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花謝花飛(二十七)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5      字數:2293
  太平公主府,歌舞大堂。

  此處荒廢已久。

  太平公主沒有定情權策的時候,這裏曾很是熱鬧,美男俊彥,往來如梭,她與千金公主聯名舉辦的畫眉宴,便是在此處。

  委身權策之後,太平公主視此地為過往羞恥,從不踏足,府中上下,也無人提起,儼然成了禁忌。

  權策牽著太平公主的手,穿過花團錦簇的後花苑,越過煙波淼淼的人工湖,沿著鵝卵小徑,漫步來到歌舞大堂前。

  這是一座三層樓閣,二樓上有寬闊的露台,白玉石鋪地,波斯毛毯,檀木欄杆,觸目都是高貴的紫色,依稀訴說著它曾有的輝煌歲月。

  權策駐足仰望,神色莫名。

  太平公主的雙眸煙雨蒙蒙,眼中隻有他豐神如玉的臉頰,心中紛亂,有些忐忑懼怕,也有些幽怨委屈,無以言表。

  她有過放浪形骸,她不願去提起,更不願展露在權策麵前,但若是他想要看到,將她的過往撕扯開來,她也並不會遮掩什麽。

  權策舉步欲上樓,太平公主卻緊緊拉著他的手,腳下分毫不動,無論他要如何,總要給她個說辭,這般懸在半空,她受不得。

  權策手上用力,將她拉到自己前麵,他在後頭將她擁住,修長的手指把玩著她腰間的絲絛,輕笑道,“嗬嗬,不過是一處樓宇,哪裏值得在意?”

  權策突然的溫情,讓太平公主玉體如酥,嬌嬌的翹起了紅豔豔的豐唇,弱弱反抗道,“哼,權大右相來此,是一著不慎,引火燒身,想要縱情聲色麽?”

  “哈哈哈”權策朗聲大笑,倒是也不諱飾,一邊在她耳邊絮語,一邊抱著她前行,“此事,我有兩個意外,一者,武三思竟能無恥到如此地步,連地下人都不肯放過,二者,東宮韋氏,竟然無智荒誕至此,以為吃定了我一般,咄咄逼人,真真令人齒冷”

  “那母皇呢?上官婉兒傳出的消息,母皇對武三思的鼓動態度曖昧,你意外麽?”兩人擁抱成一體,像是一隻四腳獸,一步一挪,太平公主身子靠在他懷中,感受他溫熱的吐息,動作不由自主,隨著他的節奏,緩緩邁著步子,微微側首詢問,嘴巴又嘟了起來,若不是上官婉兒這條消息,權策也不會改變策略,由針鋒相對改為全麵妥協。

  “意外,也不意外”

  權策幽幽一歎,帝王之心,詭秘善變,武後這個女皇,更是將此發揮到極致。

  他本想做一出戲給武後看,顯示他並不是一家獨大,卻不料,武後親自塗了粉墨,下場演了出揮淚斬馬謖,那麽,他不妨將這出失控的折子戲,演成一出連續劇,給武後的疑心病,下一劑猛藥。

  “你讓出了外藩事權,朝中和母皇,都尚未表態,後續,該何以為繼?”

  太平公主抬起玉手,向後撫摸著權策的臉頰,局勢不如心意,她的情郎,一開局便不得不將底牌掀開,她相信他的承諾,無論付出何等代價,都會力保武崇敏的心願得償。

  她不會再像當初,怨他是個傻子,她隻是心疼。

  權策一路行來,由微末校尉,到位極人臣,陰謀詭計用了不少,殺傷人命更是無算,相位之下,白骨皚皚,但在太平公主眼中,權策卻是一身潔淨,宛如當初,他在朝中搏殺,要麽為了自保,要麽為了家人,要麽為了家國大政,時刻不忘自製克己,幾乎從未敞開心懷,放縱心意,午夜夢回,她都會為之心酸難眠。

  “嗬嗬,後續,我還會讓,就看他們,有沒有福分吞下去了”權策輕笑出聲,眼中寒光星星點點。

  太平公主靠在他厚實的胸膛上,心安神寧,不再言語。

  權策站在露台上,環顧四周,此處已是太平公主府最邊緣,隔著十餘丈的空地,有一道黛瓦白牆,牆外便是坊市街道,如此距離,絲竹管弦,輕歌曼舞,外間都不得聞。

  “將這裏修整一下吧”年久失修,閣樓上處處可見斑駁痕跡,權策搖頭,“若你心境有礙,重換個色調也可,紫色太過豔俗,換成金黃色好了”

  “咯咯咯”太平公主聽了,笑彎了纖細的蠻腰,“你這小賊,最是討人嫌,紫色豔俗,金黃色便不俗了麽?”

  “金黃色很好啊”權策麵帶笑意,搖頭晃腦,“金黃色,秋天的顏色,收獲的顏色”

  太平公主翻了個白眼兒,不與他拌嘴,四處打量,已經開始思索該如何改裝,才能讓金色調的閣樓,稍稍有格調一些。

  “噔噔噔”爬樓梯的腳步聲急促響起。

  香奴快步上前來,“殿下,權郎君,方才收到千金殿下傳來的消息,陛下在長生殿召集重臣議事,宰相九卿等人皆在列,太子相王和梁王都奉詔前去……”

  “卻沒有宣召我”權策打斷香奴的話,矯首望天,“要商議的,便是如何處置我,不審而判,並不稀奇”

  “大郎,母皇,也太過分了些……”太平公主高聳的酥胸急劇起伏,臉色鐵青,最後的結果不重要,武後這般做法,已經算得是羞辱。

  權策深深吸了口氣,伸手拈起太平公主一縷青絲,“太平,莫要生氣,去備下筆墨,我要塗鴉幾句,聊以遣懷”

  太平公主眼圈微紅,攔下了打算代勞的香奴,快步下樓而去,親自為權策張羅筆墨紙硯。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太平公主頗解詩文,未曾讀罷,已然埋首權策懷中,抽噎不止。

  香奴並不通翰墨,卻與權策連心,隻覺柔腸百轉,心緒跌宕,不能自已,默默靠近權策,想著用自己的馨香溫柔,予他些許慰藉。

  “噔噔噔”樓梯上,腳步聲再起。

  卻是絕地。

  “主人,屬下奉命查探那在滿堂彩賭坊以一百貫押注之人,其人名喚長生,乃是梁王武三思身邊的隨身小廝,押注次日,他又去押注,押了一千貫,押的是有兩家會援手上官昭容”

  “屬下覺察那賭坊有古怪,便安排人手跟蹤,發現那背後操盤的,是崇行郎君手下得用的粟特人,曹令忠”

  “吧嗒”

  權策將手中筆丟落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