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荷葉
作者:濁酒當歌      更新:2020-05-18 22:17      字數:2548
  “要不要在這裏等一等,黃掌櫃他們就在內院巡邏,聽到聲音很快就會過來。”鄭莽道,他的手還有些發麻,胳膊有點脫力:“這倭人好棘手,太厲害了,如若都是這般的話,就靠我們三人,恐怕……”

  “不能!”鄭一官斬釘截鐵的打斷他,嗬斥道:“二弟,大丈夫立於天地間,豈能貪生怕死?內院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倭人橫行如狼入羊群,我們不上誰上?聶老弟說的對,不趕快把他解決掉,會死更多的人,我們有三個,倭人隻剩一個,怕什麽?!”

  他說得慷慨豪爽,令鄭莽滿臉羞愧難當,抱拳衝聶塵道:“莽二膽怯了,對不住!”

  “呃……”聶塵剛才的話,純粹有感而發,自己都沒有察覺說了什麽,僅僅針對現狀做的一個本能判斷,話出口才想起麵對可是十七世紀的日本武士,白刃格鬥最為頂尖的一類人群,自己這邊就三個人兩把刀,要拚命似乎莽撞了一點。

  “聶兄不必介懷,他弟就是個直腸子,有什麽說什麽,其實膽子並不小。”鄭一官以為他嫌棄弟弟膽子小,有心補救,拍著胸脯道:“我倆走前麵,不把倭人趕走絕不罷休!”

  聶塵發現他對自己的稱謂都變了,由老弟變成了兄台,知道是因為剛才的表現言談使自己的形象在鄭一官心中得到了升華,於是想說鄭莽講得對,似乎也不大可行了。

  “那我們就並肩向前!”聶塵把太刀撿起來,刀子很長,幾乎與肩等高,刀柄占了五分之一個刀身,單手舞了兩下,有點重。

  形象已經很正麵了,當然不便露怯,聶塵一手抱著木箱,一手舉著長刀,邁步往前。

  鄭一官和鄭莽跟在他身後,三人朝前走去,大概因為誠五郎在這個方向的原因,回廊又隻有一條路,商行裏的家眷朝這裏逃走的沒有幾個,十來步的距離上再也沒見著屍體。

  再走幾步,中午時看到的二層小樓,就在眼前了。

  這是後院的主院,挨著荷花池,風景最為宜人,二層是這裏最高的建築,從二樓能直接望出去看見城裏的全貌,按道理,應該是黃程家眷住的地方。

  此刻小樓的大門洞開,裏頭有嘶吼怪叫,伴著乒乒乓乓的巨響,不用說就知道裏麵在發生什麽事。

  鄭氏兄弟一言不發的越過聶塵,當先闖進了小樓,聶塵緊隨其後,慢了一步而已。

  屋裏桌椅狼藉,盆兒細軟散了一地,顯然剛剛發生了一場打鬥。

  鄭氏兄弟其實沒有進到屋裏,就站在了門口,因為屋裏已經有三個人在了。

  鄭一官和鄭莽持刀而立,表情詭異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聶塵從鄭氏兄弟的肩膀上看進去,瞧見一個剃著月帶頭的倭人,縮在牆角,用斷了一半的太刀架在大少爺黃占的脖子上,警惕的鼓著眼瞪著前方,而黃占渾身癱成了一堆泥,抖抖顫顫的尖聲叫著救命。

  鄭氏兄弟和聶塵張大了嘴,同倭人一起,看著用一把苗刀指著倭人的那名女子。

  那竟然是荷葉。

  恢複了女裝的荷葉,襖裙箭袖,一手持刀前指,一手握著一個古怪的銅製圓筒,怒目圓瞪的站在倭人前方一步之遙,與倭人對峙。

  聶塵注意到,荷葉的刀很特別,外形像苗刀,三尺長二指寬,刀脊微彎刀身狹長,但刀背很厚刀尖如劍,刀鋒銳利非常,倭人明顯忌憚她的刀,倭人手裏的太刀斷了一半,大概就是這刀劈斷的。

  見來了幫手,黃占兩眼泛淚,本想更大聲的喊聲救命,倭人太刀一緊,他就喊不出來了。

  “漢人,退!”倭人用僵硬的漢語吼道,把腦袋藏在黃占的頭後麵,隻露出半個臉:“不然我殺了他!”

