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謝姑娘箭下留人
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0-05-18 04:13      字數:3881
  樺緔坐的有些無聊了,歪著頭瞧著遙遠的射箭場,複問道她們三個:“我要去射箭,你們去嗎?”

  “公主,我去。”魏家姑娘放下茶杯,揚著笑臉回道。世琳與施雯想在這瞧他們賽馬,她二人這番高昂的興致估計一時半會不會消散。

  樺緔挽起魏禚依的手臂,對世琳說:“若是李乾成過來尋我,就讓他去那找我。”她二人向射箭場走去,一路在人群中穿梭,迎麵而來的高門閨秀瞧見樺緔紛紛施禮問安,樺緔點頭淺笑回應。

  “公主射過箭嗎?”魏姑娘邊走邊問。

  樺緔側頭看著她,眨巴著一雙明亮的瑞鳳眼回道:“不曾。”

  “啊?”魏姑娘大驚,張著薄唇,回望著樺緔。

  二人停下腳步,一本正經的交代射箭的水平,樺緔問道:“你那?”

  “練過兩次,不過是家中後院,跟著我兄長練過。”魏姑娘眨動雙眼,老實巴交的回道。

  “那你教我吧。”樺緔天真爛漫的笑著。

  “公主說笑了,我這水平哪能做人師傅。”魏姑娘搖著頭,擺著手,發髻間的金飾穗頭左右搖晃,像個撥浪鼓可愛極了。

  “沒事,先去看看。”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

  她二人到了射箭場,烏泱泱聚著不少人,與賽馬場比也是不逞多讓。好在箭靶多,還空著幾個。閨秀們下場練習的不多,都在後麵高處觀望。有些文弱書生也在一旁躍躍欲試,卻遲遲不見上場,思慮太多,上場的少年技藝多半不會太差,特別今日這麽多姑娘瞧看,若是射的太差,以後還怎麽做人。

  魏姑娘一瞧這架勢有些打怵,輕扯了扯樺緔的衣袖,小聲說道:“公主,咱們。。。還是走吧。”

  “為什麽?”樺緔歪著腦袋問道,來都來了,還沒射呐,就走。

  “。。。”魏姑娘抿著唇不忍說出口,是丟人呀!就她倆這技術,能不脫靶就該偷笑了,今兒這麽多人,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還那麽多少年在,多羞人啊!

  這空著的幾個箭道難怪沒人用,最近的射程也得三百米遠,哪射得中。

  魏姑娘的臉紅撲撲的,特別是她們二人一站在箭道的桌案前,她不抬頭看都覺察到四周的目光齊刷刷的向她們看來,伴隨著隱約傳來的議論聲,魏姑娘暗自想,有個地縫多好!正在這時有人射中紅心,隨著遠處小廝一聲高喊,魏姑娘的壓力山大啊!

  樺緔步伐歡快的走到桌案前,拾起案上的弓箭,掂量了兩下,對正在作最後掙紮的魏姑娘說:“挺重啊,這怎麽拉得動?我舉都舉的費勁!”

  內心正起波瀾的魏禚依回神,瞧著樺緔手中的弓:“這弓太重了,公主用小的吧!”一旁的小童急忙上前,從桌案下的暗格中取出最小的弓,樺緔一開始拿的是一石弓,大約五十斤。現在這支小弓專門供少年或女子使用,三十斤的拉力。下場射箭的多半是習武少年,故用的都是一石弓,不過那邊的張公子與朱公子他們也要求用小弓,畢竟也不全是打腫臉充胖子的人,自己什麽水平,掂量清楚,免得死要麵子活受罪。

  不過敢站上這個箭道的,怎會用小弓,所以都收在桌子下麵的橫格裏。這箭道共四十道,依次排列,越往東箭靶越遠,射程也就越遠。她們站的這道在偏東的位置,緊鄰的東邊三個箭道無人,再往東邊看才有一群公子搭弓射箭,遠處姑娘們引領以望瞧的也是這邊。

