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花謝花飛(四十二)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5      字數:2365
  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浮上權策心頭。

  事到如今,這東宮竟仍將他當做救命稻草,被吃定的感覺充滿了不愉悅。

  “殿下,臣此來,為義興王上武課,陛下的旨意,非臣所能置喙”權策一臉淡漠,斜眼看了看淒慘可憐的太子妃韋氏,“再者,太子妃殿下手眼通天,一呼百應,追隨著眾,想必用不著臣橫插一手”

  權策的話夾槍帶棒,有意幫著他們回想,就在前日,東宮的心腹王方慶才喋血授首,彼此之間是敵非友,

  “大郎……”李顯一聲悲鳴,聲調九曲十八彎,哀婉至極,聽得權策全身發冷。

  “夫君”韋氏聲如磨砂,打斷了李顯的纏磨,“你先出去,我自有話與大郎說”

  李顯聽她話習慣了,雖放不下心,卻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殿外。

  “權策,你果真狠辣,無所不用其極,發人陰私,不怕我依樣葫蘆,將你與裹兒的事,也抖落出去?”事關命運的交鋒,韋氏奇跡般地回春了,臉頰上泛起暈紅,雙目灼灼生輝。

  權策咧嘴一笑,“若是能抖落,臣相信,太子妃殿下下手不會比我慢”

  聽到這話,韋氏不爽利了,權策仿佛對李裹兒很是信任放心的樣子,“若是我占了上風,你才我能不能抖落?”

  “自然是能的”權策絲毫沒有拖遝,很是斷然。

  李裹兒與他,雖有複雜情分,有表兄妹之情,也有男女欲情,但歸根結底,她是個利益至上的女子,與最開始的太平公主,頗有幾分相似,權策在這等事上,向來隻有保守謹慎的,絕不會盲目自大。

  韋氏一愣,似是頗為意外,無意識地哼了一聲,移開了目光,意味莫名,“你倒是看得透徹”

  “為政者,識人乃是入門,若是不能將人分層設色,有再好的善政,也會給歪嘴和尚念歪了經,有再多的機謀,也會功虧一簣”權策矜持一笑,也不謙虛。

  “這有何得意?你不過是心扉緊閉,除非誠心感人,不輕易接納罷了”韋氏不屑地哼了聲,眼角有不易察覺地一絲幽怨,話鋒一轉,換了話題,“權策,在你看來,東宮之位,是維持現狀的好,還是有所更易的好?”

  權策笑了,韋氏言下之意,顯然是說,東宮要是換了李旦來坐,對他會更加不利,一句話戳破,“東宮之位如何,似是與殿下關聯不大”

  韋氏臉色一僵,良久沒有順過這口氣,她艱難地承認,她再是在東宮作威作福,呼風喚雨,終究改變不了殘酷現實,她隻是個附著物,有她,李顯是太子儲君,沒有她,李顯仍舊是東宮之主,相反,沒了李顯,她便什麽都不是了。

  “權策,一日夫妻百日恩……”韋氏軟下聲調,仰著臉相求,“我隻求一條生路”

  權策歎口氣,搖搖頭,並不相信她,“殿下,夫妻恩義,權策不記得,你也莫要再提起,對你不會有好處……至於說,你想要的,真的隻是一條生路麽?”

  韋氏麵上陰晴不定,手握重權,威風凜凜了這許多年,讓她活成個無人問津的平凡婦人,實不如死了的幹淨。

  韋氏默然許久,緩緩舉起右手,一字一頓地道,“蒼天厚土,我今立下毒誓,此生此身,願受權策號令,絕不生二心,如違此誓,天人共戮”

  權策失笑,臉色突地變得淩厲霸道,“忠誠不是靠毒誓得來的,你不值得信任,我不會再打擊你,但也不會幫你,後續當如何,太子許是束手無策,但我相信,你一定有法子應對,不妨試一試,若能打動陛下,也是你的造化”

  權策冷酷拒絕,韋氏臉頰扭曲,猙獰可怖,嘶聲道,“權策,你就在東宮,與我獨處一室,若我鬧將起來,你這一身腥臊,怕也抹不去”

  “嗬嗬,你不會的,因為你怕死,現在你還有一線生機,若再鬧出動靜,必死無疑”權策嗤之以鼻,轉身便走,一邊走,一邊道,“我能收拾你一次,便能收拾你第二次,你有什麽招數,盡可放了出來,我都接著”

  權策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留下的話音,卻帶給韋氏揮之不去的恐懼,她艱難咽下一口唾液,使勁兒穩住自己的心緒,慘然道,“出來吧,你都聽到了,也都看到了?”

  裙裾搖曳,檀木雕鏤的屏風後,走出個傾國傾城的身影,安樂郡主李裹兒。

  “聽到了,也看到了”

  韋氏死死咬著下唇,滿口血腥氣,“我不值得信任,他會信任你麽?”

  李裹兒闔上了靈動的雙眸,突地綻開一個如花笑靨,聲如鶯囀,“我本來也不值得他信任”

  韋氏低垂下頭,亂發遮住了臉頰,也掩蓋住了她臉上詭異的笑容。

  另一邊,權策按部就班去春坊校場,負手在一邊,指點著李重俊摸爬滾打,他已經沒有心情與他一同演訓了,持續了半個多時辰,權策便叫停,“義興王,今日便到此為止,演訓不宜過量,你且洗浴更衣,臣先行告退”

  “有勞權師”李重俊也是心神不寧,看著神色淡淡的權策,有幾分惶恐,“權師,重俊無德才,卻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奈何身不由己,敢請權師寬宥”

  “嗬嗬”權策輕笑,擺手無言。

  出宮之時,巧遇在東宮當值的信陽王、太子左衛率武崇敏,他的身邊,跟著個親隨,咒日。

  武崇敏上前,低聲稟報了處置劉緹的進展,這人恃才傲物,自視甚高,受不得激將法,現在已經落入文會圈套中,隻須一首反詩夾帶其中,便可了賬。

  權策胡亂點頭,與咒日對視了一眼,交換了個複雜的神色。

  轉過天來,韋氏的自救行動轟轟烈烈開始了。

  東宮幼子李重茂年過五歲,到了開蒙年紀,韋氏大張旗鼓,書信給山東士馬大儒徐彥伯,禮聘他為李重茂的蒙師。

  同時,皇太子李顯犯了宿疾,太子妃韋氏衣不解帶,病榻伺候,幾度暈厥。

  因此之故,韋氏以主持中饋不力,未能善盡人妻之責為由,上了告表,自請廢太子妃名位,降為奉儀,又請武後典派宮中女官,到東宮主持內務。

  一番動靜下來,朝野為之側目,韋氏的心性,不可謂不堅忍,太子妃是太子正妻,尊貴不下一品親王,而奉儀,是太子妻妾之末,待遇隻有正五品,人數則多達二十四人。

  韋氏的意圖再明顯不過,想要求生,也不想離開東宮。

  武後那邊,卻遲遲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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