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達心虛解釋：“最近的事，快請進，路上挺熱的吧。”

  試圖用自己的周到堵上對方的追問，吳達飛快端來白開水。

  男人不安地坐在餐桌邊，東看看西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局促造成的。

  順路瞄了眼菜籃子裏的菜，感恩對方不辭辛苦走一趟，吳達很熱情，“我跟鍾靈是最近才開始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告知親友，冒昧問一句你跟她是什麽關係？”

  男人笑得很憨厚，臉上烙印著淳樸鄉民特有的親切紋路，“我是鍾家遠親，不怪你沒聽說過，今天順路，就來看看她們母女倆。”

  巴望著鍾靈跟鍾秀趕緊回來，不知道聊什麽的吳達一再給男人添水。

  他喝著水，指使吳達拿來洗菜盆，將菜籃裏的菜挑揀挑揀，甩掉泥巴跟露水仔細裝起來。

  小蔥占的分量最多，男人很滿意自己種地的手藝，特意折了一根讓吳達嚐嚐，“蔥是園中寶，一年四季都不能少。都是剛從地裏拔的，趁著新鮮趕緊吃。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忙你的吧。”

  男人謝絕了吳達的挽留，執意要走。

  生怕對方感覺受到慢待，吳達一路送到樓下，注視對方遠去。

  沒想到鍾家母女還有惦念她們的遠親，吳達替她們感到欣慰。若四麵洪流，仍有一方溫情能駐足，也是幸運。

  年輕男人家境表麵看來並不好，貴在於淳樸善良的品格。

  “晚飯剛好可以用蔬菜做幾道大餐。”

  清洗了菜葉，受到好心情鼓舞，吳達的廚藝超常發揮，新鮮蔬菜全部物盡其用，各自做了主菜或是出彩的配菜。

  眼看時間已經過去將近三個小時，仍不見鍾家母女回來，吳達正要電話聯係，幾乎是拿起手機的同一時刻，便收到舅舅打來的電話。

  舅舅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打電話的時候也很適用——除非要錢，一般情況是不會聯係他的。

  想了多種拒絕的理由，接聽電話時還沒來得及發揮呢，就聽魯宏焦急地語氣傳過來：“不好了，你媽她摔倒了！”

  吳達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一朵威力十足的蘑菇雲。

  吳母哪怕整日哭啼身體不好，可以親兒子通過相處的了解來說，都是她用來控製兒子，保護自己的武器。

  實際情況恰恰相反，哪怕現在已經將近六十歲，尋常老人身上常見的老年病她一概沒有。

  怎麽才住進舅舅家沒幾天，說摔倒就摔倒了？

  不怪吳達起疑，舅舅早有類似前科，於是他飛快恢複冷靜，詢問魯宏：“我媽呢，讓她來接電話。”

  聲音剛落，吳母的哀嚎大有破門而來的趨勢：“達達，我的兒啊，媽下台階時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快來看看吧。”

  中氣不減，看來傷的不是很重，吳達放心不少，囑咐舅舅：“先送醫院，仔細檢查檢查，我稍後就到。”

  此招式也可化解舅舅將他騙回家要錢的詭計。

  沒想到吳母第一個不同意，“媽摔的不嚴重，就是磕青了皮，你回來看看，給媽買點大骨頭就行啊。”

  擔心母親為了舅舅，聯和他一起騙自己，吳達很猶豫。

  “可我現在有事，走不開啊。”

  “哎，那算了，媽自己看著辦吧。”

  吳母語氣轉弱，伴有陣陣抽泣聲，並不刻意，聽得吳達一陣心驚，不由擔心是自己想太多，也許母親真的摔了一跤呢。

  要不然，根據以往的經驗來說，為了把他騙過去，母親肯定是不達目的不罷休才對。

  今天的舉止不符合他過去總結出來的套路。

  吳達心慌了，內心掙紮之下，理智敗北，感情取得明顯優勢，“媽，您先別急，我這就回去。”

  出門前，吳達特意給鍾家母女留下紙條，交代去向，以免她們誤會自己不告而別。

  打車來到郊區，天色有轉暗趨勢，路兩旁的高大槐樹隨時都好像要壓下來。密密麻麻紮成籬笆的陰影，一如吳達此刻的心情。

  到舅舅家之後，門是敞開的，沒有上鎖，在特意等他回來。

  吳達腳步剛一邁進去，迎麵一道冷風照著他的腦袋掃過來！

  小時候被欺負慣了，導致感覺到危險發生，吳達就會迅速采取躲避措施。

  眼看端頭參差不齊，還帶著木碴子的鐵鍬把擦著頭發落下去。

  氣勢洶洶的魯宏眼看失手，沒能打到人，氣急敗壞地叫罵：“沒臉沒皮的畜生崽子，自己的弟弟都欺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瞥見蹲在院子角落，一臉幸災樂禍的表弟魯壯，吳達明白了。看來母親摔跤是假，自己先前的推斷是正確的，他們分明是聯和起來把他往這騙，打主意要好好教訓自己一頓。

  想自己擔心母親一路，純粹是個笑話。

  到頭來，作為親兒子還是沒有他們老魯家的獨苗重要。

  路上的擔憂、惦記跟心疼被大火爆炒，失去本味，糊成一團衝天怒氣。

  眼看舅舅作勢又要打，吳達吼道：“明明是魯壯說錯話得罪了人，又不是我打的他，跟我有什麽關係？”

  “你朋友打的也是你打的，怎麽能跟你沒關係！”

  怒氣衝天的舅舅形同一頭蠻牛，拿著鐵鍬把，跟個仇人一樣要跟他霍命。

  想想真是心寒。

  吳達賺的錢總有舅舅家一份，然而自己與魯壯發生矛盾，無論過錯方在誰，不分青紅皂白，最後挨打挨收拾的準是他吳達。

  厚臉皮的舅舅明明一團亂棉絮，還端著威嚴長輩的架子，拿人錢財仰人鼻息這種事，跟他沒有絲毫關係，拿到錢還反怪吳達孝敬的少。

  一米多的木棍敲下來，憤恨之下，吳達躲都沒躲，整個身體被怒氣震蕩，跟受到的皮外傷一比，壓根算不上什麽。

  眼看得逞，舅舅連續拿棍子敲打他，邊打邊罵：“讓你欺負我兒，今天我打不死你！”

  急於喂豬的舅媽經過時好像沒看見，歪歪著嘴，咕噥給魯壯看傷可花了不少錢，差不多值一條豬苗了。

  輕描淡寫的說話反比直接拱火更有效果，舅舅不由加大力氣，比他幹農活都賣力。

  “打死你，壯壯傷了頭，要是留下後遺症，你給我拿命賠！”

  吳達不躲不避，心情不同於身體，正經曆暴雪紛紛。