  樺緔接過小廝遞來的小弓,從第一個箭筒取了支白樺木製成的飛箭,小廝說此箭輕,且射程遠。另一個箭筒裏角木製作而成的叫重箭,雖然因自重大而射程較近,但近距離的穿透力更強,狩獵時遇到大型獵物常用到此箭。按照魏姑娘所說的拉弓上箭,滿弓開度。說的容易做的難,這弓拉的極費勁,三十斤也不見得多輕巧。

  “公主,手臂平伸出去不能打彎,兩腳距離與肩同寬。”魏姑娘雖箭術不行,但勝在記憶力出眾。當日兄長所授,都記在腦中,且一旁的小廝也會悄悄的糾正補充。

  好不容易擺正姿勢,一切就位,就等瞄準發矢,此時魏姑娘突然想起箭靶太遠,問道小廝:“箭靶能調距離嗎?”

  “回姑娘能得。”小廝垂首回道。

  於是魏姑娘在桌案前的十米遠距離站定,指揮著遠處小廝將箭靶向她們這邊前移。

  “不行,再近些。”還是太遠,魏姑娘又吩咐那倆小廝抬著箭靶向前走,箭靶沉重,倆小廝抬得挺吃力。

  樺緔還是站在原來的位置等待,她想啊,好不容易擺正姿勢,就等放箭了。等等,再等等,估計快好了吧。盯著前方魏姑娘的身影,頗有指點江山的架勢,讓樺緔覺得很是牢靠。漸漸地弓拉的晃晃蕩蕩,小細胳膊有些乏力了,手指肚開始泛白,捏不住箭羽了。怎麽著都別手指,險些將箭放出去。不行得調整一下手指,太累了。因注意力都放到換手指上,還拉著弦,箭的方向早已偏離了箭靶,對準東邊那站在更遠箭道的少年們。

  樺緔都沒來得及震驚,伴著四周的驚呼與抽氣聲,一個沒捏住,弦上的箭擺脫了手指的控製,飛射出去!

  不遠處張公子頗有架勢的瞄準箭靶,他西側一青靛色勁裝少年忽聞利器破風而起的呼嘯聲由遠至近,瞬間上前,徒手抓住前方即將飛馳而過的羽箭。一時四下無聲,隻聞風吹葉落。樺緔的弓脫手掉落在地,怔怔的瞧著前方,一時忘了言語。

  這邊一行人驚魂未定,倒抽一口氣,為徒手握箭的公子非凡耳力和武藝驚歎的同時,又紛紛轉頭瞧向箭來的方向,站在後方的朱公子被嚇破膽的咆哮:“誰啊,這是!”瞧清是誰,瞪大眼生生將後麵的話憋了回去。

  一旁的張家公子也嚇得不輕,忍不住撫著胸口默念‘阿彌陀佛’。一行少年看天看地看箭靶,該幹嘛幹嘛。

  顧公子循著箭來的方向,側身看去。百米遠的距離,一著緋衣窄袖武服的半大姑娘,與小妹笙歌的年紀相仿,十一二歲模樣,此時正愣愣的瞅著他。一張鵝蛋小臉,眉眼精致,遠遠一瞧是個貌美又矜貴的姑娘。那雙異常漆黑閃亮的瑞鳳眼微翹,不知所措的望著他。

  顧公子定定的瞧著樺緔,修長的手指捏著飛箭,拇指拂過光滑的箭身,中指與食指別著箭杆輕輕一動,箭像賦予生命般靈活的在手指間飛速轉動了幾圈,拇指一別,旋轉的羽箭停下。顧公子抬步向樺緔走來,挺拔的身軀略顯單薄,是少年才有的清瘦,卻絲毫不顯羸弱。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執箭,風吹墨發,行走間揚起袍角,瀟灑俊逸。

  樺緔還不曾如此專注的瞧過一個人,那容止,那氣度實在是太過矚目,不自覺的被深深吸引。

  “姑娘的箭。”少年在兩人間隔兩米的距離站定,執箭的手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骨節分明透著張力,修長的手指捏著飛箭,舉到樺緔麵前。

  “你——”是那次夜市在人群中攙扶了她一把的少年。

  “那日找尋到同伴了嗎?”聲音磁性低沉,震動著耳膜,就像一把音色極佳的古琴。

  樺緔垂下眼瞼,點了點頭,纖長彎翹的睫毛微微發顫,像是一隻休憩的蝴蝶震動著翅膀,伸手接過羽箭攥在手心。

  “謝姑娘箭下留人。”樺緔聽聞後,驀地抬首看向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染上笑意,薄唇揚起弧度,俊顏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青靛武服公子頷首倒退兩步,瀟灑轉身回到東邊箭道,樺緔與魏姑娘放下弓箭便匆匆離開射箭場。

  顧公子瞧樺緔遠去的背影問到一旁的張家少爺:“張兄可知,那是誰家的小姐?”

