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報複
作者:濁酒當歌      更新:2020-05-18 22:17      字數:2471
  “剛剛才見過!”陳子軒狠狠的答道,把折扇捏得幾乎要出水:“這廝著實可惡!”

  陳道同摸不清少東家和聶塵之間有什麽淵源,但立馬附和著道:“確實可惡,要不是他,我們早已拿到了新的堪合,一旦木已成舟,紅毛鬼不情願也得跟我廣盛做生意,哪裏還會像如今這樣麻煩。”

  “這事不能這麽算了!”陳子軒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思慮一會,冷笑道:“不過一個小小夥計,不用大動幹戈,就讓香山縣來辦他吧。”

  陳道同道:“靖海商行在澳門開辦了很長時間,有些根基,香山縣恐怕辦不了它的人。”

  “設個局,安個罪名,辦不辦就由不得誰了。”陳子軒把折扇嘩的一展,扇了兩下發現斷了一根扇骨,於是惱怒的又把扇子合上,道:“你過來,我教你個法子,你連夜去打聽他們今晚住在何處,然後……”

  陳道同附耳過去,兩人在馬車中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陣,嘁嘁的笑,說一會笑一會,陳道同把大拇指豎起來:“少爺高招,把這小子關進去判個罪,即打了靖海商行一個耳光,又斷了黃程一條臂膀,一箭雙雕,妙極、妙計!”

  陳子軒把壞了的折扇丟到一邊,訓斥道:“做事要動腦子,比如你和倭人勾搭在一起弄出來的事就蠢得一塌糊塗!通事每家商行都有,你殺得完嗎?倭人凶悍,你養他們如養豺狼,小心反過來咬你一口。”

  “是、是,少爺說的是。”陳道同尷尬的喏喏。

  陳子軒眯眼思索:“不過,這兩日我在香山逗留,倒是覺得這邊的確是發財的地方,海上船行千裏,裝的全是金銀啊。家裏在江南田莊鋪子那麽多,若是比起這邊來,卻是不如的。”

  他笑起來:“我還以為老爺子派我過來是苦差閑職,原來卻是肥缺好事,嗬嗬,老爺子高瞻遠矚,我不及啊。”

  陳道同不敢評價陳家家主,唯有奉承拍馬屁:“老爺子身居高位,自然眼光長遠,少爺聰慧高明,假以時日,必能比肩老爺。”

  陳子軒哈哈大笑,被拍得舒舒服服的心情漸漸轉晴:“你做事不怎麽樣,話卻說得好聽。好了,我既然來了,自然要把這邊的事處理妥當,生意要起色,回去才好交差。聽著,明日,我們去拜訪這些人……”

