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冤獄
作者:濁酒當歌      更新:2020-05-18 22:17      字數:2390
  不大的客棧中腳步亂響,有被驚起的客人開門觀望,被湧進來的衙役兜頭打回去。

  “衙門辦案,無關人等退避!”

  官差挎刀橫行,心驚膽戰的店家顫悠悠的陪著縣裏的捕頭,直奔後院,正在院裏水缸邊洗臉的聶塵錯愕的看著氣勢洶洶的公人們,濕漉漉的麻布巾蓋在臉上都忘了拿下來。

  “就是他?”捕頭一臉正氣,黝黑的臉孔上虯須根根炸起。

  “澳門來的客人,就是他們了。”店主躲在遠處答道。

  有一種不妙的預感竄上心頭,聶塵朝後退了一步,與從屋裏聽到聲音出來的鄭一官站在一起。

  “小子,你們誰姓聶?”捕頭見有兩個人,按著腰間刀柄問道,身後的衙役們呼啦啦的圍上來,將這處小院堵得水泄不通。

  “我。”聶塵明知不對,卻也不得不回答,身邊的鄭一官已經開始摸身後背著的刀。

  捕頭咧嘴一笑,冷哼道:“好哇,拿下!”

  早有準備的衙役們呼喝有聲,拋鎖鏈的拋鎖鏈,甩麻繩的甩麻繩,上下齊攻,訓練有素,任你武功再高也逃不掉前後夾鎖,聶塵瞬間就被綁了個結結實實。

  “你們豈能胡亂抓人!”鄭一官一聲暴喝,長刀鏘然出鞘,明晃晃的刀刃四下裏一掃,無人能近。

  “敢拒捕?要造反嗎?”捕頭大喊一聲,四麵屋頂上立刻冒出幾個弓手,張弓搭箭手扣弓弦,藍幽幽的鐵箭頭就對著鄭一官的喉嚨。

  鄭一官像憤怒的狼一樣咧著牙,理也不理捕頭的威脅,兩眼噴著火,長刀橫架,腳下踏了馬步,手上挽了個刀花就切斷了勒住聶塵身子的麻繩。

  兩個強壯的衙役拖著鎖了聶塵脖子的鐵鏈,與他僵持,鄭一官瞄一眼屋頂上的弓手,也不敢妄動,一手抓著鎖鏈一手拿刀,刀尖環伺。

  聶塵雙手抓著脖子上的鎖鏈幾乎窒息,他連聲音也發不出來,隻能在腦子裏急轉思考出了什麽事。

  “不要動手!”

  此刻才從屋裏趕出來的翁掌櫃高喊道,劈手奪了鄭一官的刀,低語一聲:“是衙門的人,我們橫不過,且忍耐!”

  然後趨前向捕頭拱手道:“這位官爺,我們是澳門靖海商行的人,都是香山本地人氏,來城裏辦事置貨,不知哪裏得罪了官爺,請明示。”

  捕頭已經拔刀在手,見翁掌櫃白須長袍,頗有氣度,又知道靖海商行的背景,其實也不願事情鬧大,於是還刀入鞘,粗聲道:“得罪我作甚?我們不過是奉命拿人。昨夜子時,有人潛入本縣一戶有夫之婦家中,跟那婦人偷歡雲雨,一刻鍾後欲走,不料被那家男人回家撞見,奸人翻牆逃走,逼問婦人,招供說奸人乃靖海商行夥計聶塵,天亮時苦主到縣衙告狀,故而來拿他!”

  啥?

  聶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夫之婦?潛入?偷歡?

  你妹!

  翁掌櫃和鄭一官一臉震驚的看向聶塵,滿眼都是不相信。

  鄭一官叫道:“這不是誣陷嗎?聶塵昨晚上跟我們睡在一屋,怎麽會跑出去找女人?不可能!”

  他頓一頓,又道:“再說一刻鍾時間那麽短,我兄弟怎麽夠?起碼要一個時辰!”

