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小區還沒來得及安裝電梯，運送鍾家母女下樓成了難題。

  啟事的泛濫導致母女口碑跌入穀底，見人遇難，周邊四鄰沒人上前幫忙，都在冷眼旁觀。

  張奶奶有心想幫奈何年老力衰。

  好在吳達結識的物業小高危難時仗義伸手，幫著吳達將母女二人連扶帶拖運送到樓下，救護車也正巧趕到。順利將他們送往醫院急救。

  深夜，急救醫生的工作緊張進行，緊過一係列檢查，得出初步論斷：“很大可能是農藥中毒。”

  戴厚厚眼鏡片的醫生拿著檢查報告看了又看，態度非常謹慎。

  吳達有點懵。

  好好的怎麽會農藥中毒？

  按中毒症狀發作的時間判斷，不可能追溯到中午那頓飯，真要是誤食農藥，兩個小時之內就會有反應，不會拖到晚上。

  醫生進行醫治之前，初步需要詳細問診，鍾秀生命力相對旺盛，症狀較輕，能夠吐字清晰地回答醫生問題。

  幫助參與救治的醫護人員推斷她們中毒時間，“依中毒症狀的表現程度來看，我判斷應該是晚飯時間發生的事情。”

  “晚飯是我做的。”震驚過後，吳達喃喃自語，認真回顧細節。

  “你做的？”醫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表情認真地看著他，“那你怎麽沒事？”

  吳達解釋：“我臨時有事出去了，沒顧得上吃，回來就看到她們都倒在地上。”

  “那你仔細回憶回憶，有可能是農藥殘留，你沒清洗幹淨造成的。不過她們的症狀比輕症要嚴重，以現在市麵上的農產品來說，不可能會用到這麽大劑量。我個人推斷啊，倒像是故意的。”

  放下診斷報告，醫生看吳達的眼神不同於之前，帶著一絲警惕。

  吳達明白，自己有可能是遭到了誤會。

  如果真的是自己所為，壓根不會承認親自操刀做的晚飯。

  醫生似乎不放心跟他交代，親自跑了一趟病房，跟症狀有所減輕的鍾靈交流病情。

  得知自己是農藥中毒，鍾靈不安地看了吳達一眼。

  以她溫和的性格，很少會露出戒備神情，吳達察覺，被誤解的焦灼蒸汽一般在心底擴散。

  晚飯用的食材基本都是自己特意從市場買回來的。如果有問題，也不應該出在我身上……

  經曆過舅舅的暴打與母親的刺激，吳達腦中的思緒猶如失去秩序的車流，他小心引導，指揮腦細胞協力合作，終於從記憶當中揪出疑點。

  問題會不會出在晚上送菜來的男人身上？

  想起他樸實的穿著，以及憨厚的笑容，吳達總覺得與下毒者不搭邊。

  深知被誤解的痛苦，吳達不希望讓好心人承受，沒繼續往下想。

  “吳達，是不是你幹的！”

  隔壁病床，聽過醫生隱晦的提醒，小祖宗忽然失聲尖叫，猶如尖銳的玻璃渣，刺破病房內寧靜的空氣。

  吳達斷然否認：“要真的是我，晚上我就不會再回去，從你們眼前徹底消失。再者，我根本沒動機！”

  小祖宗似滿血複活，明明在滴液，卻強撐著從病床上坐起身，白著一張臉痛斥：“你怎麽會沒動機，肯定是因為我。你不滿我總是針鋒相對，伺機報複，卻由於欠缺對農藥劑量的準確認知，失手將我們母女都送進了醫院！”

  她的推斷勉強算是有理有據，提高了信服度。眼看將吳達貼上下毒者的標簽。

  目前隻有擺出有力證據，才能自證清白。

  難點也在這裏。

  總不能去叫鬧掰的舅舅他們當人證，大概率又會趁機敲自己一筆。若是氣沒消，有意教訓他，說不定還會當著鍾家母女的麵刻意說反話，隻會越抹越黑。

  主動堵住這條路，吳達將自己逼入無計可施的境地。

  空口白牙的，確實不好證明什麽。

  “小祖宗，你們母女先看病，身體恢複之後，我們再來追究這件事。”

  當時看到母女二人的狀態，由於腹痛腿軟到甚至沒辦法走路，吳達真是嚇壞了。

  眼看經過救治有轉好趨勢，擔心因為氣堵影響恢複，吳達真誠發出建議。

  疼痛促使鍾秀的思維極端化，以她的角度看來，吳達分明是想要回避，“等我恢複，你說不定早就把證據消滅掉了。”

  旁觀的醫生真誠發問：“需不需要我幫忙報警？”

  哪怕他是好意，從吳達的立場來說，都無異於火上淋油。

  今天也不知是中了什麽邪，總是被歸罪。

  自認雖然不是大善人，也從未有過謀財害命的歪心思，莫名被連潑了幾盆髒水，吃東西噎到似的難受，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生生堵在肺管子裏。

  眼看鍾秀要答應讓醫生幫忙處理，經過思考的鍾靈虛弱的出聲阻止：“秀秀，稍安勿躁。現在最重要的還是養好身體。”

  沒有為吳達辯解，甚至還有躲避他目光的嫌疑。

  他心裏更難受了。

  連善解人意的鍾靈都在懷疑我？

  平白無故受蒙受冤屈，還是接二連三，心頭飛雪都不能平息沸騰灼熱的血液。

  不是我……為什麽都不肯相信？

  私下裏，他暗暗握緊雙拳，恨不能立刻將罪魁禍首親手揪出，拉出去遊街示眾都不解恨！

  小祖宗仍處於狂躁狀態，作勢要拔輸液管，好不容易被醫護人員製止。

  她指著吳達撒氣：“早看你不是善類，偷偷對我們母女下毒，簡直是喪盡天良！媽，你今天必須跟他分手！等哪天他真要了你的命，你後悔都來不及！”

  支走醫護人員，鍾靈盡量安撫鍾秀情緒。

  吳達什麽都聽不見去，耳邊似裝著個高音喇叭，循環播放鍾秀所說的話。

  他盡量用善意去理解小祖宗，畢竟中毒症狀影響了她的精神狀態，就連懷疑也是情有可原……

  可越克製自己越難受。

  為什麽生活中都是自己去理解別人，大多數人卻在用惡意來揣摩自己？

  這不公平……

  胸腔裏猶如裝了個風箱，總覺得病房裏空氣不流通，喘不上氣的吳達緩步走出，來到走廊透氣。

  護士看到他，冷冰冰發話：“去把費用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