  香山的夜,寂靜沉默,馬車碾過黃土路,一路車轍。

  與陳子軒去處相反的方向上,因城門關閉而出不了香山城的靖海商行一行人,已經找了一家客棧草草住下。

  庭院裏有小蟲在輕輕嘶鳴,遠處的房間中有困頓的旅客沉沉打鼾,如豆的燈火下,鄭一官一邊給昏沉的鄭莽灌下一大碗醒酒湯,一邊咒罵著正在馬車裏密謀的陳子軒。

  聶塵在一邊陪著,時不時的呼應兩聲,以示讚同,

  他坐在屋內桌子旁邊,手中盤摸著一直帶在身邊的銅製圓筒,顛過來倒過去的想弄明白其中的結構。

  圓筒是鉚合的,靠卡榫牢牢固定,沒有後世常見的螺絲釘,聶塵看了許久,都不知道該怎麽打開,心想就算有了合用的弩箭,沒有荷葉的協助恐怕也不知道該怎麽把弩箭放進去。

  天機筒這名字果然沒有取錯,特麽真的有如天機。不知道這圓筒是何人所創,一定是個天才大家。

  屋外門響,外出的翁掌櫃回來了,聶塵忙把圓筒收好,這玩意兒不能讓翁掌櫃看到,萬一認出是他女兒的東西,後果可不好猜測。

  進來的翁掌櫃沒有多說話,先過去看了看鄭莽的狀況,見他呼吸慢慢勻淨,料想沒有大礙,於是端盆打水,準備洗漱。

  聶塵和鄭一官自然不能讓掌櫃自己幹這些的,搶先拿了木盆桶子,當夥計,就得有眼力介。

  看著殷勤伺候自己的兩個年輕人,翁掌櫃露出一絲笑容,他坐在凳上,對兩人說道:“今晚的事,你倆受委屈了。”

  “那鳥公子,太囂張了。”鄭一官本就不忿,翁掌櫃一提起,立刻就發作:“他廣盛商行不就是仗著縣令嗎?怕他什麽?澳門又不是他說了算,憑什麽欺負我們?”

  “人在江湖,不是人踩我,就是我踩人,不足為奇。不過聶塵也讓他難堪了。”翁掌櫃笑道,眯眼看聶塵:“我還隻道你僅僅識字斷文,沒想到還能吟詩作對,那首詞真的是你臨場現做的?”

  聶塵心中道聲慚愧,然後麵不改色的承認:“是。”

  鄭一官朝他豎大拇指:“寫得太好了,我都想學一學,那歌唱起來好有勁道,你教教我。”

  “你當個夥計,實在委屈了。”翁掌櫃歎道:“你懂蕃文,又有文采,該考學走仕途,今後光宗耀祖才對。進我商道,實在浪費,不如我向東家舉薦舉薦,讓你……”

  “多謝掌櫃美意,我心領了。”聶塵忙道,考科舉進學堂是要研究八股古文的,自己在這方麵有幾斤幾兩心中清楚,吟兩首詩還能裝裝逼,真要上陣寫點狀元文,把自己殺了也做不到。

  “家父生死未卜,我哪裏還有心情考學攻書,隻想著在靖海商行好好做事,這邊近海,過往船隻很多,說不定能向水手船家打聽到家父消息也不一定,等有了消息,不論好壞,我還要歸家探母,以盡孝道。”

  說到這裏,想起跳海的便宜老爹,他還黯然掉了幾滴淚。

  翁掌櫃看他傷心,心中感歎,暗想真是好孩子。於是趕緊的勸慰兩句。

  聶塵轉移話題,問他:“掌櫃,那陳公子是廣盛商行的後台,他又跟縣令走得那麽近,會不會今後借此搗亂?利用衙門勢力來要挾我們?”

  翁掌櫃把腳泡在鄭一官端來的木盆裏,鼻孔裏哼道:“我連夜出去,正是為了此事。”

  “政商兩道,本不相交集,衙門藏富於民,不能與民爭利,這是朝廷祖製。”

  “紀縣令隻能在酒桌上說說罷了,若是真敢為廣盛商行撐腰而為難我們,明著來幫襯,那是犯了大忌的,隻要告上分巡道或廣州府,他吃不了兜著走!”

  “剛才我已經和秦縣丞商議好了,也托他轉交給紀鬆一個大紅包,我們靖海商行也不是背後無人的,紀縣令雖然和那陳公子的前輩交好,卻也不會公然亂來,你放心,我和東家這麽些年大風大浪都過來了,什麽沒見過?不會有事。”

  聽他這麽說,聶塵心頭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酒桌上怒氣上頭不管不顧的罵了陳子軒一通,雖然揚眉吐氣,但卻也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若是因為給靖海商行帶來麻煩,可不好了。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陣,幾個人才各自睡去,須臾之間鄭一官就打起了呼嚕,鼾聲中聶塵又記起馬湘蘭的模樣來,瓜子臉柳梢眉在腦海裏晃來晃去,旁邊陳子軒道貌岸然的色狼形象無端的冒出來,他不禁感歎一顆好白菜被豬拱了。

  沉沉睡去半宿,天亮時分,外麵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