混戰成一團,年輕人們嘶吼著,將火把當成棍棒,沒頭沒腦就往人身上砸過去。

  火把點燃了衣服,落在地上,有點燃了地上的枯草,火苗瞬間迎風而起,熱烈的燃燒起來。

  有些人身上著了火,慘叫著往別人身上撲,也有的人在地上打滾。

  有個流民著急道:“大哥,不能再打下去了,咱們得滅火了。”

  另一個人也道:“大哥,火要都要燒到棚裏來了。”

  流民居住的地方,大多都是用樹枝和竹子搭建的簡易棚,棚頂為了遮陽擋雨,鋪滿了厚厚的植葉,若是火燒過去,不出半個時辰,能將這一片燒個幹淨。

  那個被喊做大哥的人手裏拿著木棒,沉臉看著打鬥的人群。

  見好幾個人身上都著了火,這些人往地上打滾試圖撲滅火苗的時候,變將地上的枯草落葉都點燃了。

  他皺眉道:“把他們按地上打一頓,讓他們老實點,你們兩個趕緊回去,叫人出來滅火。”

  那兩人匆匆應了,便急急忙忙往回跑。

  剩下的人便將那些人圍堵在中間,拿著棍子恨恨打了幾棒子。

  硬生生用蠻力將那些人從活蹦亂跳的山雞揍成了半死不活的鵪鶉,這才滿意了。

  一群人罵罵咧咧的拿著東西走遠。

  在混亂中,本鎮人中有個年輕人被失手打死了。

  一開始沒人發現,眾人都被打趴在地上,受傷輕些的鼻青臉腫,受傷重的手腳骨折,不過幸好小命都還在。

  這場打鬥持續時間不長,天剛破曉的時候就結束了。

  年輕人們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被王明安帶來的巡邏衛攙扶著往回走。

  這時候,有個興德堂的巡邏衛突然驚慌起來,他有些慌張的對王明安道:“大師兄,這裏好像死了個人。”

  王明安愣了一下,隨即連忙走過去,垂頭看向地上躺著的人,那人看著年紀不大,才十三四歲的模樣,臉上尤帶少年稚氣,隻是此時他躺在草地上,臉上帶著血汙,皮膚慘白,早已沒有了呼吸。

  周圍還有燃燒的火苗沒有熄滅,黑煙從潮濕的腐葉中滲出來,散在空氣裏,將即將破曉的天空汙染的灰蒙蒙的,朝露垂落在地上,凝起一小片血紅。

  幾人默默的站在一邊,看著地上那個少年人的屍體,沉默了好一會。

  白日裏還見過這個孩子,鮮亮活潑,看著武館的人眼睛會發亮,他發自內心的崇尚武藝,想要變強。

  他如果一直活下去,或許總有一天,會變成自己崇拜的那種人。

  然而如今,他卻躺在這裏。

  從地上被攙扶起來的幾個參與打鬥的年輕人,看到這一幕,眼裏浸滿了悲傷,帶著些後怕的僥幸,又隱隱帶著憤怒和不甘。

  王明安神色嚴肅,心裏已經在預想這件事發生後所能引起的後果有多大,同時也在考慮自己從這件事摘出去可能有多高。

  實在不行,他也得著手準備後路。

  真是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他算計了陳世安這麽多回,還是第一次反過來被陳世安算計。

  他師弟還在緊張的問:“師兄,這可如何是好?要報官嗎?”

  王明安蹲下,將那孩子翻過來,又拿出條手帕擦了擦他的臉,這才看清楚了少年的模樣,很有些眼熟。

  他問:“這是誰?哪家的孩子?”

  一邊的人道:“像是陳家的人。”

  另外幾個人圍過來,彎腰打量了一會兒,隨即說道:“哎呀,這不是陳誌達那小子嗎?”

  那人臉上帶著震驚和憐憫:“他家就這麽一個男丁,竟然”

  另一人也道:“他年齡尚小,又是家裏唯一的男丁,原本可以不用去巡邏衛的,但這孩子還是去了,哎,誰知道竟然發生這種事。”

  那麽多人都沒死,偏偏這孩子死了。

  有人歎:“唉,這孩子真是命不好。”

  又有人氣憤喊道:“師兄,我們這邊死了人,可不能就這麽算了,必須讓那幫畜生償命!”

  “就是,讓他們償命!”

  王明安眼神變了變,心裏思續一轉,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破廟,以及那些來回滅火的人。

  他猶豫了一下,對眾人道:“先回去上報衙門,再帶弟兄們去回春館治傷,相信衙門的人會給我們一個交待。”

  有人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他氣憤地道:“師兄,衙門的人若是靠得住,我們就不用組建巡邏隊了!官府根本靠不住!師兄,這仇我們必須自己報!”

  “正是!師兄!這事我們不能就這樣算了!必須讓他們償命!”

  “必須將這些雜種趕出去!”

