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楓林書院
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0-05-18 04:13      字數:3197
  時辰輪轉,四季更替,嬉笑吵鬧中樺緔已步入垂髫之年。

  楓林書院是國子監的分院,年不滿十六的學子在這裏讀書。學子多為皇親國戚及六品以上官員家的子弟就讀,而六品以下多在城郊的華池書院。書院分‘天地玄黃’四部,每部又分‘甲乙丙丁’四班,共十六個班;分班與成績無關,四部劃分受年齡、所學進度影響,樺緔在楓林書院玄字甲班,與李乾成、小皇姑、杜之凝在同一班。

  學子等到升入天字部,學完全部課業便可以再入國子監。前些日,嚴少傅說書院要‘廣納儒生,進行學子會考,會迎來一批新的同窗。’一時間大家圍繞著這個話頭討論不止。

  國子監的三位帝師名頭響亮,薄太師文武兼得、顧太傅主文、遲太保主武,誰都想聽一聽他們的課。特別是顧太傅,桃李滿天下不是白說的,華池書院的校長可是顧太傅的得意弟子,朝中為官者有眾多顧太傅的門生。不過他們偶爾才來授課,但堂堂都是爆滿。

  徐萬書是太子太傅故學子也會尊一聲徐太傅,她與徐太傅頗為相熟的,因為幾年前徐萬書在東宮授課於父王,那時她年少,總是新奇所有的人和事,那時父王對她頗為縱容,太傅的教書聲總會將她吸引過去,小短腿邁著蹣跚的腳步,晃晃蕩蕩的走到太傅與父皇桌子前,眨巴著懵懂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瞧著。母妃怕她影響到父王,叫奶娘將她抱到花園去玩耍,徐太傅知道後對父皇說“小公主願意聽臣念書是好事,保不準公主將來是位才女。”她便以三歲的稚齡再次入堂,與父王一起聽太傅的授課。

  當然她聽不懂,父王與太傅所學都是及深奧的學科或討論朝堂政事。母妃為此擔憂她會因無聊而吵鬧,可她倒是難得的乖巧,總是自己找有趣的東西玩樂,自然這些東西都在徐太傅周圍。比如說爬過去拽拽徐太傅寬大的袍袖,或玩他腰間的佩玉玩得起勁,要不就是手伸進硯台抹了墨,再糊上一臉活像個小花貓。再有時玩的忘了尿了太傅一身,她嚇得放聲大哭,父王瞧她年幼不忍責怪,左右為難,想上前將她抱走。徐太傅會先一步抱起哄她。後來她對習字來了興致,趴在太傅一邊的榻上,塗塗寫寫,太傅閑暇時會讓她坐在他身前,握著她的右手教她握筆,並問道:“公主可知臣的姓名?”

  “臣父為臣與弟起字時,願二人日後可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拾起麵前的狼毫,浸染墨汁,落筆於紙上。

  “故臣的字是徐萬書。”一字一筆,端正雋秀的小楷。寫的緩慢,卻吸引她的注意。這大約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習字,寫的便是‘徐萬書’這三個字。

  趙少師是太子少師任楓林書院的校長;嚴少傅,主要負責學生的文課業;段少保自然負責武課;以上這些也會冠以姓氏稱尊一聲師傅。

  書院還有眾多國子祭酒、博士、講郎、助教,要將他們認全,清楚習慣偏好,亦是要費些功夫。

  每日卯時晨課,對於年過十一的樺緔依然是不能越過的坎,睡眼惺忪的被奶娘抱起來,穿戴院服,暗紅色繡鶴銜瑞草羅裙,煙藍窄袖短襦,頭發集束於頂,編結倆髻,用金夾固定。喝了一碗銀耳蓮子羹便匆匆上馬車,趕往書院。

  馬車駛出延熹門,天還泛著灰白,路兩旁偶爾有小攤拉著長腔的叫賣聲時而傳來,此時樺緔閉著雙眼,趴在前方的小桌上正與周公難舍難分。行駛了會兒,晃晃蕩蕩的馬車漸漸停了下來,吵鬧聲跟著傳來。

  “哎——怎麽了這是。”小城子在外麵喊了聲,伸長了脖子瞅著前方。奶娘挑起一角車簾問道:“怎麽了?怎麽停下了。”

  小城子側過頭回了句:“不知道呢!前麵怎麽這麽多馬車堵著走不了道,我瞅瞅去。”將馬鞭遞給一旁的車夫,跳下馬車,向前方人群走去。

  幾輛馬車橫在大道中央,50丈寬的大街上被那群人、車堵得個水泄不通。“兄弟,怎麽了,這是?”問道一旁站在店鋪台階上瞧熱鬧的年輕男子,他手裏還握著一紙袋油餅。

  “才來的?那身衣服不是楓林書院的學子?”小城子抬眼看了人群中央,那輛馬車邊上坐著的少年,一身煙藍色長袍,腹部那裏大片茶漬;束著腰封,腰間掛著玉佩、香囊,袍裏暗紅長褲束於長靴之中,可不就是楓林書院的院服,瞧模樣長得倒是挺周正俊俏。

