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元光二年,開始
作者:就是摸摸醬      更新:2020-05-18 05:13      字數:3378
  林心咳嗽兩聲,拉回自己的思緒,她沒想到昭公子小時在別人眼裏竟是唇紅齒白的可愛模樣,說:“他有時候不笑,我都有點怕他。”

  梁舒聞繼續沉浸在回憶裏,他告訴林心:“小時也沒發覺他特別優秀,但是聰明有禮,長輩們都喜歡他,小女孩們也喜歡他,總愛給他準備吃的。”

  林心聽了,好奇地問他與未婚妻的關係好不好。

  梁舒聞卻道:“那姑娘從沒來過長安,他們應當是沒見過。後來姑娘一家在雲中遇難,自此他時常與李衛尉之子一同練習禦術與射箭,再後來,我就國,他也很快去了邊郡。”

  梁舒聞看著林心,很鄭重地說:“你覺得怕他,是正常的,他去邊郡第一年便遇上匈奴騷擾,帶著一個二百人的曲部抵抗一千敵軍,襲擊敵營,取敵將首級,一人斬殺二十餘敵首。”

  梁舒聞頓了頓,問林心:“你不是膽子很大?”

  林心挑了挑眉,她知道自己哪裏是膽子大,完全是衝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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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心的酒糟做成了,但是味道並不好,她覺得是溫度拿捏不準確,所以又花錢去買了不少酒曲,釀了許多酒,時時刻刻都要去倉庫看看溫度是否合適。

  每一個酒壇子上都蓋了不一樣厚度的被子,好觀察不同的溫度,林心正把寫好了記錄的木牘掛在酒壇子上,這些都是她的培養皿。

  這個時候昭公子來了,林心快速把後麵幾個寫好回到房間。

  昭公子正坐在屋中看林心的日曆,他手邊放著一枚小巧的竹簡,林心才搬來,又每日在市場轉悠,屋裏還沒有書,這定是他自己帶來的。

  他問林心:“此為何物?”

  林心正要答是日曆,轉念想了想,日曆這麽直白,太無趣了,便說:“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這東西就叫‘不知年’。”

  昭公子翻來覆去看了看,問:“為何上麵似有規律地掛著赤小豆?”

  林心將‘不知年’一把奪過來,她有些害羞,並不回答他。

  林心把前兩日的事告訴昭公子,可是昭公子卻告訴她沒有必要因為意見相左而起爭執。

  “你並不知對方是何種人,你若一人在外與人發生爭執,不知道對方會有何樣舉動,這是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林心見昭公子也這樣說,嘟著嘴有些不滿。

  昭公子繼續說:“與匈奴和親,一方麵也是因為這些年各諸侯王掣肘,各諸侯虎視眈眈,若是全力攻打匈奴各個部落,唯恐再發生七國之亂。”

  林心第一次聽說這樣的原因,她問:“以前怎麽沒有聽你說過這個原因啊?”

  昭公子回答道:“以往軹侯都在身側,畢竟他也是一方諸侯,這樣的話,還是不能當麵說出,唯恐他難堪。”

  林心不太明白,她說:“這有什麽不能說的,若是軹侯有意見可以提啊,萬一他也是這樣想呢?”

  昭公子卻說:“若他並非如你所想,若是聽了難堪,大家如何自處?”

  林心覺得這樣的話隻能說梁舒聞太矯情了,可是她沒說出來,怕昭公子不喜歡。

  昭公子告訴林心,兩年前,建元五年,皇上罷傳記博士,又為《易》和《禮》增置博士,與孝文帝、孝景帝時所立的《書》、《詩》、《春秋》合為五經博士。

  這個狄山就是其中之一,說明他的學問是做得很好的。

  林心聽了昭公子的介紹,說:“難怪他那麽張狂,原來他現在是皇上麵前的紅人,都不把軹侯放在眼裏。”

  “他這樣一心做學問的,脾氣是執拗些。”

  昭公子又側頭看了看林心,問她:“你是因為他不把軹侯放眼裏所以生氣?”

  林心憤憤不平地說:“都有呀,少主對我很好,我當然是看不慣別人不把他放眼裏了。”

  林心看著昭公子把竹簡卷起又攤開,看了兩眼又卷起,似乎有些坐立難安。

  “公子,你是不是還有事啊?”

  昭公子又把竹簡攤開看起來,林心摸不著頭腦的看著他。

  昭公子看完書就走了,林心繼續回去照看自己的酒糟,她一邊摸著溫度,一邊想著事情。

  林心問:“可言,剛才你有沒有覺得公子好像不開心的樣子?”

