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的吳母見兒子被打，竟然可以無動於衷，似覺得打的不夠，揚臂助威：“打得好！孩子大了不聽話，就該教訓，怎麽能跟外人欺負自己弟弟！”

  不白之冤讓他暫且忘記了孝道二字，忍著抽打的同時，朝母親大喊：“媽，我電話裏明明都已經跟你說了，是魯壯先侮辱我們母子在先，將他打傷的也不是我！”

  “侮辱你怎麽了，侮辱你不對了？弟弟年紀還小，不像你心眼多，說話不過腦子你也當回事。媽說你沒度量，真是一點都沒冤枉你！”

  見全家人包括姑姑都站在自己這邊，魯壯更為跋扈：“表哥，你要是是男人就忍著，不就挨幾棍子，我的頭可到現在還嗡嗡直響呢。”

  吳母心疼地捧著侄子地腦袋噓寒問暖。

  “吳達怎麽當的哥哥，真要留下後遺症可怎麽辦啊？”

  生母臉上的愁容堪比匕首，一刀刀往胸口紮。紮得吳達鮮血淋淋，痛不欲生。

  十八歲之前的母親是靠山，十八歲之後的母親是責任。現在……她是個麵目可憎的陌生人。

  情感的天平早已經傾斜，嚴重的失重感對吳達來說如墜深淵……

  看著柔燈下的母親輕撫魯壯的臉頰，柔聲安撫，信誓旦旦的保證替他討回公道。明明眼角已經濕潤，吳達攥破了手掌都堅持沒讓眼淚滴下來。

  嬉笑忽然從門外傳來。

  “我還說你家怎麽這麽吵，原來是吳達又挨打了。今天怎麽啦？吳達從小被打到大，魯壯被雞啄一下都是他的錯。以後魯壯那方麵不行，生不出娃娃來是不是也怪他啊？”

  滿麵皺紋的老漢端著飯碗蹲在門口，笑的褶子都快把眼睛擠沒了。

  無心之言卻像點燃了引線，情緒沸騰的吳達一把搶過舅舅手裏的木棍，從中間生生撅成兩段！

  所有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舅舅嚇得後腿兩步，戒備地將他瞪著。

  “你小子這是要造反啊！”

  把手中斷掉的木棍狠狠扔下，一截咕嚕嚕滾到母親腳邊。吳達掃了吳母一眼，默默走出去。

  老漢被他渾身的氣勢驚到，起身讓路。注意到他整個手臂呈現驚人的青紫色，飯碗沒端穩，灑了幾塊五花肉出來。

  “嘖嘖，打得真狠啊。”

  老漢可惜掉地上的五花肉，見吳達離去，也沒了看熱鬧的心情。

  瞥見吳母呆著，突然生出拔刀相助的衝動，“自己兒子不當人，把別人兒子當個寶。攤上你這麽個媽，是我早斷絕關係了！”

  吳母大夢初醒，撒氣似的哭喊：“我隻是想給他個教訓，讓他以後不敢欺負壯壯！”

  老漢懶得理他，飯都沒心情吃了。

  回味老漢的話，吳母擔心兒子記恨，抬腳便追出去。

  受了惡氣，吳達久久難以平複，決定走路散心，順便思考與母親還有魯家父子的關係。

  心口生疼，剜心之痛也不過如此了……

  吳達從不苛求母親待他如珠如寶，起碼也不該視如草芥。惡言惡語若是出自外人之口，他也不會如此介懷，可偏偏該是他最親的人，卻說出了最傷人的話……

  真要走到斷絕母子關係這一步嗎？

  理智上，母親無依無靠，肯定不會放手，將來又是無休無止的糾纏。

  感情上，母親的表現已經讓他相當地失望。尤其是今天，讓他徹底認清在母親心目中的地位，可笑的是，竟遠遠不如一個外人。

  尤其是吳母關懷備至地捧著魯壯的臉，記憶中，即便是小時候，吳達都沒能體會過如此溫馨的情境。

  他奢求的，別人唾手可得。

  怎麽會不失望？

  他甚至想找個荒郊野嶺大哭一場，宣泄心中的不滿。

  心情凝重的緣故，腳步越來越慢，身後吳母氣喘籲籲地追上來，鐵鉤子似的手將他緊緊攥住，想事情的吳達猝不及防，差點沒跌一跤。

  “媽……”

  他心中期待了一下，滿心以為母親追上來是為了表達愧疚。可能寄人籬下的她有難言之隱也不一定。

  然而，母親開口，便徹底打碎了吳達的幻想。

  “兒啊，媽這麽做是為了讓你舅舅消氣。壯壯這次因為你確實傷的不輕，腦袋差點開花。媽也是想給你個教訓，一家人相處起來磕碰是難免的，鍋鏟還會碰鍋沿呢，你身為男人，心胸大度一點。再有，你趕緊掏點錢出來給壯壯當營養費。”

  又來……

  吳達的眼睛就好像拉下電閘，光亮不複存在。猶如無盡的幹涸荒漠，恨不能卷起蔽天的風沙，毀滅目之所及的一切！

  他竭力大吼：“如果你不想跟我斷絕關係，就別再逼我。以後我絕不再拿一分錢給我舅！”

  吼完，不理會吳母喊叫，吳達發揮長腿優勢，在淒冷的月色下狂奔。

  憤怒猶如用之不竭的動力，直到骨頭酸軟，渾身大汗才停下。

  好在體力的損耗也一定程度消磨了他的怒氣。

  為了逼自己恢複冷靜，吳達盡量不去回顧傍晚發生的事。

  以後，就當自己沒有親人！

  打車回去，進門前吳達特意調整情緒，確信不會被鍾家母女發現，進門時輕手輕腳，生怕打擾母女休息。

  然而，一陣異樣的氣味勾住他的嗅覺。

  模糊的咕噥聲從裏間傳來，雖然通過特點能夠明辨是鍾秀發出來的，卻明顯失了中氣跟底氣。

  吳達誤以為鍾秀在哭，快步去她房間看情況。

  打開門，卻見小祖宗歪到在地，蒼白的臉頰全是細汗！

  “小祖宗，你怎麽了？”

  見人進來，鍾秀有氣無力地抬頭看他，吳達注意到她的手摸著腹部，顯然是有所不適。

  會不會是大姨媽的後遺症啊。

  吳達冷靜判斷情況，小祖宗艱難開口：“快，先去救我媽，我們好像中毒了。”

  中毒！

  吳達驚疑不定。

  她們中午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中毒？

  為確定小祖宗不是跟他開玩笑，吳達去推主臥的門，果真見到鍾靈已是麵無人色，為她平添幾分溫潤氣質的眉形此刻卻痛楚地絞成一團。

  “你們等著，我這就去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