  “那輛騾車直行的,那兩輛馬車從那”指著身後店鋪旁邊東西小道說:“拐過來的,行得太快,撞一塊了。”

  “估計是那馬車家的少爺在喝茶,茶灑了一身,這不鬧起來了。”旁邊另一位路人甲雙手交叉胸前,回道。

  “聽你這麽一說,這馬車家的少爺好沒道理,小道拐正道本就應慢行,讓道。這自己錯了,還賴來人。”與小城子一同來的路人乙忍不住說道。

  “你不看看他身邊那群奴仆、馬車、通身的派頭。再瞧瞧那個”用下巴指了指被圍在中央站得筆直的半大少年,十一二歲的模樣,幹瘦白淨,穿著樸素的青袍,身邊隻有一個年邁的車夫和一般年紀的書童。

  小城子瞧了眼馬車東角上掛著燈籠,上麵一個篆字‘陸’,再看看那家少爺一腳踩在馬車橫梁上,一腳耷拉在地坐在那裏的驕橫模樣,心中猜出了個**分。

  隻見那家少爺將手中把玩的杯子扔在青袍少年的腳背上“咚”的一聲滾落在地,打了個旋左右搖擺著停了下來。那少年一臉輕蔑的笑道:“把它撿起來,跪著呈上來。”

  杯子砸在腳背上,疼的青袍少年清秀的臉上浮現一絲僵硬,咬著唇將痛呼聲咽下去。

  “怎這般囂張!”小城子旁邊一位胖胖的男子忍不住輕聲說道,人群中也有人不滿的皺著眉。

  “就是,撿起來,今你陸少爺指不定能原諒你。”旁邊走過來一尖嘴猴腮的少年,亦是一樣的袍服,站在那看著笑話。

  “不撿?今這事兒可沒完。”陸家少爺瞧著那青衣少年,抽出橫杆上斜插著的馬鞭,擺楞著鞭條,細而韌勁十足,抽在身上生疼生疼的。威脅的在空中左右揮舞了兩下,嗖嗖的聲音傳於耳中,聽得人不自覺的搓了搓手臂。

  “呦,瞧瞧握拳了。”另一邊袁家馬車邊上的少爺大聲叫嚷像是見到新鮮事一般。

  “我撿!”那青袍少年的小書童衝上前撿起杯子,撲通一聲跪下來,雙手將茶杯舉於頭頂,跪著前行,可是一鞭子抽向他,將人抽倒在地。

  “小竹——”青袍少年衝上前,扶起倒地的書童,額頭上一條紅痕泛著粉漸漸腫起來,透著血絲。

  “你!欺人太甚。”青袍少年勃然大怒,轉頭朝陸家少爺喊道。

  “嘿,你還敢朝爺喊,想死是不是!”揚起鞭子,攥足了勁要抽向他。

  “少爺!”年邁的車夫和書童忍不住大喊,青袍少年攥著拳頭梗著脖子等著鞭子落下。一旁的路人暗自著急,有些人不忍得看,別過頭去。

  “誰啊!”陸延訊皺著眉,歪著嘴角喊道。鞭子一角被拽住,使了使勁沒拉動,一轉頭,暗緋紅色的錦衣長袍,腰間黑色鑲嵌瑪瑙束帶,腳蹬雲紋馬靴,再抬頭一瞧,一張陌生又英氣逼人的臉映入眼前,瞧著與他應該年紀相仿,劍眉星眸,鼻梁高挺如刀削,金冠束發。身形高大頃長,即使他沒站起來也覺得此人至少比他高了半個頭。

  緋袍少年一手捏著陸家公子的腕骨,往相反方向一折:“啊——”陸公子嘹亮的哀嚎聲響徹承安大街,路旁房簷的一群信鴿都被驚飛了起來,呼啦啦的一片掠過頭頂。有一隻或許太過膽小,被嚇得出恭,好巧不巧的掉落在劉家少爺的額頭上。

  “少爺,鳥屎。。。”自家的小廝忍不住提醒道。

  “閉嘴!”惱羞成怒的踹了小廝一腳,捂著額頭去找帕子了。

  路邊剛剛氣不過的行人暗自偷笑,罵了句“活該!”

  “你誰啊——”懶得理被鳥屎砸到的劉才青,陸延訊驕橫的臉上滿是不耐。“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還不等說完,手腕痛感徒然加劇。

  “公子既然要用拳頭說話,就別那麽多廢話。”左手使力,陸延訊跟著彎下腰,蜷縮起來,循著機會抬腳朝紅衣少年腹部踹去,可是被輕易躲過,手腕被折的更疼了,忍不住求饒:“哎,斷了,要斷了。”

  袁家公子從奴仆手中奪過棍棒,悄默聲的走到緋衣公子身後,剛要落下棍棒,緋衣少年微不可查的側首,眼眸一暗,抬腿向後踹去,將袁衝踹翻在地。如此一番動作,陸家公子早已被拖下馬車,腕骨痛的臉都白了。

  “本少爺不會放過你的!”陸延訊狠聲說道,細長眼中像是沾了毒,眼神狠厲的射向緋衣少年。

  磁性慵懶的語調從人群後方幽幽傳來:“陸公子,是不想放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