  可言搖搖頭,道:“沒覺得啊,他不是一直都冷冷的。”

  “冷冷的?也是,最開始在定襄郡的時候覺得他特別嚴肅,最開始的一個月本來見得就少,他每次來找少主都一副秉公執法的樣子,我都有些怕他。”

  林心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後來,林心躲著他,他反而更嚴厲了,幾次黑著臉,林心都以為自己做錯了事。

  時間真快,一年過去了,再過幾天,又要過年了。

  三十這天一早,林心把做好的酒釀挨個對比,記錄好,下一步林心準備自己做真正的酒,自己已經偷師了一段時間,相信不會失敗。

  中午時昭公子來了,他剛在宮中祭祀完,他還告訴林心長安附近隻有宮裏做逐除,所以這兩天外麵不會有吵鬧的聲音。

  林心卻說:“我還沒見過逐除和元旦的儺舞呢,有機會也想看看。”

  這儺舞是根據每個時節不同,表演不一樣的儺戲,唱不一樣的祭祀歌曲,林心想知道過年會唱什麽。

  昭公子提議道:“你若是與我回長陵便可看到了。”

  林心笑著說:“我今年剛搬家,還是在家守歲,你那麽久沒回來,過年應該和家人在一起!”

  林心看著案幾上的蜜餞,她也很想和家人一起過年,當初就是為了不回家才在寒假報了爬山,結果現在卻希望可以回家。

  昭公子看著林心臉上有些失望神色,問她怎麽了,林心趕緊岔開話題,問他怎麽隨身還帶著竹簡。

  昭公子從袖中拿出那枚袖珍的竹簡,林心看著竹簡上曲曲繞繞的小篆就頭大。

  林心說:“我回來以後還給你寫過信,但是沒有找到寄信的地方。”

  昭公子聽林心說給他寫了東西,挺直了背似乎很滿意地點點頭。

  林心鼓足勇氣問他:“公子,我平時問那麽多問題,你不覺得我奇怪嗎?”

  他回答道:“去歲在定襄郡重逢,我便覺你與他人都不同,自然不會因為你的疑問而覺你奇怪。”

  林心與他相視一笑。

  林心最初的時候因為說錯話做錯事,沒少和梁舒聞起矛盾,但是一切到了昭公子這裏,似乎都不是事兒,他總是可以包容林心的一切古怪問題。

  用過晝食林心便催他快些回去了,過年本來就要一家團圓,熱熱鬧鬧的,他在外三年多,家人肯定都在等他。

  兩人又聊了會兒隸字,林心看這裏的隸字都還有些吃力,昭公子說會幫她找一些隸字書簡來,多看看就好了。

  他看著林心的手作‘不知年’,他見這些赤小豆又換了位置,剛想問她,林心又把它藏了起來。

  她不想自己顯得如同一個扳著指頭數日子的纏人精,怕他看低了自己。

  不知年上已經七七八八掛著許多東西,代表了林心每一天要做的事情,隻有代表昭公子的標記,是用的相思豆。

  隻是昭公子並不明白,他所看到的赤小豆在林心嘴裏稱為相思豆。

  最後昭公子耐不住林心一直催促,隻好回家了,走到門口昭公子叫再潼拿來兩個小木人,他親自掛在門上。

  掛好後他問:“你可知這是何物?”

  林心看看小木人,自信地說:“門神嘛!”

  昭公子剛點了頭,隻聽林心繼續說道:“尉遲恭和秦瓊!”

  可言戳了林心的腰,道:“姑娘,是神荼和鬱壘!”

  “都一樣,都一樣。”林心被她戳得跳了一下,又不好解釋,隻能訕笑說:“反正都是門神。”

  昭公子隻是嘴角揚了揚,像是看熱鬧似的點點頭,等他走了,林心回到房間才發現他的披風沒有帶走。

  林心拿披風裹著自己,想著他每次從馬上下來的樣子,林心害羞地把臉埋進披風。

  “姑娘又在傻笑什麽呢?”

  可言又來拆台了,明明看到林心在發花癡,還偏要說出來。

  天氣漸涼了,林心找出自己的小羊皮抱在懷裏,身上裹著披風,一點都不冷了。

  元旦一大早可言也幫林心做了祭祀,驅鬼辟邪,祈福迎祥。

  午餐吃了黍臛,醬肉,飲了椒柏酒。

  “可言,這裏的酒還挺多類型的嘛。”

  可言說:“酒與酒也有不同啊,姑娘最近對酒很感興趣?”

  林心確實很感興趣,這裏的酒精度數不高,裏麵雜物又很多,時常呈現一種綠油油的感覺,但是喝了酒以後渾身舒爽,關鍵是,她多日來發現,買酒的人很多。

  這裏雖然不允許聚眾喝酒,但是實際上每天買酒的人絡繹不絕。

  商機!

  下午昭公子又來了,還帶了很多小東西,一些隸字竹簡,還有玩具。

  林心指著案幾上的棋盤問昭公子:“公子,這個是什麽啊?”

  昭公子拿起棋盤上的木塊說:“陸博,你沒有玩過?”

  林心搖搖頭,別說玩,見也沒見過。

  這陸博棋盤上彎彎拐拐很多路線,配套的棋子、籌碼還很多,看起來不是一個簡單的玩具。

  但是昭公子今日還有事,要先走,林心趕緊把東西收進箱子裏就去送他,馬還在門口等他。

  林心倚在門邊看他遠去,新的一年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