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艱難皇嗣(十九)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3      字數:2441
  利州刺史盧承謨聽聞權策一行抵達劍閣縣,便召集州縣屬官,早早在利州城門口列隊迎接。

  從日出等到日暮,沒有等到欽差一行,等來了趙與歡如狼似虎的兵馬,這夥人馬不像是大周欽差的護衛,更像是敵軍來攻城略地的。

  “奉權郎君令,白澗折衝府果毅都尉薛大信謀逆犯上,行刺欽差,其屬下府兵八百餘,負隅頑抗者三百餘已臨陣斬殺,投降出者一並捕拿,著利州衙署即行關押,不得有誤”

  盧承謨麵色不變,並不關心白澗折衝府,仿佛刺殺之事不值一提,追問道,“下官曉得了,敢問將軍,權郎君身在何處?西南士林仰慕權郎君大名已久,何其有幸,能一睹芳華”

  趙與歡冷笑一聲,放下了重話,“刺殺之事,權郎君已奏疏朝廷,還請盧刺史小心在意,切莫輕忽,以免自誤”

  “將軍恕罪,下官念著權郎君尊範,一時間忘了輕重緩急”盧承謨整了整表情,尷尬的笑意恰到好處一放即收,為難攤手,“隻是將軍,不見欽差貴人下降,又是刑獄大事,下官,怕是難以從命”

  “嗬嗬,好”趙與歡不怒反笑,“這劍南道地方,果真有種得緊”

  “不敢當將軍讚譽,隻是朝廷有製度在,下官不得不恪守而已”盧承謨臉色不複含笑,大義凜然。

  趙與歡玩味問道,“言下之意,欽差不來,便無人能支使你們?”

  盧承謨婉轉以對,外軟內硬,“若欽差當麵,我等自當奉命行事”

  “哈哈哈,爾等地方土狗,竟敢要挾我萬勝之軍”趙與歡怒如狂,“左右傳令,將白澗折衝府府兵一並押至城門,悉數斬,壘京觀,以儆效尤”

  一排排府兵被推到城門前跪倒,手起刀落,血濺長空,利州城門前,化身屠宰場。

  盧承謨等人眼睜睜看著,臉色晦暗難明,膽子小些的,兩股戰戰,濕了褲襠。

  屠宰持續了半個多時辰。

  趙與歡臉上的怒意早已消散無蹤,他所作所為越是高調,越是引人注意,便越好,敢死團三千人馬,在他身邊的,卻隻有三分之一,其餘的化整為零,散入劍南道各州。

  西塞大戰,世人皆知右玉鈐衛老兵不死,卻不知他趙與歡的敢死團,並非是衝鋒陷陣的炮灰團,他們是斥候,為諜報偵察而生的,各地的折衝府、各州的刺史,都是他們查探的目標。

  放飛的敢死團是權郎君的眼睛和耳朵,而他自己,便在這利州與盧承謨好生盤桓,作個明麵上的靶子。

  漢州,綿竹縣,城西二十裏,有鹿堂山,此山山勢平緩,竹木蔥蘢,連石頭上都滿是嫩綠的苔蘚蕨草,四顧無路無徑,人跡罕至,清幽已極。

  鹿堂山的深處,有一眼古泉,名曰玉妃泉,由山中地底流淌,沉靜千百年,不為人所知,相傳鹿堂山為古蜀國王妃玉妃出生地,玉妃出生後,因家貧,子女多,不堪其負,庶母棄之於山,有母鹿以乳哺育,飲用、沐浴山中泉水,冰肌玉膚明豔無匹,古蜀開明王納為玉妃,泉眼因此得名。

  如今,這眼泉水廣為人知,卻更難以接近,因貢酒劍南燒春取水於此,漢州刺史鮮於士簡於鹿堂山唯一的進山小道上,設置了哨卡,四周也有燒春釀造商家的私人護衛巡弋,形同將玉妃泉轉為私有。

  這商家來曆神秘,至今無人見過正經主家,卻財大氣粗,不止包下了鹿堂山,方圓數裏地的田地林地也一並購下,卻並不仗勢欺人,修橋鋪路,憐貧惜弱的舉動很是不少,建了善堂義學,妥當人管著,不但鄉裏之人,便是過路之人,也頗為感念。

  權策帶著上官婉兒來到鹿堂山深處一處莊園,營建不事奢華,應景而作,頗有野趣,仰頭看了看門額,卻是光禿禿的。

  此間管事權宥躬身束手相陪,他是權忠的堂弟,權家世仆,縱然遠在千裏外主掌偌大產業,也不敢有一絲一毫逾越之舉,他並未住在莊園裏,而是在善堂旁邊另行營造住所,每日裏回家,都要先去善堂巡視一番,生怕主家的一番善意,為刁奴所趁,變成為害鄉裏,給主家埋下禍患。

  住在莊園裏看家的,是祝三兩口子,權策一進門,便帶著一種丫鬟下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高呼拜見主人。

  權策擺手叫他們都起來,讓下人各自做事,留下了祝家一家人,到花廳說話。

  落座之後,權策微微有些恍惚,當初與武延義纏鬥,被人現了祝平安的蛛絲馬跡,不得已將他們送出洛陽,算起來,已經有兩年多了,許是劍南道水土養人,祝三哥、祝三嫂都胖了些許,蹣跚學步的祝平安,已經六歲多了,個子竄了有一頭,壯壯實實,虎頭虎腦的,仰臉打量著權策,滿眼疑惑,卻是不認得人了。

  權策麵上露出笑意,摸了摸祝平安的腦袋瓜,“平安郎,個子長了,如何還像個小童?喚聲兄長來聽聽”

  祝平安仰著臉笑,門牙不知怎的掉了一顆,臉頰有些黑,泛著些紅潤,看了看爹娘,見他們點頭允準,才憨憨的喚了聲“大兄”。

  上官婉兒在側,見他憨實可愛,不由掩口而笑,祝平安自覺臊了麵皮,皮猴一樣擰了擰身子,一溜煙兒跑掉了。

  “咯咯咯”上官婉兒笑出聲來。

  權策又過問了祝平安的飲食和開蒙,祝三哥麵露難色,漲紅了臉說不出話,還是祝三嫂開口,“平安別的都好,能吃能睡,但學業上有些吃力,在義學,總是要挨先生責罵,比不得管事家中的孩兒,聰慧得緊”

  權策蹙眉苦笑,“也罷,此事須勉強不得,隻是卻不可驕縱寵溺,好歹是非,總要能分得清楚,德行也容不得走偏,要堂堂正正挺起腰杆才好,若是需要人手錢帛,盡可知會權宥”

  祝三哥隻曉得叩頭謝主人恩典,祝三嫂心思口齒都是伶俐的,“主人說的是,奴婢都分得清楚,便是主人垂憐,平安卻總是鄉下娃子,不好像大宅門裏的小郎君那般享樂,盼他知恩圖報,日後好為主人效力”

  待他們退下去,上官婉兒眨著會說話的眼睛,盯著權策看,那孩子討人喜歡是真,卻也不至於勞動權策這個做主人的,問及飲食,其中定有蹊蹺之處。

  權策笑了笑,倒是不瞞她,“平安郎,乃是越王李貞的幼子,太宗親孫,李唐血胤,初時,我隻是心懷愧疚,想為越王留下一條血脈,如今,他與我,命運相連”

  上官婉兒心神大震,眼睛中難得現出可愛的訝異神采,素來曉得郎君善於布局,落子之時,棋盤已在局外,卻不料,這顆棋子,更是深不見底。

  更令她驚心的,他竟然敢這麽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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