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再至濮陽
作者:就是摸摸醬      更新:2020-05-18 05:13      字數:2490
  後來聽軹侯說起她敢與匪徒對峙,沒想到那麽一個瘦小單薄的姑娘,有那麽大的膽子。

  中秋那晚,他倆四目相接,他隻覺她是這世間最與眾不同之人,她如此堅定,自信地說出她的想法,從此他便生了愛慕之心。

  在後來的相處中,昭辰齊總是忍不住在她麵前表現得更好,可她總是躲起來,他越靠近,她越離得遠。

  回長安以後,她那麽熱情,那麽愛撒嬌,昭辰齊覺得她是屬於自己的,所以他主導著一切。

  昭辰齊看著眼前的雪,想起兩人約好今年的雪天要一起煮酒。

  可是她卻化為了一縷青煙。

  他走到當戶身旁,抬手撫上當戶的棺槨,所有的快樂都離他而去了,他最好的朋友和最愛的女子。

  第二日寅時,天還漆黑,昭辰齊帶著李當戶回長安,皇上下旨要他親自送回,他再三踟躕,可是皇命不可違。

  他說他會在年前回去,他說過完年要下聘,他說要娶她。

  當戶說要立了大功回去,要讓阿嫂崇拜地看著他,說想他。

  林心因為腳還不能動,趙阿兄就在當地找了一戶農家,他每日幫男主人扛包,隻需要包兩人的吃住。

  這戶農家除了男主人,還有女主人秦阿姊,秦阿姊帶著兩個小孩,家裏還有秦阿姊的太公,老太公已經八十幾了,也聽不見人說話,每日隻是坐在門口發呆。

  好在八十歲以上的老人是由朝廷撥糧食養著,小兩口的生活也不算太難。

  秦阿姊每日在家搓麻繩貼補家用,她心善,經常來照顧林心,可是林心呆呆的什麽都聽不進去,有時候飯也不吃,秦阿姊見了著急地要喂她。

  趙阿兄看了歎口氣,他不知道她怎麽突然變成了這樣,但是他能感覺到是因為那個姓昭的校尉,可是怎麽問她,她都是一言不發,隻是流淚。

  林心的腿要重新長,沒個一兩個月是好不了的,唯一好的是,林心整日坐在床上,哪兒也不去,除了發呆就是流淚,正骨師傅來了一兩次,每次都說她的腳長得很好。

  隻是她原本就營養不良的身體,更弱了。

  直到十二月過完,進入了正月,林心才偶爾回答秦阿姊的話。

  她總算是緩過來了。

  那個在她眼裏閃閃發光的男人,那個說要娶她的男人,那個支撐她在山裏一路走來的男人,這麽快就娶了別的女人。

  秦阿姊這一個多月來一直照顧不方便的林心,之前秦阿姊說什麽,她也聽不進去,這幾日緩過神來,聽見她原來一直都在勸慰自己。

  “不管遇到多大的事,不能這樣折騰自己,日子要過下去,開心的不開心的總歸都會過去的。”

  林心點點頭,她不能這樣下去,後麵的日子長得很,她可以自己愛自己。

  第二日一早,屋中隻有林心一人,她拿出自己的小羊皮,這塊羊皮她那樣珍視,可是他竟然那麽快就離開了。

  林心拿起剪刀要將它剪碎,剪子已經撐開到了羊皮口,可是自己怎麽都下不去手。

  她想起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他的眼神明明就是喜歡自己的,他明明那麽在乎自己。

  “沒用!”

  林心罵著自己,又抱著羊皮號啕大哭。

  “你怎麽可以這樣狠心!這麽快就另結新歡!”

  最終林心沒有下得去手,她還是把羊皮裹在身上。

  她自欺欺人地想:這樣好的皮子,留著保暖好過丟了。

  月底時,林心的腿能動了,趙阿兄扶她出來走動一下,可是她太久沒有見太陽,居然暈倒了。

  她躺在床上告訴自己生活還要繼續,可是找不到繼續下去的理由,她急需一個目標。

  第二日林心扶著牆走到門口,院中的秦太公見了,顫巍巍站起來,朝林心伸了伸手中的幾杖。

  這幾杖是太公八十歲時朝廷頒發的,幾杖柄上有一隻玉鳩。

  林心對他福身又搖搖頭,秦太公慢慢坐下繼續看著外間發呆。

  下午趙阿兄便給她做了一個拐杖。

  翌日早間林心架著拐杖自己出來走走,北方的天氣還是有些寒冷的,但是河水已經化冰了。

  她在河邊休息,看著這河水麵上霧氣騰騰,林心把一直隨身攜帶的香囊丟進了河水之中。

  這隻香囊他倆一人一隻,隻可惜,他不要了。

  林心看著香囊一點點浸濕,最後沉底,她對消失不見的香囊喃喃自語道:“今日就與你告別,此生已無可能再見,就當作一場夢,也該醒了。”

  二月初時,村裏舉辦了隆重的祭祀,立春後的第五個戊日,稱為“社”。

  “示“表示祭祀,“土“就是土地,這一天就是祭土地。

  林心想到可甜說自己出發時曾在章台路甲口的土地供奉,誰知這一路走來,並沒有受到保佑。

  但是可甜認死理不認輸的精神,林心記住了,她也要堅強地活下去。

  她開始每日幫秦阿姊搓麻繩,她逃跑時拿了一些銀子在身上,現在換了一些五銖錢,每日讓秦阿姊燉些湯養身子。

  三月時,林心的身體總算好了許多,腿也能走了,她與趙阿兄一起動身前往濮陽,去尋找舅舅一家。

  趙阿兄說:“等你找到家人,我便要去從軍。”

  原來,他的計劃是如此的。

  “趙阿兄,你不與我一同在濮陽生活?”

  趙阿兄搖搖頭,他要去參軍,他要報仇。

  從上穀郡的下落到東郡濮陽,隻要直直朝著南走,翻山越嶺,不要轉彎,便能到了,隻可惜,沒有這樣的大道。

  他們就這樣朝著南去,繞過許多危險山地,林心跟著野外生存能力極高的趙阿兄,算是撿了好幾條命。

  可是四月初,他們剛到钜鹿郡,聽聞了一個消息。

  “黃河水徙,我們剛從那邊逃過來投奔親戚的!”

  林心內心十分焦急,不知舅父一家現在怎麽樣了。她看著這一老一少,有些著急地一直問。

  黃河水從頓丘東南流,他們來時聽聞長安派人來堵決,可是他們還是不敢呆在東郡了。

  林心一聽頓丘,想到當初王大娘與阿蠻對自己的照顧,立刻決定先往頓丘尋找他們。

  兩人星夜兼程,趕往頓丘,到達東郡時已是四月底,四處都是逃難的人。

  據說皇上命濮陽人主爵都尉汲黯、右內吏黎侯昭澤率領數千囚徒前往堵決,已經控製住災情。

  可是沒有見到王大娘與阿蠻,她不放心。

  二人來到頓丘時,整個頓丘已經沒有居民,空空的小鎮四處都是倒塌的房屋與泥沙。

  趙阿兄看著失神的林心,對她說:“我們先去濮陽找你的舅父一家。”

  林心現在已經全然沒了主意,好像一切壞消息都向她湧來,她不停地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很快又會破滅。

  她跟著趙阿兄來到濮陽,她上次到濮陽,上午遇到昭辰齊,下午便被抓住了,再來到濮陽,林心已經滿身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