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臣臉色這會兒已經被一連串的失利，打擊的失了分寸，低聲問詢鐵宮，“鐵院判，當真要接下這件事？”

  鐵宮皺眉，很是有些不解的回望他，應道“丞相，督察院的職責就是監督天下官員，難道下官不該應嗎？”

  王清臣聽得心裏一滯，難道是他多心了？

  可這會兒覺得不是猶豫的時候，他掀開官服，慢慢跪倒磕頭，高聲道，“陛下，今日要商議之事，是迎接凱旋而歸的北征軍，商議兵部尚書空懸一事，商議如何封賞先鋒將軍，徹查官員之事，還是延後些時日。畢竟如此歡慶時刻，不可觸黴頭。待得迎接凱旋大軍，臣願意擔下此事，一定給陛下一個交代，給兩位尚書一個公道。”

  “哦，丞相如此識大體知時務，朕心甚慰。那依丞相之見，兵部尚書該誰接任，先鋒將軍如何封賞，北征軍如何安置？”

  明德帝手裏的鎮紙幾乎要被掐出水，這才勉強讓他麵色平靜的問出這幾句話。多少年了，王清臣這條老狗，把他當了傀儡一樣，如今第一次，王清臣第一次的低頭，這種興奮讓他恨不能踩碎他的狗頭。

  王清臣也是能屈能伸，仿佛沒聽出明德帝話裏的得意，立刻應道，“崔召將軍，軍功累累，又是多年老將，熟悉大越所有布防，接任兵部尚書一職，自然是最合適的。至於先鋒將軍，在此次北征中立下絕世戰功，陛下可賞爵位，金銀，甚至親衛營，彰顯其功績。另外北征軍撫恤加厚，軍餉漲兩成。臣如此愚見，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丞相諫言，自然是好的。”

  明德帝掃了一眼低頭跪在地上的吳初和葛泓，對收到的“賄賂”很是滿意，於是就輕飄飄放過了他們。

  “那就勞煩丞相在迎接北征軍凱旋之後，再行徹查二位尚書是否違法亂紀吧。”

  吳初和葛泓二人悄悄鬆了一口氣，把他們交給丞相徹查，丞相一定會保下他們。明德帝如此，就算輕輕揭過這事兒了。

  他們趕緊磕頭謝恩，站起身時候，卻見丞相臉色不好，他們迅速縮了脖子退回了原位。

  雖然他們投靠丞相，也算忠心，但這幾年明德帝被架空，他們就免不得翹了尾巴，私下做些小手腳，替自家謀些利益，也不曾同丞相報備。哪裏想到，今日卻被當了尾巴抓住，害得丞相全盤皆輸…

  明德帝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去，再望向大殿內外，滿朝文武，累積多年的鬱氣，終於散掉幾分。

  這個朝堂，終有一日要全部由他掌控，這天下終會是他一人的天下！

  “傳朕旨意！”

  文武百官齊齊跪倒在地，低頭等待皇帝下令。

  “武威大將軍崔召，北征期間，指揮應戰得當，臨危接管帥印，調度有方。特升任兵部尚書，賞賜寶馬一匹，賞銀一萬，金兩千，隨時宮內行走。

  先鋒將軍…當朝八皇子鍾離坤，勇武天成，帶領先鋒營將士殺入蠻人王城之下，滅蠻人三萬餘，彰顯大越國威，特賜爵位冠軍侯，隨意宮內行走，下轄三千戶，良田千畝，京都宅邸一座，奴仆百人，銀兩萬，金一千。另賜帶刀親衛八百人，黃金盔甲一副，寶馬十匹，龍須馬鞭一隻，寶弓一把，寶刀一口！

  另北征軍將士，按功封賞，軍餉漲兩成，撫恤銀加倍，歸入京畿道大營，由崔召節製，冠軍侯統帥。欽此！”

  所有文臣武將跪在地上，每聽見一句就心頭一顫，萬分清楚皇帝是打定主意要借著八皇子這把利刃，徹底割開丞相一係的毒瘤了。今日一切爭鬥，都是為了把利刃現於世人麵前。

  丞相一係都是咬了嘴唇，為今日的失利疼的心肝都打顫。

  但無論如何，所有人的都是山呼萬歲，把這一日畫個圓滿的句號，至於後續回味，那要等回家之後，端了茶杯坐在書房裏慢慢琢磨。

  不想，不等眾人起身，王清臣主動又提了一句，“陛下，八殿下在外曆練多年，同其餘殿下也多年未見，不如請殿下們一同出迎，如何？”

  丞相一係同時眼睛一亮，紛紛附和，“是啊，陛下，殿下們多年未曾相聚，如今借此機會，出城迎接八殿下，再續兄弟情義。”

  明德帝不知是不是太過興奮，沒有洞察這其中的陰險心思，居然一口應了下來。

  “朕正有此意，不但如此，朕還要親自帶領各位一起出迎。禮部今日遞個折子上來，安排一切事宜，不得有誤！”

  禮部尚書心裏泛苦，卻是立刻應聲，“是，陛下。”

  明日或者後日，大軍就要到達城外，要安排皇帝百官出迎，這其中事宜簡直繁瑣之極，偏偏要一兩日就安排好。

  這真是神仙打架，他這個凡人跟著倒了黴…

  一時散了朝，明德帝回去後宮，眾臣慢慢外外走，王清臣神色裏看不出任何沮喪或者惱怒，讓偷眼望向他的人都忍不住道一聲佩服。畢竟他把持朝政多年，第一次如此折戟沉沙，居然還能這般沉著冷靜，隻這份養氣功夫就是常人難及。

  他甚至還沒忘笑著同唐風問了一句，“聽說山長到了京都？”

  唐風也沒想隱瞞，大大方方應道，“是啊，山長進京兩日了，他老人家年歲大了，舟車勞頓有些疲憊，正在府裏靜養。”

  “好，勞煩唐大人替老夫帶句問候，過些時日老夫定然上門拜訪。”

  “下官替山長謝過丞相關心。”

  兩人如何寒暄，一個好似真心，一個好似恭敬，言語也溫和，眾人卻恍然看出了其中的刀光劍影…

  勤政殿裏，明德帝剛剛邁入殿門，就仰頭大笑起來。不等萬全攆人，所有太監宮女就都趕緊退了出去，並且把方才的笑聲都忘個幹幹淨淨。

  這是在宮裏生存，保命的本能。

  萬全滿意的關了殿門，然後親手替明德帝倒茶，明德帝卻是脫了龍袍，一擺手吩咐道，“上酒，這可不是喝茶的時候。朕要大醉一場，今日真是痛快！”

  萬全趕緊應道，“陛下放心，老奴早就吩咐下去了，酒菜馬上就會送來。”

  “好，你伺候朕最是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