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楊蓉身穿一件藏青色的長裙，從自己剛剛租賃的小屋裏出來，乘坐永樂候府承包的公共馬車，來到新式學堂門口。

  新學堂是由織造局內一排廢棄倉改的，內部明亮寬敞，足以容納上百名學生一同上課。新學堂連楊蓉在內一共有兩名先生，另外一位是年紀半百的老秀才，負責教招聘來的學徒們讀書識字。

  老秀才對於楊蓉這樣的女子進課堂帶有很大的成見，從見到她開始，便一直冷著一張臉。

  楊蓉知道自己的身份尷尬，隻是笑笑沒有說什麽，靜靜地等待著學徒們進來。

  過了約一刻鍾，懸掛在學堂屋簷下的鈴鐺被敲響，隨後有二十三位少男少女從外麵湧了進來。他們年紀相仿，都在十五六歲，洋溢著青春熱血。

  等學生們進來，老秀用驚堂木重重在課桌上拍了一下，然後宣布開始上課。

  楊蓉坐在學堂的最後一排，跟學生們一起聽老先生授課。她雖認得一些字，但認得不全，此時可以重新跟著學習，自然無比認真。

  課上到一半時，周管家從外麵進來，打斷了老秀才的講課。

  看到周管家，楊蓉想到三天前對方曾說過，會有一名貴客跟著永樂候一起來新學堂視察，便連忙站了起來，屏住呼吸，準備迎接貴人們到來。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身穿華貴紫色絲綢長衫的永樂候從走廊裏進來，他一邊說著笑著，一邊伸手從門後將一位穿著單薄黑衣的男子引了進來。男子的穿著很簡單樸素，可長相格外英俊，一雙眼眸宛若星辰，神采奕奕，讓人看了不自覺深陷其中。

  楊蓉的目光看到對方時，頓時愣住了。

  她並不是貪圖那人的美色，而是那個人他見過。

  前些天，在黑水碼頭的背巷裏，她親眼見過這個男子在四處遊蕩。

  當楊蓉出神看著對方時，對方也察覺到她的目光，回過頭衝她微微一笑。

  ……

  ……

  “你妻子現在的狀況你應該看到了吧，永樂候遵守他的承諾，讓她當上學堂的先生，不必再為生活奔波。”

  章南將目光從台下那名女子身上收回來，手放在“養魂牌”上，用精神與商人秦明溝通。

  “我願意成為你的靈物”商人秦明沉默了片刻，將自己的意念傳遞出來。

  到了此時，它已完全臣服於章南。

  章南笑了笑，將“養魂牌”重新放回自己的口袋。

  跟永樂候在新型織造局走了幾圈，他以家中有事為由向對方者辭別。

  章南原本是想跟李茵茵去牙行挑選仆人的，結果被永樂候邀請來參觀新式學堂的成立。他推脫不掉，隻能跟著永樂候來一趟，並順帶讓商人秦明看一看其妻女此時現狀。

  從黑水碼頭離開後，章南直接使用輕功奔行在屋簷之上，不多時就回到了南二街巷。

  李茵茵在家早就翹首以盼，見他回來，便端著一杯涼茶走了過來，將其遞了過來：“夫君，你的事情已經處理完畢了？”

  “都是些瑣碎雜事，很快就解決了。我們現在就去牙行，挑選一些合適的仆人回來。”章南抿了抿茶水，潤了下嗓子。

  李茵茵隨手將懸掛在架子上的黑色紗帽戴在自己頭上，整個人看上去頓時格外冷豔高傲。這是最近幾日在渭城的官家小姐裏比較流行的一個款式，章南在得到永樂候府的五百兩銀子後，特意花費了三兩銀子從店鋪裏為她購買的。

  少女對這隻紗帽愛不釋手，戴上後圍著銅鏡轉了好幾圈。

  看著鏡子裏那名有些嬌俏又有些高冷的女子，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仿佛插在冰雕上的一朵曼陀羅，讓人感到無比喜愛又膽怯不敢接近，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碎了它。

  章南看著清麗動人的倩影，似乎聞到了空氣中的花香氣息。

  他微微一笑，隨後牽起她的手掌，將其緊緊地抓在自己手心。

  他們兩人出了院子，坐上在巷子裏等待許久的馬車，向提供奴仆服務的牙行趕去。

  牙行也是永樂候府涉足的一個領域，主要提供房屋租賃、奴仆挑選等多項服務。根據章南從《渭城官署誌》以及《渭陽雜記》上看到的，原先的牙行交易都賺的是黑心錢，做的是坑人的買賣。自從永樂候府介入其中，對整個行業進行整改後，牙行做事才漸漸正規許多。

