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吾兒初長成
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0-05-18 04:13      字數:3083
  陸府正院,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園中蒼翠豐茂,錦花繁簇。

  一身穿華服錦裙的婦人端坐主座,細眉圓臉,身材豐腴,保養適宜,釵鈿盈首。此時,她麵前跪著個綠衣丫鬟,一頭黑亮的秀發簡單的梳了丫髻,側麵瞧看,那張年輕的臉蛋倒是頗有姿色。

  主座上的夫人麵色不虞,一雙柔嫩的玉手端著盞茶盅,虛吹了兩下,自顧自的說道:“一個個頂著狐媚相,小小年紀就會用些下賤手段勾搭著爺兒。”表麵上像是罵著丫鬟恬不知恥,勾搭少爺,暗地裏指桑罵槐的說著妾室。

  管事媽媽聽不出其中的暗喻,此時心中惶恐,畢竟是她手下的人,雖平日就瞧不慣這丫鬟,但怕此時讓夫人覺得她辦事不力,故狠聲說道:“下賤蹄子,惹著夫人不快。老奴定回去好番說教。”

  一旁的妾室卻是端靜,不言不語,不惱不怒,眼瞼低垂,手指摩挲著袖籠金線,靜靜地聽著就像聽不出話中的深意一般。

  “哼——”陸夫人斜睨了眼妾室那般平靜,更是氣憤不已。

  陸夫人正要尋人將這丫鬟打發出去賣了,以泄心中鬱氣,園中就傳來由遠至近的哀嚎聲:“哎呦,啊——”從下了馬車,陸延訊這嘴就一直沒停過。

  “少爺,蠢貨!你們輕點。”陸延訊身邊的小廝趙奇罵著抬擔架的下人,一個個沒眼力價,沒瞧見少爺疼得厲害。

  陸夫人遠遠瞧見下人抬著擔架進院,急忙放下茶盅,收了收彩錦瑞鳥霞披,疾步走來一瞧陸延訊綁的如同粽子般的左腳裸,驚到,厲聲問:“怎麽了?這是?”

  “夫人,少爺崴腳了。”趙奇忙垂首回複道。

  “訊兒,你這是怎麽。。。”陸夫人心疼的一手握著陸延訊的手臂,一邊指揮著下人將人抬進屋,一旁的嬤嬤早就將內室的羅漢床收拾妥當,鋪上錦被,陸延訊在趙奇的攙扶下,下了擔架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個不停。

  “怎麽回事,早兒還好好的,怎麽就一上午,腳就成這樣了,管家去請禦醫了沒?”陸夫人著急的接過包著冰塊的帕子,打算將陸延訊腳踝上包著布條打開,給腳裸冰敷一下,卻被趙奇製止了,說路上路過春草堂尋郎中瞧了,給服了藥草,冰敷了會子才回來。

  陸夫人瞅著陸延訊一臉隱忍委屈,眼中似有水潤,將頭瞥向裏麵,不再言語。一瞧這般光景,此事明顯蹊蹺,便對趙奇使了個眼色,將人支出來,細細盤問:“到底怎麽回事?”

  趙奇欲言又止,皺著眉頭,低頭輕聲說道:“今日公子在。。。書院不小心踩了東宮殿小公主的紙鳶,八皇子。。。八皇子就逼得公子。”避重就輕又欲言又止的點出重點,顛倒黑白的功力相當了得,得陸公子賞識沒點本事是不行的。

  “什麽,八皇子!”陸夫人一瞧訊兒與趙奇這般難以開口,就知事情定有隱情,沒想到竟是八皇子傷了他。

  “訊兒是他親表兄,他怎麽能為這點小事難為訊兒,簡直太過分了。”

  陸延訊躺在床上,豎起耳朵聽著窗外隱約傳來的對話,心中暗喜。剛剛在春草堂老郎中說情況並不嚴重,三五天便好。隻是當時一陣劇痛,到了這藥堂門口已緩了大半。但腳不痛,丟麵子不行!遂命郎中給他一番包紮讓這出戲演的更是逼真,與心腹趙奇通了氣,他就不信出不了這口惡氣!李乾成呀李乾成,從小就瞧著他不順眼,他做什麽他都不喜,仗著皇子的身份對他甩著臉子,他還瞧不上他呐!一旁的嬤嬤是不知陸延訊心中的這些齷齪,還細心地用熱毛巾給她家少爺擦著手。趙奇再三與陸夫人回明了,已找大夫瞧過了。陸夫人還是不放心,請了太醫院的太醫來細細看過了,說養十日定無礙,才安了心。

  第二日恰逢十五,陸夫人每月這一天去宮中皇後娘娘那嘮嘮家常。這件事自然不會讓陸夫人輕易翻過,定要一番細說的。

  “娘娘是知道的,我們訊兒多聽話乖巧的孩子。”三兩句便顯示出對陸公子的溺愛和維護。陸夫人細白的麵上盡顯豐潤,倒也不見肥胖臃腫,自有一番風情。

  陸皇後瞧著茶盅三五片茶葉豎立起來,聞著茶香,抿了口,細細品研清茶。滿麵閑適神情,聽到這句時,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即使是自家親侄子,她也難昧著良心說出個‘是’。

