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場悲劇
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0-05-18 04:13      字數:2266
  “顧琰羲,你要去哪?顧琰羲——”想喊卻不敢大聲,隻能用氣聲喊。隻來得及拽了下武服勁裝的衣袖,上好的綢緞打著滑兒從指尖溜走。便看到少年還略顯單薄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視野裏。這將是她一切悔恨的開始。

  回來——求求你,回來——別去!

  那一別,他再未歸。

  不一會,有腳步聲緩緩逼近,不止一人,大約十人?或許更多!她清楚地聽到青草被宮靴碾壓的聲音,像是碾在她的心上。她怕極了,心跳如鼓,豆大的汗珠從臉頰劃過,沒入有些淩亂的衣領之中。

  緊閉雙眼,屏住呼吸,雙手死死捂著嘴,臉色煞白。

  當你緊閉雙眼,聽力就變得尤為敏銳。近了,有一人向這邊走來,不過幾米的距離。唇瓣被咬出了血,都忘記了疼痛,隻有濃重的鐵鏽味充訴口腔。她該怎麽辦?

  “這邊應該沒有。”突然有人出聲說了一句,是大監的聲音。

  “那邊!”恰時有侍衛高喊:“往宮門口跑了。”一道身影靈活的閃身出了冷宮大門。

  “快追!”一群侍衛宮侍緊追其後。

  走在最後的總管太監趙安順斜睨一眼灌叢深處,袖籠中,手掌握著一枚玉質通透的小玉瓶,兩枚銅錢的大小,這還是他送出去的小玩意,有個女娃娃時常拿著把玩,不大離身的。擰眉麵上端著常色,匆匆離去。

  漸漸遠去的聲音,跟著消失的還有她全部的力氣,蜷縮跪在那裏。後知後覺的渾身傳來鈍鈍的痛疼,四肢早已僵麻。她壓抑的抽泣,像是下一秒就要抽過氣一般的難受,貪婪的大口喘氣,卻還是覺得有人勒住自己的脖頸。那份震驚和恐懼如影隨形的跟著她,還有轟然倒塌的幸福假象,都令她痛苦極了。

  她神情恍惚的出來,擦幹眼淚,出了冷宮欲回東宮。然而她卻迷路了,不知走到哪裏,找不著回宮的路,控製不住眼淚,最後頹然的蹲下身,低聲哭泣。

  “樺緔?”

  昌榮公主從齊太妃宮殿出來,不日要離長安的,所以先來道別。本想見見皇兄,薛公公回話說‘今日身體欠安,就不見了。有什麽需要隻管跟薛立仁說。’聽說昨日動怒,因為政權之事又不便問道。

  她本來就是道個別,倒也無事,跟薛公公囑咐了一番好好照看就來了齊太妃的住處。齊太妃這人心性和善,不與人爭鬥,做的一手好糕點,連小一輩都喜歡往她宮中跑。母後生前與太妃二人十分要好,倒是不似其他後、妃,整日鬥個你死我,爭寵上位,相互下套。太妃一生無子嗣,要離開便隻能等到離世那日,說起來悲哀。

  一出門走了沒多久,路邊遠遠瞧著個淺綠色的小團,走近一瞧,這不是東宮的小公主樺緔嘛!太妃是老宮人了,自然住的偏遠些,離著冷宮倒是不遠。這麽偏僻的地方,她一個人蹲這幹嘛?

  “你這孩子,在這裏作甚?”

  樺緔抬頭揚起掛滿淚痕的小臉,怔怔的望清來人。她像是抓著救命稻草,再也無法壓抑情緒,委屈的嗷嚎大哭。讓昌榮長公主不明所以,抬眉上前蹲下。看到樺緔衣裙下擺有輕微泥土,發髻淩亂,滿目淚光,氣色不大好看,不由得驚問:“怎這麽狼狽?”

  ‘這件事誰都不能提,誰都不行!’耳邊充訴著少年的囑咐,樺緔上氣不接下氣的回道:“。。。摔。。。摔倒了。”

  “哎——以為指了婚,有了準駙馬,就是大姑娘了,不想還是會哭鼻子。”將樺緔扶起,一旁的小丫鬟上前給拍著裙上的泥土,昌榮公主給她將發髻理整了一番,等她平靜後,送她回東宮。

  她記不清之後的事,隻記得惶惶然派小乙出宮去顧家打探顧琰羲是否回府,未等來消息,恐因驚嚇當夜就發起了高燒。

  曾經美好又幸福天地在冷宮遇到父王的那一刻,轟然倒塌了。

  等她醒來,顧家出事了,那麽快,措手不及的消息。

  “顧、江、杜、施四家因謀反、謀大逆之重罪,而。。。誅殺其七族。杜大人與顧大人直接被斬於胥門。”一時朝堂嘩然,連後宮聽者也皆色變。

  “這怎麽可能?”樺緔以為聽錯了,霍然起身。病初愈,頭暈得很,險些摔倒,被蘭薌扶了把才穩住身。

  “是太子殿下,親自遞的彈劾奏章。”罪狀卷宗洋洋灑灑幾頁紙,小城子記不下來全部內容,隻是一聽到消息疾跑了回來。

  樺緔一身中衣癱坐回床邊,這事情超出她的承受範圍。為何,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謀反、謀大逆?她不信!

  官員判刑會有朝審或吏部代審,而死刑需要秋審亦或朝審後秋決的,斷沒有當朝肅殺之先例!

  “顧大人臨死前說‘陛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太極宮外,跪了諸多官員祈求殿下收回皇命。”

  樺緔回神,是了,她不能什麽都不做。她得去求皇爺爺,不是那樣的,不能僅憑隻言片語便妄下定論。顧太傅與顧大人她見過,是行事公正、光明磊落之人,顧家的家風嚴謹斷不會做這樣大不韙的事。

  哆嗦著穿上衫裙,手腳有些不聽使喚。

  這夜,天糟糕透了。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大雨磅礴。遮不遮傘都一樣,雨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甘露殿殿前的長道,她跪在那裏苦苦哀求:“皇爺爺求求您,放過顧家,放過他們。”

  雨水衝刷著地麵,樺緔臉上已分不出是淚多還是雨多。

  “您曾經跟孫女說過‘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江家滿門忠烈、赫赫戰功,太傅三朝元老,昔日帝師,這一切抵不過一張奏章嗎?您不能不查真想,將昨日功勳一並抹煞!”杜太後仙逝不過半載,杜家也是皇親,太後泉下有知,怎能不痛心。

  她的哀求,她的祈求,沒等來皇爺爺,卻來了父王。

  “為什麽?為什麽?”她撕心裂肺的喊著,情緒早已失控。

  隻記得,天際炸開一道閃電,照出父王盛怒的臉。是那麽陌生,那揚手的一巴掌,將她扇倒在地,一時天旋地轉,天地倒置。

  ‘砰’的一聲巨響在右耳炸響,四周突然寂靜了,隻傳來嗡嗡的耳鳴聲,她倒地的那一刻,入目飛濺的雨水肆意拍打在臉上,入目的是大監焦急的麵容和父王比雨水更冰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