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河點頭，倒是歡喜嬌嬌同這樣人家的姑娘來往。一來曲家同林家沒什麽利益衝突，二來曲家是讀書人家，家主是禦史，家風定然很正。不怕嬌嬌被帶壞，或者受什麽委屈。

  可以說，顧家之事，不止讓嬌嬌對這些大戶人家起了厭惡之心，就是林家上下也是對大戶人家半點兒好感都沒有。

  “那勞煩方兄，有空閑的時候，幫嬌嬌把這回禮送去。”

  “哎呀，還等什麽啊。曲家又不是龍潭虎穴，走，我這就帶你過去，也同曲蕭混個麵熟。你常在城裏走動，多認識幾個人總沒壞處。”

  方傑算盤打得好啊，今日幫了林家的忙，嬌嬌那個聰慧小丫頭，肯定不會忘了他的功勞，以後豈不是，果子大大的有…

  方傑一路帶了林大河趕去曲家拜訪，曲家家主曲蕭聽得下人稟報，就把兩人迎進了書房。

  林大河瞧著小廝們上茶水點心，行事很是規矩本分，甚至都不曾抬頭多打量他一眼，心裏就是暗自點頭。不管怎麽說，這曲家必定是個懂禮又端正的人家。

  曲老爺這會兒也正納悶，不明白方傑怎麽帶了個生人上門。於是，一杯茶水喝完，就笑道，“賢弟今日怎麽有空來喝茶，可是有事？”

  方傑擺手，直接指了林大河，“我自然是無事尋你，是他，他有事。”

  這話實在有些不著調，林大河強忍著踢他一腳的衝動，起身同曲老爺行禮，笑著自報家門，末了又道，“我家小侄女因為在顧家得了曲姑娘贈送的荷包，回家之後就準備了一份回禮，雖然不過是些山野之物，難等大雅之堂，但都是我家小侄女的心意，還望曲老爺代曲姑娘收下。”

  說這話兒，他就開了盒子。露出裏麵紅彤彤的四個大蘋果，還有小巧的香包，晶瑩圓潤的石子，以及幾個木頭小玩意兒。

  曲老爺掃了一眼，再望向林大河的時候，神色卻是有絲複雜古怪。

  林大河疑惑，但也不好說話。

  倒是方傑不見外，嚷道，“怎麽，曲大哥嫌棄這回禮單薄？那好啊，我替雅丫頭收了。這果子我可…”

  不想，曲老爺卻是一伸手臂，把那盒子攬到了跟前，末了喊了門外的小廝，“把這盒子送給二小姐，就說是林家姑娘送的回禮。”

  小廝恭順應了，托著盒子很快下去了。

  方傑失望，撇嘴不再理人。

  倒是曲老爺親自給林大河倒了茶，想了想才說道，“今日林賢弟上了門，我若是再不說實話，就有違君子之道了。說起來，咱們曲林兩家也有相識的緣分。不知道林賢弟可還記得夏日時候，你家中曾抓了一個拐子？”

  林大河雖然當日不在家，但也聽家裏人仔細說起過嬌嬌走失一事，特別是後來，林保還以為此事結緣，同高家長女定親，自然對這件事印象深刻了。

  但他不知道曲老爺是何意，就點頭應道，“夏日時候，我家小侄女嬌嬌淘氣藏了起來，家裏人擔心她走失，就喊了村人幫忙找尋。不想意外之下，抓了一個拐子，救下了趙家屯的一個小子。”

  “不，不隻一個小子，還救了一個小姑娘。”

  曲老爺想到當日事，神色也是有絲黯然，原本他就身形高瘦，臉型方正，膚色微黑，很有幾分嚴肅冷硬的模樣，這般就更是讓人心頭一緊。

  “那個小姑娘就是我家二姑娘清雅，她也頑皮，那日鬧著同姐姐一起上街，不想被人趁亂抱走。內子差點兒哭瞎眼睛，老母親也病倒了。正巧那時，我還在京都沒有回來，家中無人做主。考慮到清雅以後的聲名，家中眾人隻能私下尋找。

  結果，突然聽說林家捉了一個拐子送到縣衙，我家舅兄趕去，最後從拐子嘴裏得了老巢的位置。原本那群拐子，是打算多湊幾個孩子，一起送去南邊賣掉。因此清雅隻被關了三日，就毫發無損被救回家。”

  說著話兒，曲老爺就站了起來對著林大河鄭重行了一禮，“多謝林家高義，多謝林家援手，才救了小女一命。”

  林大河早聽得愣住了，原來當日嬌嬌睡在財神廟，惹得家裏大亂，居然還有這樣功德無量的好事發生。怪不得在顧家，曲家小姑娘要主動示好，而且寧可得罪顧家也要為嬌嬌仗義之言。原來根源在這裏…

  “哎呀，曲老爺言重了。”林大河趕緊扶了曲老爺，笑道，“說起來，當日家裏也不過是順手抓了個拐子，能碰巧為二姑娘解圍，也是二姑娘福澤深厚，才能逢凶化吉。若是一定要說同林家有關，那就是我家嬌嬌同二姑娘緣分深厚。”

  曲老爺是做過官的人，最是明白這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更何況還是救命之恩。

  他本做好了林家有所求就有所應的準備，沒想到林大河半點兒不肯貪功，甚至還把功勞推倒了家裏小侄女身上。

  這樣林家對曲家的恩情，就轉化成了兩個小姑娘的情義，可謂是簡單又純真。

  他仔細瞧著林大河神色裏很是誠懇，心頭更是熨帖，反倒為了先前顧慮重重，不曾去林家登門道謝生了三分愧疚之心。

  “林家高義，我曲家記下了。”

  方傑在一旁也是聽得眼睛亮晶晶，眼見如此，就笑道，“既然事情如此之巧，可真是兩家的緣分了。曲大哥，是不是該擺酒慶賀啊，咱們喝個不醉不歸？”

  曲老爺去了心事，也是心頭舒暢，於是直接喊了小廝讓廚房備酒席。

  很快，酒席就擺了上來。

  總共三人，一個辭官歸家，一個半讀書半經商，一個自幼離家，走過大江南北。這般圍著一張桌子坐下，酒過三巡，微醺之下，都打開話匣子，書房裏就熱鬧極了。

  待得方傑和林大河被小廝扶著，歪歪扭扭走出曲家大門，上了馬車。

  曲老爺回去後宅，卻見一家子老少居然都在等著他。

  曲夫人是個端莊溫和的脾氣，雖然埋怨他酒醉，到底還是張羅著要丫鬟上了水盆布巾，招呼他洗手淨麵，喝了醒酒湯。

  曲家老夫人一頭銀發，平日身子不好，輕易不出屋子，這會兒卻依靠在圈椅裏，問著兒子，“方家小子和林家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