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亂起
作者:長臂猿的夫人      更新:2020-05-21 16:55      字數:4482
  鎮子裏越來越不安穩了,許多店鋪紛紛關起門來,即使巡邏衛也無法全然防止流民作亂了。

  家家戶戶緊閉門窗,女人們早就不敢出門,眼看著春耕鄰近,各家族長都忙著安排人去田裏勞作。

  藍依坐在桌前,將一個小巧的石臼放在桌上,又從抽屜裏拿出幾根藥草,放在石臼裏搗。

  這藥是她幾個月前在回春堂買回來的,並沒有毒性,但是搗成藥粉帶在身上,可以防蟲。若是不慎入眼,會有刺目的感覺,類似於辣椒粉的作用。

  這種藥粉鎮子裏的許多人都會用,主要是在上山勞作的時候用。

  眼看著自己死期將近,藍依便計劃著要如何才能避開。

  距離民亂爆發也就十來天,家裏的水田已經種上了稻秧,這幾日除了藍暉會去巡邏隊當值之外,其他人基本都呆在家裏。

  隻是藍氏族長時不時的會來找藍父,形勢嚴峻,他們不得不商議對策。

  藍依知道陳氏的族人前幾日聚集了許多年輕人,浩浩蕩蕩的要去放火燒掉北郊。

  北郊的流民很快回來報複回來,燒掉了一個酒樓。

  形勢急轉直下,不容樂觀。

  陳世安也好久不來了。

  藍依有些擔心。

  畢竟陳氏鬧的最凶,雖然陳世安一家並不是本地陳氏,實際上與本地陳氏八竿子打不著,但是他們畢竟在鎮子裏生活多年。

  如今出了這事,若是他不參與進去的話,可能會被陳氏記恨。

  藍欽來敲門:“小一,出來喝芋圓糖水。”

  藍依眼睛一亮,從屋裏出來,果然見藍欽手裏提著瓊漿台的竹筒。

  “瓊漿台開門了嗎?”藍依有些為瓊漿台擔心。

  藍欽將糖水放在桌上,又去廚房拿了三個碗出來,一邊往碗裏倒一邊說:“都關著門呢,但是街坊鄰居們想喝的話,可以走後門,他們在屋裏起火熬著呢。”

  藍依恍然,有些慶幸,這些老店雖然受到了影響,但是並沒有真的倒閉,等這段混亂過去,他們很快就又會開起來。

  藍依走到藍母屋子的窗戶跟前,衝裏麵喊:“娘,出來喝瓊漿。”

  藍母將手裏正在縫補的衣服放下,走出來,臉上帶著愁緒:“你個沒心沒肺的,還有心思想吃的。”

  藍依坐在桌上,已經和藍欽一人一碗喝起來了。

  藍欽道:“娘,你別說小一,這是我買回來的。”

  藍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有些埋怨的看著他:“你也是,沒事總往外麵跑,現如今外麵多亂啊,出去多危險,你哥怎麽跟你說的?那些外地人脾氣凶狠,見人就打,總拿著斧頭和砍柴刀,若是不小心遇上他們,就你這小身板,你說可怎麽辦?”

  “啊?”藍欽好笑的看著藍母:“娘,哥有這麽說嗎?”

  藍母想了想,歎氣:“隔壁王姐跟我說的,你哥沒說。”

  藍欽無奈的笑了:“人家王嬸自己不敢出門,跟你說的這些全是她臆想出來的,娘你別聽她說這些。”

  話雖如此,藍母依舊憂心忡忡,沒有心情喝瓊漿,就把碗推到藍依跟前:“娘沒胃口,小一多喝點。”

  藍依勸道:“娘你想這麽多幹嘛呀?就算這天塌了,隻要沒死就總得吃飯不是?”

  藍母一聽這話,突然就生氣了,伸手在藍依頭上拍了一下,罵道:“什麽死不死的?下次再亂說這些話,當心你的嘴。”

  藍母幾乎從不罵藍依,這次這麽生氣,藍依愣了一下,立即閉嘴。

  藍欽覺得母親的情緒有些不會,他放下碗,問:“娘,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沒跟我們說的?”

  藍母愁眉不展的說:“昨夜你爹回來的時候,跟我說,藍家人也要加入陳家的隊伍,一起去討伐那些人,到時候,每家都要抽一名男丁去,我們家這情況,估計你爹和你哥都要去的,這事多危險啊,你大哥習武的,混亂時自保問題應該不大,但你爹他,除了種地什麽都不會,又怎麽能跟著去打架呢?”