  章南此時來的這座牙行，位於渭城南一街的一座三層閣樓裏，毗鄰主幹道，人來人往，格外熱鬧。

  他跟李茵茵剛下馬車，在門口迎客的小廝便主動招攬：“兩位是要租賃房屋，還是雇傭奴仆？我們這裏有整個渭城最全、質量也最好的貨源，如若不介意，請裏麵詳談如何？”

  章南點了點頭，和李茵茵並排走了進去。

  小廝引著他們來到三樓的雅間，給他們端上一壺上好的涼茶，分別倒入杯子中，然後告訴他們稍等片刻，會有專門的掮客過來招待他們。

  服務真是周到啊……

  待小廝走後，章南內心感慨。這家牙行的服務態度讓他不禁想到後世的某家以服務而著名的火鍋店，然後隱隱覺得，永樂候的經營理念跟後時代地球上的十分接近。對方總會站在很高處看待問題，有遠超這個時代的意識。

  難道永樂候也是一個穿越者？

  章南在心裏暗自猜想，但回想起永樂候的生平，他又搖了搖頭。

  據他所了解的，永樂候自出生後便沒有什麽失憶、性格大變等等疑似被人穿越的征兆。後者的天賦是與生俱來的，自小便聰慧過人。

  在他思緒起伏時，雅間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他和李茵茵循聲望去，隨後看到一名年紀四十歲左右、嘴角留著八字胡須的男人帶著一疊厚厚的本子走了進來。

  “兩位對仆役，有什麽要求？”

  留撇子胡須的掮客已從迎門小廝那裏了解到章南的目的，然後將自己的本子放在桌上，“這裏是牙行裏所有等待雇傭的仆役資料，您說出要求，我替您找到合適的人選。”

  章南望了一眼李茵茵，讓她來做決定。對於挑選奴仆這事，他沒有什麽經驗，李茵茵當過一段時間的官家小姐，隨著母親挑選過仆役，又長期跟別人做生意，對仆役挑選的潛規則比章南了解，此事交給她來選擇，章南自然很放心。

  少女讀懂了章南的意思，她轉過身對掮客道：“我需要一名年紀在三十歲至四十歲之間的女性，能夠做洗衣、掃地等日常雜活，還要懂得一些廚藝，能夠製作簡餐。”

  說完後，她微微低頭，又對章南悄聲說道：“這樣我們就能省下一個廚師的薪酬，節省一大筆開支。”

  有一個持家的妻子真好！

  章南為李茵茵的勤儉持家而感動不已，同時也在慶幸自己將她帶了過來，要不然依自己的性格，怕是直接廚師和雜役都給雇傭回來。

  掮客在聽完李茵茵的要求後，略微沉思片刻，然後將手頭的本子翻開，快速查找後，將其推到女孩麵前：“滿足您要求的仆役都在這裏，一共有十名，你可以從中挑選。”

  李茵茵手指放在賬本上開始翻閱，章南頭湊了過去，也看了一眼上麵的信息。

  掮客給的本子其實是一份資料卡，上麵每一頁都畫著一張肖像畫，畫像的右側和下方分別寫著所畫之人的名字、年齡、住址以及曾經做雜役的經驗。

  李茵茵認真地瀏覽一炷香時間，從裏麵選出來三個最合適的人，並將其遞到章南的麵前說：“夫君，我選好了，你做最終的決定吧！”

  章南將本子接了過來，看到了李茵茵挑選出的三個人的姓名以及其他信息。

  三名女仆年齡大小依次是三十二歲、三十三歲以及三十五歲，後兩個曾長期在鄉下某個地主老財家裏做奴仆，最近才來到渭城，而第一個最年輕的，則自小生長在渭城，靠給城裏富貴人家做雜役為生。

  三個女人在相關介紹上都有懂得廚藝的備注，且相貌都不好不壞，偏向於中庸。

  這是生怕我選一個漂亮女仆嗎？

  看著三人長相，章南內心一陣挪揄。他仔細瀏覽後，將本子又遞給掮客：“我想見一見她們三人，等見過後再做選擇。”

  掮客一看三人名字，笑著說道：“您選的正是時候，她們三人今日正好在牙行裏，否則還得多耽擱一些時日。您在這裏稍坐片刻，我去將她們喊來！”

  說著，掮客便轉身離去。

  章南和李茵茵在雅間裏坐著品茶，過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掮客便去而複返。在他身後，剛才被李茵茵挑中的三名中年婦女跟著走了進來。

  “這是今天的雇主。”掮客先向三名婦女介紹章南，隨後又向章南介紹三名婦女，“她們從左到右，分別是孫林氏、吳李氏、王趙氏，請您品鑒！”

  掮客話音剛落，章南便皺起眉頭，目光盯著兩名年紀較長的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