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福建大旱
作者:濁酒當歌      更新:2021-10-15 17:32      字數:2176
  “大人說的是啊。”沈州平附和道:“東林黨在朝中一家獨大,全然不把別人放在眼裏,手伸得這麽長,實在不講規矩。”

  “不過無妨,聶塵是閹黨殘餘,隻要他稍微長點腦子,就明白東林黨的人恨不得吞了他的肉,不會跟著黃道周走的。”熊文燦卻又嗤的一聲,渾不在意的做無所謂狀。

  沈州平不解其意,忙道:“大人不可大意,我聽說黃道周先一步在山東島上和聶塵說了大半日,誰知道跟那武夫灌了什麽迷魂湯,萬一…….”

  “不怕有萬一,不會有萬一。”熊文燦信心十足:“你知道麽?那聶塵可不僅僅是個武夫,他還是個市儈的商人,整個大明朝從南到北的海商,沒有不仰其鼻息的。而海商,最是暴利,一擔生絲在福建賣一百倆白銀,在夷州去轉個身,就能運到南洋、倭國去賣上三百倆,你看看這天價的利潤,那聶塵是坐在金山上的啊。”

  “是啊。”沈州平一下想起了雞籠港繁忙的船隊,向往的道:“真的是金山。”

  “這樣有錢的人,豈不惹人嫉恨?他一人斷海,斷了多少人發財的門路,豈不惹人憎惡?”熊文燦繼續說道:“而我大明海商,數量以福建居多,兩廣、浙江、南直隸也有不少,其中又以徽州人最為出名,嘉靖、萬曆年間的大海商汪直、徐海,就是徽州人,這些年來,從未斷絕過,形成了一個大規模的海商群體,這些人,有錢了就要養勢,在朝廷裏培養了不少族中子弟。”

  他看看沈州平:“你可知道,朝中有多少官員的背後,站著這些海商?”

  沈州平搖搖頭:“下官不知。”

  熊文燦撇撇嘴,笑道:“不論多少,都夠姓聶的喝一壺的,所以他當初會攀上閹黨的路子,他聰明啊,知道太監沒有做海商的。”

  “哦。”沈州平張嘴作恍然狀。

  “而我熊某人,從不參與黨爭,滿朝紛擾獨善其身,這是眾所周知的,不然天啟年間我也不會被閹黨放過。那聶塵手眼通天,想必在京裏也有耳目,本官的底細,他也是知道的,現在我主動向其示好,他若是夠聰明,就會依附於我,而我取其所長,大家合作,絕對比跟著東林黨走要好得多。”

  “原來如此!”沈州平擊節叫好:“原來大人早已運籌帷幄,看來在我啟程去夷州之時,這件事的結局就已經注定,大人成竹在胸啊!”

  “不然。”熊文燦卻搖搖頭:“這類梟雄,最是羈傲不遜,若是用強壓他,他必然反感不服,加上他腰纏萬貫,不缺錢不缺人,據地為王,朝廷能奈之何?隻有以利誘之,以誠待之,方可收其心、歸其誌,從此死心塌地也!”

  他指著沈州平道:“所以,你兩度去夷州,並不是沒用,相反,大大的有用啊。你也是了得,舌燦蓮花,靠一張嘴就說動了聶塵。”

  沈州平聽到這裏,如夢方醒,起身拱手道:“下官幸不辱命,為大人辦事萬死不辭!”

  “他提了什麽條件沒有?”熊文燦抬手道:“不會什麽條件都沒有吧?”

  “有。”沈州平心悅誠服的答道:“他想為他的一個結拜弟兄在大人手下謀個軍官位置,越大越好。”

  “軍官?這有何難?”熊文燦一愣,大笑道:“果然是趨利之輩,好好好,他要得越多,我越放心,唔,他想要什麽位置?”

  沈州平想了想,湊過去,細細的說了起來。

  巡撫衙門外,街市如流。

  黃道周坐著轎子,從福州城的北門進入,穿街過巷,在城內豪宅雲集的屏山下停住,吩咐仆役拿了拜帖,去叩一扇油亮朱漆的大門,大門前有雄壯的石獅鎮宅,恢弘大氣。

  稍息,這戶人家的家主親自大開門扉,迎接黃道周進去,兩人低低說話,並肩而入。

  與此地相隔千萬裏,空中飄滿雪花的寧遠城頭,兩鬢斑白的孫承宗帶著一眾隨員,立於城上,俯瞰麵前遼闊的平原。

  遼東總兵祖大壽也在其中,雖然他臉色陰沉,晦暗不明,但腳下的步伐,依然堅實有力。

  城下,螞蟻般的勞工荷鋤挑擔,正將一段外城城牆加高加固,黃土被從城外的護城河邊挖來,填入夯池,再被用力搗實,用條石包裹。

  孫承宗看了一會,回轉身來,隨從拿來地圖,一群將官圍上去,他們就在城頭上,對著地圖衝城外廣袤的土地指指點點,孫承宗一臉的褶皺,跟他麵前的土地一樣,縱橫溝塹,這位大明帝師,又老了一歲,卻仍舊站在最前線。

  城外遠處,幾個漢人打扮的人站在土堆上,仔細的觀察寧遠築城的動靜,其中有人具備繪畫能力,在一張羊皮紙上,用炭筆描出新築的寧遠外城正在延伸的城牆走勢。

  兩個女真騎士牽馬持弓,蹲在土堆下麵,警惕的望著四周,其實他們無需這麽戒備,寧遠城外的大道上,空無一人,無車無馬,一片蕭條。

  其中一個女真騎士看著荒蕪的田野,口中嗤笑一聲,無聊的將手中把玩的樹枝扔到了遠處。

  這個新年,孫承宗與追隨他的諸多文武官僚一起,在冰天雪地中,過了一個年。

  貌似平靜的新年,不平靜的人心。

  轉頭開春,三月已來。

  水暖花開,滿樹嫩芽沾滿樹梢。

  福建全省,罕見的沒有下一滴雨,除了冬末時分灑了兩場下雨以後,從一月,到五月,老天爺再也沒有降下雨水來。

  這對春耕來說,是致命的。

  太陽火辣辣的掛在天上,如同一盆熱得發燙的炭火,撩烤著大地,在入夏時節,把高溫帶給了閩地。

  所有的農民都知道,今年要大旱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

  愁的人是大部分,因為春糧幾乎顆粒無收,地裏的禾苗全被熱死了,水田成了旱田,龜裂的泥地裏一道道足以塞進常人大腿的縫隙預示著一場災荒已經來臨。

  十月,旱災的後果開始顯現。

  各處縣衙收不上糧賦,下鄉征糧的人自己也餓得沒有力氣,地主們緊閉莊門,吩咐長工晚上搬進自己家裏來,徹夜防備。

  十月下旬,一些縣城裏開始出現大批乞丐。

  十一月初,流民向州城和府城聚集。

  熊文燦腦門開始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