  更何況多年在水田裏泡著,藍父的雙腿也落下些毛病,都快要當祖父的人了,還怎麽能去打打殺殺的呢。

  藍母昨晚一夜沒睡,今日愁眉苦展了一日,心裏愁緒打了死結,不管藍欽怎麽安慰都解不開。

  藍依聽到這些話,心裏也止不住的下沉。

  她想去翻翻書,看看裏麵有沒有記載這一段。

  但是那本書的內容她已經深深的刻在腦海中,甚至連第幾頁寫了什麽情節都記住了,根本沒有提到藍家。

  藍依想了想,說:“娘,你讓爹裝病呀。”

  藍母愣了一下,隨即展眉一笑,說:“這個辦法不錯,或許可以試一試。”

  雖然這個辦法聽著很不靠譜的樣子,但是藍衣是真的打算讓藍父裝病的,總之不管如何,不能讓父親去。

  然而想是這麽想,但是真正要做起來,卻沒那麽容易。

  當天晚上,藍父和藍暉父子兩個就沒回來。

  他們在藍氏族長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往北郊而去。

  一同去的還有其他家族的人,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單個家族或者單個人的事了。

  這次若是整個鎮子不團結起來,可能真的就要失守了。

  但這是他們根所在的地方,祖祖宗宗都在這裏,他們是堅決不會讓步的。

  陳世安帶著巡邏衛的人走在一邊,威義堂的人看到大師兄在,也齊齊跑過來跟在他周圍。

  藍暉往藍氏的族人裏看了幾眼,隨即目光一凝,詫異開口:“那不是我爹嗎?他老人家怎麽來湊這個熱鬧呢?”

  藍湖對陳世安道:“師兄,我過去一下。”

  陳世安聞言,看過去,果然看見自己的嶽父板著臉,跟在族長身後,周圍一圈都是日常結伴幹農活的街坊鄰居。

  陳世安道:“我也過去。”

  藍暉隨意的擺擺手道:“不用不用,我過去就行了”

  陳世安不聽他的,徑直往藍父的方向走去,說:“一起,他也是我爹。”

  藍暉愣了:“啊?”

  他茫然的跟在陳世安後麵走了幾步,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大師兄,是他妹夫!

  藍暉默默的閉嘴,跟在陳世安身後來到長輩們的隊伍裏。

  陳世安走到藍父跟前,恭敬的喊他:“嶽父。”

  藍父回頭看他,不知應還是不應的好。

  陳世安卻神態自若,絲毫沒有不好意思,他有些關心的問:“嶽父怎麽也來了?這種事交給我們來就好。”

  藍父這是也看到了藍暉,知道他們巡邏衛的人就跟在後麵。

  藍父對他們說:“族長的要求,不能不來。”

  若不然,此時也不會有這麽多人,大多數人還是怕死的。

  況且,他們種了一輩子的地,殺雞殺鴨倒沒什麽,殺人是真的不會。

  陳世安了然的點點頭,對藍父道:“嶽父,這事交給我,你就先回去吧。”

  藍父:“”

  陳世安對藍暉道:“你送嶽父回去,我去跟藍族長說。”

  藍暉撓撓頭,雖然沒明白,但聽大師兄的聽慣了,這回也沒覺得不對,拉著藍父的手就往隊伍外麵走。

  藍暉道:“爹,你快回去吧,這事你可千萬別參合我跟你講,陳家那幾個到現在還在回春堂裏躺著呢,你過去就是送給人家打呢。”

  藍父跟著藍暉走到外麵,猶豫著說:“族長那邊不好交代。”

  若是人人都跟他一樣,說不去就不去,那這隊伍豈不得原地解散了?

  藍暉想到這裏,也猶豫了一下,父子兩個回頭看去。

  就看到陳世安拉著藍族長在一般,板著臉說:“藍族長,這事以後你別叫我嶽父,有事你找我就行。”

  藍族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他嶽父是哪個,隨即長嘴角一抽:“你是陳家人,我找你做什麽?”

  陳世安道:“這種事上,你可將我當成藍家人。”

  藍族長嘴角又是一抽:“你的意思是,你代替你嶽父去?”