  張卓一順著顧公子看的方向一瞧,樂嗬的回道:“呦,那可不是一般的富家小姐,那是八皇子殿下的手心寶。”

  劍眉微皺,長眸顯露疑惑之色,複聲疑道:“八皇子?”

  張卓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賣著關子:“其深意,顧兄以後自知曉。”

  一個時辰後臨近晌午,武場的人群漸漸消散。樺緔與魏姑娘尋了賽馬場必經之地的石階上,等待李乾成與魏家公子過來。老遠瞧見一大群意氣風發的少年向這邊走過來。

  樺緔身著緋色的衣裙,將白嫩的小臉襯的越加嬌嫩,像是三月盛開的桃花。精致的刺繡蝴蝶躍然裙上,隨著走動,恍若翩翩飛舞。

  “遠照哥哥,李乾成。”老遠瞧見他二人走在那群人的最前麵,樺緔歡喜的喊出聲。杜遠照是杜之凝的胞兄,因之凝的原故與華緔亦是從小相熟。

  “殿下。”杜家公子向樺緔頷首作揖。

  李乾成一聽樺緔喊他名就來氣,杜遠照就甜甜的喊遠照哥哥,他比她大了一輩,啥都沒混上:“放肆,叫叔,我的字你也敢直呼!”

  樺緔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後麵幾位瀟灑俊逸的公子也走上前來。

  “樺緔,能耐啊,聽說剛剛你這第一支箭,差點要了人命。”李行臻想起剛剛張卓一對他們說的射箭場的事情,調侃道。

  “你怎麽知曉的?”樺緔腆著小臉問道,她身後的魏家姑娘已經在物色合適的位置挖地洞了。

  “這麽問?顯然是真的了。”七皇子李重宴笑著從後麵走來說道,身邊跟著一紅衣少年,俊眉星目,與七叔二人走在一起,實在是太矚目了。

  “我拉著弓別手,也不知道怎麽了,箭就飛了。”樺緔也很憂鬱,嘟著櫻唇,唸唸說道。

  “哈哈哈——”一行人朗笑,數行臻笑的最放肆。

  “樺緔的箭術,今日算是領教了。”七皇子也覺得樺緔這性子極討喜,怎麽說都不惱。平日有有趣的小玩意除了自家妹妹,每次都少不了她的。

  一群人笑,小姑娘臉皮薄,李小餘身後魏姑娘都鬧了個紅臉。“沒事,日後好好練,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玩笑嘛,恰到好處叫玩笑,過了就不好笑了。於是李乾成急忙岔開話題:“李小餘,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輔國大將軍江鎮北將軍的嫡子,江玦。”

  “江玦哥哥的大名如雷貫耳。”原來這就是鼎鼎大名的江公子,果真百聞不如一見,的確有‘擲果盈車’的資本。

  “殿下謬讚。”連聲音都悅耳,清洌富有磁性。

  “被你一喊,平白的輩分矮上一級。”不理李乾成的調侃,樺緔頷首回禮。

  “李小餘,這是本皇子新結識的摯友,顧太傅的嫡孫,顧琰羲,字北辰。”這時樺緔才瞧見走在後麵與張公子並行的青靛勁裝少年,劍眉長眸,俊逸非凡。目光幽深的瞧著樺緔,一瞬間,就像天地間隻餘他二人般的寂靜。少年身後那棵枝葉繁茂的合歡開的如火如荼,一片絨花掉落袍角,空中彌漫襲人的香氣。合歡蠲忿,一絲不知名的情愫悄然在心中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