  “不,不要!”黃占麵色煞白,幾乎站都站不穩了:“退,退啊!”

  荷葉遲疑了一下,眼睛泛著血絲,沒有動。

  聶塵不知道她是怎麽把倭人逼到牆角的,刀再快也得靠武技殺敵,荷葉不像高手啊,猜想是那個圓筒的緣故。

  倭人見沒人聽話,麵皮抖了一下,把刀子微微一劃,黃占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痕。

  黃占像被剮了一樣叫了起來,嗷嗷的喊痛,上好湖州生絲褲子濕了一大片,淅淅瀝瀝的滴下了不明液體。

  “退!”

  倭人厲喝,推著黃占朝外走了一步。

  荷葉身子顫了顫,腳下依然沒動。

  聶塵知道不能這麽僵持下去,黃占被倭人推在前頭,正對著荷葉的刀尖,荷葉不動首先就會殺了黃占。

  他先示意鄭氏兄弟站出去,然後上前,輕輕的對荷葉道:“先退,不然少爺就沒命了。”

  “他殺了蘭姨。”荷葉肩膀微抖,兩眼幾乎噴出火來:“我不能放他走。”

  “蘭姨?”聶塵不認識,想必是荷葉某個很親近的人。

  外麵死了好幾個人,不知道是哪一個。

  倭人的腳又朝前走了一步,黃占的脖子離荷葉的刀又近了一分。

  “快讓開啊!你蘭姨隻是個燒飯的老媽子,死了也就死了!別攔著他,讓開啊!”黃占已經歇斯底裏了,褲襠裏濕漉漉的,不用倭人逼迫,他自己就喊了出來:“我是少東家,我不能死的,快讓開!讓啊!”

  荷葉朝後退了兩步。

  倭人和黃占都是一喜,但繼而又大怒,因為荷葉依然擋在了門口。

  倭人惱了,一隻手抓著黃占的肩,一手把斷刀一揮,衝荷葉砍去,嘴裏叫著聽不懂的倭話,大概在罵人。

  荷葉躲也不躲,將長刀一舞,鐺的一聲火星四濺,太刀又被削去一截。

  倭人手裏基本上就剩下刀把了。

  倭人、門外的鄭氏兄弟都張了張嘴,看著刀把一怔。

  削鐵如泥差不多就這意思吧。

  菜刀切豆腐都沒這麽利索。

  就連身為人質的黃占都嚇得停止了嗶嗶,傻愣愣的看著荷葉手裏的刀,忘記了發抖。

  聶塵瞅準了這時機,把手裏的木箱發力拋了出去,目標是黃占的下身。

  扔得很準,黃少爺的命根被打中,裝滿了金銀的木箱極有分量,被打中的黃少爺肉身發出一聲悶響,那觸感令動手的聶塵都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嗷嗚!”

  黃少爺痛苦的彎腰,眼睛鼻子眉毛擠到了一處,一頭栽倒在地上。

  事情發生得很連貫,也很突然。

  有人會朝自己人下手,所有人都沒想到,就連劫持黃占的倭人都愣住了,茫然不知所措。

  “快!動手啊!”聶塵朝還沒回過神來的荷葉大喊,他本想自己衝上去,但顧慮到拿著刀把的倭人也能輕易的對付自己,而且黃占就倒在倭人腳下,很容易再次把這家夥提起來當肉盾。

  荷葉立刻回過神來,手裏的銅製圓筒一舉,扳下機簧,無數的小針從裏麵飛出,像一蓬無法躲避的野蜂,閃電般的插了倭人滿頭滿臉。

  針是鐵質,猶如小弩。

  倭人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一聲,就像一隻人形豪豬一樣被釘到了身後的牆上,死得透透的。

  無數的腳步聲從後麵傳來,黃程的聲音在屋外大叫:“倭人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