  聶塵瞠目結舌的看著鄭一官,心道大哥我謝謝你,但是你是不是弄錯了重點?

  捕頭冷言道:“你等睡熟了,自然不知道他半夜裏做了什麽,這種事哪裏見得人?被拿住了可當場浸豬籠,按律也得杖擊八十,你們不知,也屬平常。”

  翁掌櫃道:“官爺,一定是弄錯了,我家夥計昨晚絕對沒有出去過,那苦主一定認錯人了。”

  捕頭不耐煩的揮揮手:“錯沒錯自有縣尊來斷,苦主已經把婦人押到衙門裏關著,你若問心無愧,就跟我們走一遭,是非曲直總有公論,來呀,帶走!”

  “誰敢!”鄭一官瞪圓了銅鈴大眼,梗著脖子就要拚命。

  捕頭冷冷的看著他,右手慢慢抬起,屋頂的弓手盯著他的指尖,隻要手一落,箭矢就能把鄭一官射成刺蝟。

  翁掌櫃趕緊拉住鄭一官,退後幾步,他深知事態嚴重,官府的人這麽多,自己這邊不可能留得下聶塵。

  “不要魯莽!我死不了的!”聶塵看在眼裏,自知今天必然被抓,拚命扯開一點鏈條高聲喝住了鄭一官,又對捕頭道:“我跟你們走。”

  捕頭見他順從,哼了一聲大手一擺:“帶走,回衙門交差!”

  衙役們哄然應諾,鎖著聶塵蜂擁而去,翁掌櫃想了想,緊趕幾步趕上去問道:“敢問官爺,聶塵要被關押在何處?”

  捕頭頭也不回,扔了一句:“當然是縣衙大牢裏了,難道關在廳堂裏啊?”

  翁掌櫃把一塊沉甸甸的官銀塞到他手裏,低聲道:“我這夥計是被人冤枉的,請官爺關照關照。”

  銀塊一入手,不消低頭看,捕頭就知道分量,冷若冰霜的表情立馬一個大轉彎,瞅瞅前麵的人走遠,同樣低語道:“這個自然,不過你們也要想想辦法,苦主有人證,不要臉的婦人也招供了,證據確鑿,若是落實了,按大明律,偷人的不分男女,統統杖擊八十。”

  他把手比個八字:“八十呐,鐵打的漢子也熬不住。”

  翁掌櫃臉上的皮肉抽搐了一下,衙門的杖刑就是打板子,脫了褲子打那種。普通縣衙的板子沒有錦衣衛的大,但也有六尺長、三寸寬,鉚足勁下去十下就血肉模糊,八十下生死難測。

  他吞口唾沫,急道:“多謝官爺提醒,借問官爺一句,這件案子,是縣裏哪位大人接的?”

  捕頭把腦袋一晃,悄聲道:“當然是縣尊親自過問的了,不然這麽一大清早的,我巴巴的帶人過來大動幹戈是圖啥?”

  翁掌櫃眼神一閃:“這天才剛亮,難道縣尊這麽早就接苦主了?”

  捕頭翻白眼:“鬼知道為什麽,縣尊來香山上任兩年了,頭一回這麽早起來。”

  他得了銀子,話也多說兩句:“朋友,說句不該說的,我看呐,你們這位夥計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被別人下了套子啊,趕緊該燒香燒香,該拜佛拜佛,晚了人就回不來了。”

  捕頭話說完,扭頭就走,衙役們呼呼喝喝的壓著五花大綁的聶塵出了門去,滿店的客人過了一陣才敢出來探頭探腦,議論紛紛。

  “一官,跟上去,看他們把人帶到哪裏,打聽清楚了回澳門報我。”翁掌櫃沉聲吩咐道:“我立即回商行,和東家想辦法!”

  鄭一官把長刀連鞘插在背後,立即尾隨官差隊伍而去,翁掌櫃囑咐店家照顧還在昏醉的鄭莽,自己策馬揚鞭,急如星火的從剛剛打開的城門飛奔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