  王明安冷著臉聽他們嚷嚷,等他們都停下來後,才冷著臉看著他們,說:“都說完了?想報仇的現在就可以去,沒人攔著你們,但我醜話可說在前頭,你們是死是活,我可不會管,若是能活著回去最好,若是死了,屍體都沒人給你們收,等衙門的下來了,再在你們頭上扣個惡逆內亂的罪名,你們一家子都會被連累。”

  衙門的人一時半會肯定來不了,而且發生這種事,也不隻是單方麵的問題。

  那些流民的罪過更大。

  王明安這樣說,純粹是為了嚇唬這些年輕人,免得他們忍不住真上去找流民拚命,到時候不管是家族還是衙門,都會將過錯記在他的頭上。

  那時候他自身難保,說不連興德堂也會放棄他。

  王明安想到這裏,臉色越發不好看,若不是顧慮這些,早在他剛來的時候,就一把火將那破廟給燒掉了。

  巡邏衛們聽到他這樣說,果然很快安靜下來,雖然心中憤憤不平,但也沒有再說什麽。

  眾人將那些受傷的人送到醫館,又將陳誌達的屍體抬到了陳家祠堂門口。

  鎮子裏有人被打死,消息一擴散出去,便引起了轟動。

  陳誌達的母親帶著兩個女兒,跪坐在祠堂門口,哭的快要暈過去。

  一個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日子本就過的艱難,唯一的盼頭便是孩子能夠長大成材,撐起這個有些脆弱的家庭。

  如今,她又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藍暉在天剛破曉的時候,急匆匆趕到陳世安家裏拍門。

  陳世安正洗漱完準備去西區當值,聽到門聲響起,就立即打開了大門,見是藍暉,便從屋裏出來:“發生什麽事了?”

  陳世安懷裏揣著那張一萬兩的銀票,正準備去張家。

  藍暉的臉色有些疲憊和焦躁,他伸手抹了把臉,傷心的對陳世安說:“師兄,那個小孩死了。”

  陳世安愣了一下,看著他:“誰?”

  藍暉道:“陳誌達,就是昨晚你讓他去張家核算失物的那個小孩。”

  陳世安沉默了一下,有些震驚和不敢置信:“怎麽死的?怎麽回事?”

  總不能是張員外對西區巡邏衛有意見,於是將滿腔怒火發泄在那小孩身上。

  張員外看著不像是那樣的人。

  藍暉歎了口氣,難過的說道:“昨晚他在張家辦完了你交代的事後,就過來找我了,那時候我剛從山上下來,就讓他先回家去,也不知怎麽的,他沒回家,反而跟著眾人去了北郊,師兄你不知道,昨晚北郊那兒打起來了,會長親自帶著人去的,許多人受了傷,這孩子也在其中”

  說道這裏,藍暉就很憤怒:“這個老不死的真是越來越蠢了,我就沒見過哪個會長或族長,會半夜山更帶著後輩去偷襲的,簡直為老不尊!”

  為老不尊也不是這樣用的,但是陳世安沒心情搭理藍暉。

  他此時的心情有些難以描述。

  他知道王明安故意針對他,他也知道會長這樣帶著人過去,很有可能會打起來。

  但他沒想到會死人。

  死的還是他手底下的人。

  陳世安大步往前走,邊走邊沉著臉問:“他家人知道嗎?”

  藍暉跟在他身邊,點頭:“知道,就在陳家祠堂裏,他母親帶著兩個妹妹在那哭了半天了。”

  陳世安便便沒有再說話,兩人腳步匆匆的來到陳家祠堂。

  祠堂門口圍了很多人,輕易擠不進去。

  那孩子的屍體還在門口放著,屍體是不能進祠堂的,陳家族長叫人買了個棺材,將那孩子的屍體裝了進去,又安排人抬著棺材回家。

  另有幾個婦人將那母女三人扶起來,一邊跟在棺材後麵走,一邊安慰她。

  會長以及幾個族長就坐在祠堂內,燭火照亮了一屋子,眾人的臉色都很沉重。

  陳世安走到人群裏,攔住一個陳家的人道:“這孩子的後事,是你在操持?”

  那人點頭,歎氣道:“可不,這孩子家裏也沒個長輩,族長便叫了我來,哎,真是苦命的。”

  陳世安便從懷裏拿出二十兩銀子給他,低聲道:“給他買塊好點的地。”

  那人結果錢,感慨的看了陳世安一眼,說:“這孩子不過跟了你幾日,你便這樣念著他了,可惜他命不好,沒能一直跟著你。”

  陳世安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人便帶著人走了。

  陳世安看到那孩子的母親哭的雙眼紅腫,在兩個婦人的攙扶下才勉強能往前走。

  而她的兩個女兒,大些的七八歲,小些仿佛才五六歲的樣子,也不知這母女三人今後要如果過活。

  陳世安對藍暉說:“你今後若得空閑,便常去她家看看,有什麽能幫的,便盡量幫一幫。”

  藍暉點頭應了,神情依舊落寞難過。

  陳世安擠開人群,沒去聽人們義憤填膺的議論聲,徑直進了陳氏祠堂內。

  幾個族長正在激烈的爭論,到底要不要集結起來,將那些外來的雜種趕出去。

  否則他們在這一日,鎮子就一日不得安寧。

  “今日死的是我們陳家人,明日還不知道是誰呢,”

  陳族長冷聲道:“王兄說的那麽好聽,想來你們王家後輩命比較硬了,不怕棍打不怕火燒,既然如此,那這巡邏衛我們陳家就不加入了,全讓你們王家來便是,畢你們王家的人厲害。”

  王族長氣的瞪眼:“瞧你說的什麽話?你這樣說,又跟那些流民有什麽區別?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你因為打打殺殺就能解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