  “陸夫人喝會子茶,再說。”她與陸夫人年紀相仿,年少時亦是相熟,但長相氣質卻很是不同。陸夫人五官淺淡柔和,麵容圓潤白皙,中等身量,雖已為母,卻依然風姿綽約;陸皇後麵容豔麗深邃,眉眼嫵媚多情,嘴唇豐潤,臉蛋方圓,額露美人尖,高髻華冠,更顯雍容大氣。

  “娘娘不知,我這哪有心思喝茶,訊兒昨日回來腳包成那般景象,我怎能安心喝茶。”陸夫人急的身子前傾了些,她一直將訊兒當成親兒般養大,丁大點的事,也是萬分要緊的。

  “男孩子之間難免磕磕碰碰,倒不是什麽壞事,就本宮少時與家兄都打過架,搶過硯台,更別提他們了。年少衝動了些,可本宮也瞧不順眼那整日裏像個姑娘似的少年。再說,他二人是嫡親的表兄弟,日後都是相互仰仗,方可立足。陸夫人就不必擔憂了。”知子莫如母,聽了陸夫人的一番說辭,她心中自有計較,成兒這孩子雖不是很聽她的說道,也多次表達對訊兒的不喜,但絕不是會隨意欺負他人的人,這一點她是清楚地。再者她的侄兒是個什麽樣子,她又豈會不知。推沒推她不敢斷言,但訊兒定是做了什麽,這是一定的。

  瞧見陸夫人不討個說法不罷休的架勢,陸皇後挑了挑眉,輕輕笑道:“訊兒是本宮嫡親的侄子,他倆再吵再鬧那也是自家人,旁人比不得。”

  一個時辰後,陸夫人終於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陸夫人跑來告八皇子的狀,也不知是怎麽想的,陸少爺瞧著不是個安生的主,這事怎麽個原委還不一定呐!”麗娘接過宮女遞過的帕子,幫著陸後將祥雲廣袖向上挽了挽,在一旁說道。

  “隻看在她能將訊兒視為己出,陸家的子嗣他沒苛刻過,這一點是好的。她呀沒什麽心機,說的話聽聽,順著說就行了。”陸皇後淨了淨白皙柔滑的柔荑,接過巾帕,試了水澤,隨意問道:“成兒去哪了?”

  “殿下還未歸,聽說帶著東宮小殿下,辛家、柳家、施家姑娘去練騎術了。”麗娘遞上花露手油,將濕了的帕子交給一旁的小丫鬟,斜眼觀著陸後的神色,眉眼透著精明。

  “又是樺緔那丫頭?本宮都不好奇了,哪找不到吾兒,定是在樺緔周圍。”輕笑著,神色無奈的搖頭,髻上的步搖顫動不已。

  “都道是血緣騙不了人的,娘娘。”麗娘壓低嗓子輕聲說道,彎身恭敬的雙手抬著陸後的胳膊,扶她去內室休憩。

  清晨一道道光束無孔不入的穿透進來,不遠的距離清晰的看見浮塵在光束中飄搖,偌大的雕雲紋木窗邊,一盆‘素冠荷鼎’開的清秀淡雅,嫩黃的花朵飽滿圓潤,荷瓣的姿態、蘭花的氣質集合於一身。墨綠的枝葉優雅的舒展纖細身姿,一束光透過緊閉的窗戶縫隙照射在一簇枝葉上,遠遠瞧去,就像是記憶深處的片段一幕,靜謐清雅。

  李乾成在寬大的紫檀木榻上肆意的翻轉了幾個身,忽的睜開雙眼,神情迷茫了會,驟然覺得有絲說不上來的異樣。一轉頭,四步遠的距離,一個隱於暗處的模糊影子,隱約看到有人端坐在椅子上,窗雖關著,但抵擋不住炙陽的盛光將床榻籠罩的暖容一片,他在明,那人在暗,一時更是瞧不真切。隻是,那人的群裾顯露出來,色澤濃麗,花團錦簇,垂落的霞披繡有金鳳銜瑞草。李乾成瞧到這嗖的閉上眼睛,在錦被裏拱了拱腦袋,麵朝裏麵繼續裝睡。

  那人起身一步步朝床榻走去,走到榻前立定,傾身問道:“殿下,巳時已過起還是不起?”

  身後小林子和一杆宮女忍不住笑出聲,李乾成瞧著也裝不下去了,撲通了兩下,在被子裏悶聲說道:“哎呀,母後,起起起,您先出去,兒臣這就起。”

  陸後嘴角含笑轉身下了踏腳,朝著外廳走去,身後小林子帶著兩個小宮女去服侍八皇子洗漱。

  一番梳整,李乾成金冠束發,一身暗灰色長袍繡著瑞草暗紋,腰間係著嵌斐玉束帶,腰環上還掛著一塊質地通透的玉佩,行走間,袍角輕揚,翩翩公子的模樣賞心悅目。

  陸後一直笑眼相看,不由得歎了句:“吾兒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