  陳世安點頭:“藍族長很聰明。”

  藍族長:“”

  他想了想,也罷,陳世安來更好,一個頂三個,武藝高能力強,他巴不得多些這樣的人。

  於是點了點頭,說:“行吧。”

  陳世安道謝:“多謝。”

  藍家父子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後,紛紛沉默了一瞬,隨機藍暉立即道:“爹,我先送你回去。”

  當晚,在北郊發生了激烈的民亂,雙方打的不可開,兩邊都有人傷亡。

  那些流民倒是不管不顧的,越打就越凶狠。

  打到最後,本土人士都怕了,剛來時胸中湧起的那股氣勢一泄,隊伍就垮了。

  他們害怕的往回跑,被那些流民從北追到東,徑直進入了百花街。

  進入鎮子裏後,那些人開始肆無忌憚的打砸門窗。

  明明沒有發生戰亂,卻比戰亂還要可怕。

  原本的鬧市街頭一片狼藉,不時想起女人和小孩的哭叫聲。

  流民們湧入街巷,砸開門窗進去就搶。

  這些行為價值與盜匪無異。

  藍依一直沒有睡著,藍父回來後,便將門窗關緊了,又去後院裏檢查了下圍牆和院門。

  藍欽見藍父這麽慎重,便問他:“爹,到底怎麽回事?”

  藍父站在院子裏,歎氣:“我這裏要亂了,他們今晚要去北郊,若是贏了還好,若是敗了,還不知道會是什麽後果。”

  藍欽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

  立即說:“爹,我在圍牆下放些水缸水桶,萬一他們往裏丟火把怎麽辦?”

  藍父點點頭,覺著這個方法挺好。

  父子兩個深更半夜在後院裏打水,奈何水缸和水桶有限,他們隻能間隔半丈左右的距離放一個,也幸好後院不大,他們的圍牆並沒有多長。

  藍依從屋裏出來,也想著要幫忙,左思右想,就去廚房裏,將有些磕碰了的舊碗拿出來,摔碎了,將碎片一快快的插在圍牆跟下,挨著那些仙人掌。

  藍欽看到了,還誇她道:“小一真是聰明,以後這後院,可連我都不敢來了,簡直危機重重。”

  這隻是一個玩笑話,但是藍依笑不出來。

  她皺眉道:“咱們還是要警惕一些,從今日開始,我們兩個輪流守夜吧。”

  正在檢查門窗的藍父道:“守夜的事讓你二哥來,你個女孩子,就去睡吧。”

  藍依聽話的回到了自己屋裏。

  但是她沒有絲毫睡意。

  她穿上常服,因為不知道意外會在什麽時候到來,又是什麽樣的形式,但是早做準備總是好的。

  如果她最後能活下來的話,那就更要做好準備了。

  她將衣服穿好,又從枕頭底下拿出自己的錢袋,錢袋裏有上次陳世安送過來的五千兩,以及幾兩碎銀,還有十來個銅板。

  她將銀票用油紙包好,縫在自己的腰帶上,又將那些銀子分別裝在袖袋和褲袋裏;那些藥粉她分裝了好幾包,也分別藏在袖子和懷裏。

  最後,她拿出兩把小刀,一把是陳世安送的,一把是她自己買的。

  她將一把藏在腿上,一把藏在袖中,怕匕首不穩掉下來,她拿出黑色的布帶,一連纏了好幾圈。

  昨晚這些,她便吹熄了屋子裏的小油燈,平躺在床上,靜靜的聽著外麵的動靜。

  以她的推測,那件事就在這幾天會發生。

  那些流民很有可能是從後院的圍牆裏攀爬進來的。

  當然,也不排出他們會撞破大門,直接闖進來。

  但是以她的分析,書中寫的是“偷東西的流民”,既然用上了偷字,肯定不可能是從大門闖入。

  從大門闖入的,那不叫偷,叫搶。

  夜半時分,鎮子裏萬籟俱寂,偶爾幾聲犬吠,藍依看著從窗縫裏透進來的月光,瞌睡的眼睛都快睜不開。

  都這個時候,若是還無事發生,那可能就不會發生什麽了。

  然而,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鎮子裏突然亂了起來。

  那些嘈雜聲響,在萬籟俱寂的夜裏格外明顯。

  藍依一個激靈,猛的從床上做起來,心裏砰砰直跳,額頭全是冷汗。

  她緊張的雙手微微顫抖,想從床上下來,卻腳抖的一軟,差點摔在床底下。

  果然,流民暴亂了。

  鎮子裏開始有哭鬧聲和尖叫聲,以及憤怒的咆哮聲。

  聲音越來越響,起先是從北麵傳來,後來逐漸往南擴散。

  距離西區越來越進,透過窗戶往外看,還能隱約看見遠處的火光。

  藍依打開自己屋裏的門,暗夜裏靠在門邊,靜靜的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